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栗川,哇哦,老師也在這裏嘛。”黑發少年在栗川漱流面前的座椅上晃着腿,雙手不老實地向趴在吧臺上打盹的三花貓摸去,看似胖乎乎的三花貓靈活地避開少年的手,讓太宰治浮誇地伏倒在吧臺上,一副黯然失色的樣子。
“晚上好,太宰君,今天可來得真早啊。”栗川漱流放下擦拭完畢的玻璃杯,對于太宰治在這個時間來酒吧感到有些意外,照以前,太宰他們可是下班得挺晚的。
“翹班了。”黑發少年滿不在乎地說着,不過心情倒是看起來很不錯。
“這樣沒問題嗎?”趁着說話的間隙,年輕的酒保小心地扶正被三花貓撞歪的幾只玻璃杯,語氣有些無奈又包容,“請不要随便吓唬老師啊,要是杯子碎掉了我會很為難的。”
“有什麽關系,反正煩人的上司自己也說了要保證未成年人每天八小時睡眠的嘛。”太宰治假裝聽不見青年的後半句話,自顧自地用指尖波動玻璃杯,吧臺上方的燈光經過玻璃的折射,在少年的臉龐上折射出一些光怪陸離的線條,讓栗川一時間看不清他的表情。
栗川漱流決定不再追究那個話題,轉而開始詢問客人的需求:“好吧,你是要等織田先生和坂口先生一起,還是先來點什麽呢?”
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今天來到客人似乎也比往日裏要少,零星的幾位客人坐下後也沒有幾個人點單,看他們腰間微微的隆起,似乎都是道上的人,想起店長的叮囑,栗川也沒有上前詢問,而是專心應付起少年來。
“老板新進了一些水果,不介意的話我還可以先給你熱一杯牛奶。”對于普通的客人栗川是不會補充這麽一句的,不過少年畢竟還處于身為孩子的年紀,氣色也不甚好,他出于私心是不想讓這孩子繼續喝酒的。
“才不要——”黑發少年用小孩子一樣的語調拉長聲音,鼓起腮幫子看着對面的酒保,“栗川怎麽總是試圖賣給我這些無聊的東西,我要肥皂水伏特加。”
“算了,反正栗川又會搪塞我說:‘對不起,菜單上沒有這個。’的對吧,我絕對要和老板投訴栗川。”年輕的□□成員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別人的聲線,蔫蔫地趴在吧臺上,似真似假地說着玩笑話。
提供了這種東西才要出大問題的吧。栗川在心裏大聲控訴,但對于太宰治這樣的孩子他向來是很包容的,即使明知道太宰治的可憐樣子十有八九是裝出來的,也不免生出了些愧疚的情緒。
“對了,”本來還一副因為需求得不到滿足的萎靡樣子的少年忽然滿血複活一樣地昂起頭,興致勃勃地托腮看向吧臺裏,“栗川這裏有咖啡的吧。”
雖然不知道一向不怎麽喝咖啡的太宰治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栗川還是立刻回答:“有的。”
“太好了,那我要那個。”
“哪個?”
栗川把收起的菜單重新遞給少年,太宰治卻看也不看,立刻接着說道:“就是那天你給安吾做的咖啡,有彩虹小馬的那種!”
“好吧好吧。”年長者只得作出投降的姿勢,對于太宰治,栗川總是沒轍。
“我說啊,太宰君,可以拜托你離得稍微遠一點嗎?”
之前确實也會有好奇又自來熟的客人會湊到旁邊來看他做咖啡,但都沒有今天黑發少年的目光有實質感,栗川在太宰治的注視下着實有些不适應了。
“可是欣賞飲品的制作過程,也是坐在吧臺前所享有的樂趣吧。”少年擺弄着手上的繃帶,振振有詞地狡辯着,只字不提剛才那個試圖把頭塞進咖啡杯讓自己溺死的人是誰。明明也是在打壞主意,但仗着年紀小,卻讓人覺得十分可愛。
栗川漱流只好無奈地将做好的咖啡遞給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說道:“好了,好了,真是拿你沒辦法。”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少年果然沒有繼續糾纏,栗川漱流得以安生地整理一會兒器具。
可在轉頭的時候,他卻發現那杯咖啡沒有一點被喝過的痕跡,而上賣弄那層用彩色糖漿繪制的可愛彩虹小馬圖案已經被人惡意用勺子攪和成了一種令人毫無胃口的棕色紋路。剛才還在為彩虹小馬着迷的少年,此時正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審視目光看着他。
“是不是喝不慣,雖然加了很多奶,但太宰你果然還是不要習慣咖啡吧。”栗川漱流自以為找到了原因,露出慣常的那種安撫性的笑容,說着就要幫少年換一杯年輕人都喜愛的軟飲料。
“栗川笑起來很像大型犬。”在他正要動作的時候,對面的少年卻忽然冷不丁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啊,謝謝?”是有聽女孩子把男生分成什麽犬系,貓系的,栗川漱流不确定地想。少年的話語裏似乎并沒有參雜太多的感情色彩,仿佛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評價,他無法判斷太宰究竟是什麽意思,只好習慣性地先道謝。
“可是我最讨厭狗了。”黑發少年自顧自地往下說,“一看見那種蠢兮兮又開心得莫名其妙的生物,我就惡心得不得了。”
這句話則是帶有明顯的喜惡了,栗川漱流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他奇異地沒有感到生氣,太宰治話語裏壓抑着的什麽東西,他決心搞清楚再決定是否改變對待這個孩子的态度。
“栗川,告訴我吧,為什麽人生這麽不幸,你卻能這麽快活地笑出來?”那雙鳶色的眸子裏滿是單純又殘忍的疑惑,讓栗川忽然對這樣的眼睛說不出責備的話。
一些至今難以忘懷的往事湧現再心頭,父親骨灰盒和母親面目全非的頭顱,那些畫面一幕幕地在眼前閃現,但還有一張張孩子們的笑臉讓栗川漱流依然緩慢地彎起一個堅定的微笑。
“還有很多值得喜悅的事情的吧。”雖然不知道這個孩子身上到底與怎樣的過往,栗川漱流還是真心希望他能夠對生活多一點信心。
“還有,栗川你以前就應該見過織田作,那麽應該也不難推斷出我的職業吧。你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給港口mafia的人調酒的呢?”少年甜膩的語調幾乎貼着耳朵傳來,他第一次面對屬于這位年輕港口mafia成員的暗面,驚詫之餘又是不解。
“咔噠。”
手木倉上膛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個信號,栗川漱流在一瞬間就被數只木倉械所指,那幾個所謂的客人全都是眼前少年的部下。
“請和我們走一趟吧,栗川君。”
從剛才起就不知去向的三花貓獨自趴在早已人去樓空的酒吧淩亂的吧臺臺面上,眼中流露出了人性化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