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介是在放學路上遇見那個渾身雪白的少年的。
雖然才剛剛升入國小,但幸介早已自認為是個大男孩了,出于心中那股莫名奇妙和自己較上的勁兒,以及不願意麻煩本來就很辛苦的織田作之助,僅僅開學一周,就毅然決然地拒絕了織田作要送他上學的邀請。
脫離了監護人的看管,還沒有弟弟妹妹的環繞,幸介理所當然是不會老老實實地就這麽立刻回家的。這并不是說織田作之助對他不好,更不是覺得弟弟妹妹們是累贅,只不過是這個年紀的孩子的天性就是調皮好動,一定要在大街小巷裏晃蕩一會兒,進行他們眼中的大冒險。
雖然紅發青年對現在橫濱的局勢有所耳聞,也對自己收養的孩子們說過最近不太平,叮囑他們早點回家。但想着在平時常去的,安全系數尚佳的小道裏和朋友們玩黑手黨游戲應該也不會被說什麽,幸介非常心大地拐進一個老舊的死胡同,那裏是他和小夥伴最常嬉戲的地方。
也許是橫濱不同于往日氣氛,許多普通人也或多或少地得知了些風聲,幸介非常失望地發現自己的那些小夥伴一個也沒出現。
“什麽嘛,明明放學前都約好了的,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的!”短發男孩憤憤不平地踢起一顆小石子,黑手黨游戲僅憑一個人是玩不起來的,他只有悻悻地回家了。
“唔。”
圍牆上放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痛呼,讓聽力一向非常敏銳的幸介停下來腳步。
高高的圍牆上坐着一個全身雪白的少年,幸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簡直就像是童話裏的精靈一般。不過這麽說也不盡準确,因為他有着一雙非常純淨的、宛如紅瑪瑙的瞳仁,正目光炯炯地看着男孩。那名不知名的少年從外表看來應該比幸介大上幾歲,但那種不谙世事的天真卻讓人覺得少年要比實際上小得多。
那顆熟悉的小石子落在牆根,看到少年臉上的一點紅痕,幸介立刻意識到造“精靈”受傷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被織田作之助教養的很好的孩子立刻生起了愧疚之心,讪讪地說:“對,對不起,你沒事吧?”
“沒事?”對面的白發少年像幼兒學舌一樣地重複着幸介的話,他的聲音好似某種悠揚的鐘聲,紅寶石一樣的眸子裏盛滿了迷茫。
幸介意識到和少年的溝通似乎有些困難,只好學着織田作之助的樣子耐心地循循善誘,像小大人一樣地說道:“你先下來啊,坐在那個上面很危險。”
這次少年似乎是理解了,很快就輕巧地從圍牆上跳下來,就好像是一片羽毛或者是什麽更輕盈的東西落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在幸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來到了他的面前。少年白色的長發發尾帶着淺淺的弧度,随着動作在空中揚起,一張俊秀的臉龐離幸介極近,男孩幾乎能數清“精靈”雪色的眼睫,就連露出純白色甲胄樣式衣物的肌膚,都白皙得像是在這個昏暗的小巷裏發光。
當未知少年歪着頭疑惑地看着他時,幸介才恍然間意識到自己不禮貌地對着別人的長相出神了許久,瞬間臉色爆紅,磕磕絆絆試圖用詢問掩飾自己的尴尬:“我,我叫幸介,你叫什麽名字啊?”
“伏虎。”
又是那種奇妙的音色,只要聽到身體就忽然充滿了快樂,幸介感覺自己就好像時吃到了只有考試取得了好名次才會被織田作之助獎勵的限量款蛋糕,對名叫伏虎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充滿了好感。
“你家住在附近嗎?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幸介拉着伏虎坐在一旁的雜物上,完全無視了自己也是放學不回家的調皮學生,只是一門心思地想要和他拉近關系。
“家?”白發少年重複了一遍,便抿着嘴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幸介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想到自己也是孤兒,推己及人也會覺得冒犯,趕緊轉移話題,試圖讓氣氛活躍起來:“你會玩黑手黨游戲嗎?要不要和我一起,不會也沒有關系,我可以教你玩簡化版本的。”
叫做伏虎的神秘少年點了點頭,幸介剛剛興奮地跳起來,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揪住衣領,讓一向淘氣的男孩子只能像一只被捏住命運的後頸的貓咪一樣,四肢在空中亂蹬,卻動彈不得。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幸介?”熟悉的聲音從幸介背後傳來,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語調,卻頓時讓剛才還生龍活虎的男孩直冒冷汗。
“我錯了嘛,織田作,”男孩委屈地向自己的監護人求饒,但見撒嬌不成,便立馬現出原型,“快放我下來,我可是要成為mafia的男人,怎麽能這麽失态!”
“回去再找你算賬,大家都很擔心你,咲樂還差點哭了,”紅發青年輕松地拎着男孩,用力摁了摁男孩亂翹的頭發,轉向白發少年的方向,那副異于常人的長相讓織田作之助多留意了一下,但早年生活不一般的前殺手自然沒有太在意這點異常,“你也早點回家吧,橫濱最近不安全,不要讓家人擔心了。”
“家人?找不到了。”
少年悄聲的自言自語讓織田作之助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這樣可就難辦了。”紅發青年面色為難地撫摸着後腦勺,似乎陷入了某種糾結,但想到将要發下來的獎金,頓時下定了決心。
“要不要,來我家裏住一段時間?家裏還有一些比你小一點的孩子。”織田作之助試探性地對着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自閉的孩子問道,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半大少年讓他下意識地當作孩子來對待。
雙腳懸空的幸介聞言掙紮地更厲害了,若不是屈服于織田作之助的淫威之下,男孩肯定就開始迫不及待地蹿撮着伏虎答應了。
白發的迷之少年輕輕地點了點頭,跟上了前面一大一小,離開了小巷。
“你确定要這樣使用這個馬甲?”漫游山老人在栗川的腦海裏不解的問道。
“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合适的去處啊。”栗川漱流無奈地笑笑,手上的活也停了下來,引起懷裏三花貓不滿地撒嬌,青年趕緊手忙腳亂地繼續順毛,“抱歉抱歉,差點忘記你了老師。”
他的本意是找個隐蔽的地方試一試福龍伏虎的馬甲怎麽樣,找到的小巷子是織田作之助家孩子玩耍的秘密基地可真的是個巧合,跟随織田作之助回家也是臨時起意。
馬甲已經召喚,除非借助道具,否則無法收回。找到庇護的人馬怪醫凱龍和不使用能力就與正常人無異的草原獵手阿特萊尤目前倒不會引起什麽麻煩,而形貌昳麗的福龍馬甲伏虎卻極有可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隐匿在織田家也許還是個好選擇。
福龍是空氣和溫暖的産物,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算得上是一種被祝福的生物,魅力非凡,富有親和力是他們的一大特點,栗川最開始想要把這個馬甲當作組織的外交擔當。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福龍不該僅僅是現在他所能發揮的樣子,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明明他此前從未接觸過幻想王國,卻莫名其妙的有這種預感。
“總感覺,福龍應該是更為強大和美麗的生物啊。”栗色頭發的青年困惑地對着系統感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獲得回應。
“你還在嗎?”栗川又問了一句。
過來一會兒,漫游山老人的聲音才悠悠傳來,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怕驚擾到了什麽,語氣中帶着一點讓栗川琢磨不透的懷念:“那将會是一個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什麽?”今天發生的迷惑的事可真多,栗川苦惱地想。
“不,沒有什麽,有客人來了。”
此時已經是上班族下班的時刻,酒吧的客人也多了起來,見此栗川也不好再追問什麽,被稱為老師的三花貓像是精通人性一樣,不等他說,就靈活地從他的膝蓋躍上吧臺,自顧自地打盹。
獨特黑大衣的麻煩主人推開了酒吧的大門,徑直向吧臺這邊走來,栗川只好将所有疑慮暫時放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