沒過門便開始嫌棄獵人,過了門也不讓獵人他近身,甚至連吃飯都不願意跟獵人坐在一起,嫌他面貌醜陋看着倒胃口,後來又叫苦獵人家裏太窮,跟着他沒好日子過。女人的埋怨使獵人既羞愧難當又憤恨不已,只好更頻繁地出獵。然而沒多久,那女人卻趁着獵人上山打獵的時候跟路過村裏的商人跑了。
這件事使獵人遭受到沉重的打擊。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村裏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每一次遇見獵人,總要好言好語地安慰他一番,告訴他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不值得他想念。
每一次慰藉都像是在獵人傷口上撒鹽,獵人忍無可忍,終于一個人搬到了山腳下。
從那時候起,獵人開始變得斤斤計較,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慷慨大方,願意把自己的獵物跟其他人分享。如果你要獵人打的禽獸,可以,拿出等價的東西來交換。
獵人也不再幻想着娶妻生子,他勾搭了村裏幾個放`蕩的寡婦,興致來了的時候就到她們屋裏睡一覺。
對于村裏發生的一切不幸的事,獵人也選擇了視而不見,吝啬于付出哪怕一點點的幫助。
村子裏的人雖然對獵人的堕落感到痛心疾首,幾個常年受獵人接濟的老人苦口婆心地勸解獵人,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但獵人對此嗤之以鼻。因為獵人已經看穿了這些老人并不是真心地想要他好,他們只是在為那些曾經得到過,但如今已經不再有的東西感到怨憤而喋喋不休。
獵人嘲笑自己以前的天真,居然會被這些人幾句甜言蜜語哄騙地團團轉。
德行算什麽?正直、慷慨、善良又算什麽?他兢兢業業堅守了那麽多年,到頭來還不是一個被遺棄的結果?如果他的一生注定了要一直被遺棄,那麽他堅持的道德原則又有什麽用?還不如睡次女人來得快活!獵人不無惡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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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常年獨居,家事做得倒也順手。盡管如今他大多數時候在外飄蕩狩獵,或者到村裏找女人快活,但自己的屋子還是保持着一貫的整潔。
獵人用繩索綁住麝鹿的一只腳,把它圈在屋子的柱子上。
小麝鹿四肢一着地,馬上便想往門口跑,可惜後腿被牢牢綁着,掙紮了好幾次,發現沒有結果,嗚咽一聲,索性趴在地上不動了。
獵人忙碌了這麽多天,身心早就有了倦意,如今到了自己家裏,門窗一鎖,便躺在床上呼呼睡去了。
夏末初秋的天氣寒氣已經有些重,特別是夜裏的山林,刺骨的冷意直直從骨頭裏鑽。獵人睡到半夜便被凍醒了。連忙下床從櫃子裏搬出一床被子蓋上。
臨睡前,獵人隐約聽到一陣鹿鳴聲,想道那麝鹿莫非也被凍着了?又想一只畜生哪來那麽嬌貴。身子一翻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獵人便感到有些不對勁,那小麝鹿恹恹地趴在地上,眼皮半耷拉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獵人吃了一驚,摸摸小麝鹿的頭,又摸摸它的四肢,暗罵了一聲:“操!還真的給凍着了!”又罵:“你個小畜生比人還嬌貴!”
罵歸罵,畢竟他要靠着小麝鹿換錢,還是得出門給它找傷風的草藥去。好在附近便有一片野生的草藥地, 尋常的草藥都可以在那裏找到。而這也是獵人選擇在這個地方定居的原因之一。畢竟他常年在深山老林裏打獵,磕磕碰碰再所難免,因此各種草藥、傷藥都是要常年備着的。
獵人熬好藥端到麝鹿跟前,想讓它喝下去。可惜小麝鹿依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瞟了眼前的草藥一樣,又耷拉着眼皮一動不動了。
獵人無法,只好拿來一把湯勺,又把小麝鹿抱在懷裏一口一口喂它喝下去。
小麝鹿真的病得狠了,前幾天天獵人抱着它處理傷口的時候它還會掙紮一番,如今整個身子都軟綿綿的,任獵人怎麽擺弄都一動不動。獵人抱着心裏有些後怕,喃喃道:“小畜生,你可別死啊……我好容易把你帶到這裏了,你要是連一點麝香都沒給我留下就死掉那我不是虧大了?”一會兒又埋怨黑蛇:“都是什麽破神明!給我找了只病鹿!”又狠狠地想下次許願的時候還是不要麝了,直接要一袋金子吧,來得痛快。
好在草藥最後還是發揮了一點功效,過午的時候,小麝鹿已經能擡着小腦袋轉來轉去了。等到太陽下山的時候,小麝鹿又開始繞着柱子在屋裏轉圈圈了,還趁着獵人不注意的在角落裏拉了一泡屎。
獵人向來愛整潔,一聞到臭味氣得要命,擡腳便想踹過去。臨時想起這小家夥今天剛剛生了一場病,這一踹估計就挂了,只好硬生生地忍了下來,收拾那泡屎去了。
小麝鹿翹着它的小腦袋,一下子向左點一下子又向右點。看到獵人捧着那坨屎出去了,一個漂亮的轉身又蹲到牆角同一個地方拉了一泡。
一會兒後,小木屋響起了一聲小鹿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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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時候,考慮到地板太涼,獵人只好拿出自己剩下的另一條被子給小麝鹿打地鋪。小麝鹿一趴進軟軟的被子便像粘在上面了一般,再也不肯站起來了。原本獵人還想把被子鋪得平整一點,看它那個熊樣只好随它去了。
誰知半夜的時候小麝鹿又開始作妖,一聲低一聲高地叫着,襯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要多凄厲就有多凄厲。
獵人折騰了一整天,脾氣早就被磨沒了。一聽這小畜生的叫聲,只好點了火折子下床。一邊走,一邊再一次把那黑蛇罵了好幾遍。
小麝鹿看到獵人走了過來,連忙站了起來,歡快地圍着獵人的腳轉。它的尾巴跟兔子一樣短,根本搖不起來,看上去倒像是在抖屁股。
獵人從沒見過這麽好笑的舉動,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原本冷漠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小麝鹿一無所知,依舊圍着獵人打轉轉,間或咬一咬獵人的褲子。
獵人愣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啊!忘記給這小家夥找吃的了!”
小麝鹿适時叫了一聲,好像在說:“就是就是!”
餓肚子的滋味有多難受獵人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半夜三更的,也不好找吃的。獵人只好到廚房裏找了幾把野菜葉先讓小麝鹿墊墊肚子。小麝鹿果然餓壞了,幾片幹巴巴的野菜葉子也吃得津津有味。
獵人伸了伸腰,自言自語道:“好了,這下我可要去睡了。你要是敢再叫,我就把你扔出去。”說着又用手撥拉一下小麝鹿的小腦袋,這才上床睡去。
為了小麝鹿能趕快成熟,也為了它能順利分泌出金貴的麝香,獵人只好每天好吃好喝地把它伺候着。
但是,為了避免小麝鹿再幹下惹獵人不滿的事情,獵人覺得有必要做一些馴鹿的練習。他打聽到鹿最喜歡吃的是杉樹或者松樹上的松蘿,因此準備以這種東西來訓練小麝鹿到院子的桂花樹下拉屎撒尿的好習慣。
在屋子裏拉屎,抽一巴掌,不給飯吃;在門口拉尿,抽一巴掌;在樹下拉屎撒尿,給一把松蘿吃。如此反複了幾天,在獵人耐心即将告罄之前,小麝鹿終于學會了到樹下拉屎撒尿的好習慣。
獵人大感欣慰,一口氣給了小麝鹿倒了一大碗松蘿,差點把這小蠢貨給撐死。
一人一鹿就這麽開始了磕磕絆絆的生活。
如此秋去冬來,小麝鹿在不知不覺中長高了不少,原本只有椅子一般高的個頭,如今已經高出了一個頭,叫聲也響亮了許多。在每一次獵人打獵歸來的時候,都會歡快地奔上前去,親昵地舔一舔獵人的手腳。
獵人也不像一開始那樣冷漠,很多時候會自然而然地摸摸麝鹿的頭,或者捏捏它那圓圓的小耳朵。
大雪開始封山了。
每年的冬天是獵人最寂寞的時刻。這個時候的山林一片寂靜,只有雪花“唦唦”、“唦唦”的聲音。
往年的這個時候獵人都是在村裏過的,那裏人煙多,不會太寂寞。獵人的姘婦也會備好酒菜供他吃喝一番,然後再滾上一滾床單。
然而今年獵人考量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不回村裏過冬,一是怕麝鹿遭人眼紅,容易出意外,二是如今有着麝鹿的陪伴,一個人的漫長冬天似乎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也許是日積月累處出了感情。獵人看着麝鹿的眼裏不再是赤`裸裸的金錢,反而沉澱了不少柔軟的情感。
麝鹿也仿佛懂得了獵人的心意那般,在每一次獵人感到孤獨的時候,總會适時地走上前去,把臉埋在獵人的手裏蹭一蹭,再舔一舔。兩只又大又閃亮的黑眼珠直直地看着獵人,好像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