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睡得香。楊不悔這一覺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但是醒來時候已經天色亮了,雨停雲散的庭院被昨天的大雨沖刷的幹幹淨淨,先去父母的寝室看了一下發現沒人,楊不悔順着抄手游廊跑到昨日吃飯的廚房,父母還都在房裏忙碌着。
楊不悔站在門口看着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父親這時候頭發随便梳了個馬尾,穿着麻布圍裙,拿着竹片從碗裏舀餡兒包馄饨,手法極快的一合一捏再一抛,一個個雪白的馄饨如飛鳥投林落入湯鍋,還沒有濺落出湯水來,母親旁邊案板上擺碗碟,兩個人手上沒停的聊天。
“筍片熟了,我嘗過了。餡兒沒了吧,面多了少了。”紀曉芙拿着小碗望鍋裏看。
“面多了,我已經努力少包點餡兒,盡量不剩面皮。”楊逍頭也不擡依然飛快的忙着。
“不悔洗手洗臉了麽?”父親一貫忙碌的時候也會抽空和自己講話。
“吃完飯再說吧,她找不到洗臉洗手的地方。”紀曉芙打斷了楊逍的話,招呼楊不悔坐下。奶白的魚湯,爽口的筍片和魚肉餡的馄饨,熱騰騰的一大碗,再撒點胡椒別提多鮮美,楊不悔吃的意猶未盡。戀戀不舍的告別母親,楊不悔跟着楊逍坐上雇好的牛車,一步三回頭的返回了大都粉塔胡同的宅子。
“今天晚上你們看到萬安寺方向有煙花為信號,就起來把內院的燈點上,安排人在門口守着。如果裏長帶人過來搜查,先問身份再讓他們進來,如果問我去哪兒,你們就說我去了萬春園會朋友,沒回來。”
“楊左使,這大張旗鼓的,不怕汝陽王等搜查麽。”
“就是要做好準備,讓他們放心的搜,你在萬安寺方圓三裏住,萬安寺半夜起火了你看不到?你守夜的夥計看到了不叫醒主子?不戒備歹人鬧事?除非你心裏有鬼,才會裝成不知道的樣子。”
彭瑩玉笑着給張無忌解釋,“左使心思缜密,這些事情他想的周到,教主不用擔心。”
“教主不用擔憂,我已經讓不兒帶着小昭去萬春園附近的宅子裏安頓,不想讓搜查的官兵借機猥亵未出閣的姑娘。”
“如果裏長問起我的女眷,就說去親戚家拜訪了。其他不要多說。”楊逍吩咐完讓風字門的下屬又重複了一遍,才算放心。
“楊左使,若是裏長追問不悔和小昭的去處怎麽是好。”張無忌還是有點不放心。
“作為一個下人,還有資格打聽小姐的行蹤?你知道的詳細反而是假的。”
小昭這一夜基本是在烙餅中度過,她和楊不悔擠在一處本來就別扭,更別說擔心張公子安危,又想着那個趙敏郡主的眉眼笑容,心裏七上八下,旁邊的楊不悔卻一副坦蕩無憂的感覺在呼呼大睡。豎起耳朵來聽動靜,卻因為離萬安寺遠的很,有更夫敲着梆子吆喝一句小心火燭遠遠傳來,更覺得四下寂靜。
挨到寅卯交更之時,聽到牆上瓦片被踩的咯噔一聲,知道有人翻牆越脊,不敢聲張情急之下把眼一閉裝作熟睡的模樣,耳朵卻豎仔細。
聽到院裏一個女人的聲音,帶着些睡意的惺忪,問道:“都妥了麽?”
“嗯,照原著不帶錯一個字的妥了。”聽來人聲音,是光明使者楊逍了,原來這是他的外宅,小昭詫異了一下,轉頭看看尚在呼呼大睡的楊不悔,暗嘆心大,對父親的外宅不争不鬧,原先聽母親講楊不悔是個驕縱的小姐,讓自己多忍耐,不想真遇到了才發現是個極守規矩的,暗自裏感慨過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楊逍教養也是極嚴,平時在父親面前不說是唬的小貓一般,也是不敢越規矩一步。如今在父親外宅和妾室同處估計也是無奈。
正在多愁善感的亂想,那女人笑着問:“和範遙面基的如何?”
不料楊逍回了一句:“謝!那是你們腐女的福利,我和範遙不認識。”小昭暗想母親說過逍遙二仙的關系,如今卻又說什麽不認識,到底是什麽情況。
不等女人再說,楊逍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起來,“我在大興……反正就是大興,我習慣這麽說了,準備了車馬物品,現在我取了賬目和筆記就走,這是二十兩銀子你收好,等過兩天四九城不嚴了,你帶着不兒去和我會合,買些路上的吃食,雇車還有讓鄰居過來照看下宅子,還有……那邊的夥計我都不帶走,如果你擔心夜裏不安全,讓不兒出面調幾個風字門的人過來。”
一邊說着話,一邊掀了門簾走到裏屋,小昭呼吸一屏,身子不敢動将氣息放平緩,裝作熟睡的樣子,聽到楊逍和那女人進到裏間碧紗櫥外的書房裏翻撿,過了一會,就匆匆走了。
小昭一動不動生怕呼吸之間被楊逍發現偷聽,不多時竟自己沉沉睡去,醒來時候已經天色大亮,方才驚覺起身忙去伺候楊不悔梳洗,卻發現楊不悔已經起身去後面的廂房,小昭這才發現萬春園附件的胡同住宅極小巧,不過兩進前面,前面是客廳,左手一進是一間書房,碧紗櫥裏是楊逍的卧室,只有一床一榻一衣櫃,中間立了四扇素紗屏風,昨天匆匆過來也沒有多瞧;客廳中間挂了一副臨摹的雪山蕭寺圖,看樣子是楊逍的手筆,旁邊挂着對聯寫着:“幽微靈秀地,無可奈何天”十個字,倒還認得,只是筆力柔軟不像楊逍的字體,應該是此間女主人的,前面的案幾上擺着一對花瓶插着翠菊和桂花,旁邊是兩把椅子,下面一溜放了四張交椅,中間擺了一個暖爐。過了大廳掀簾子發現是一間小客廳,只有一炕上面擺着引枕和小桌,對面一架博古架,上面放着各樣古怪的物品,多是各色石塊和零星物品。
小昭匆匆看了一圈室內,找不到人不敢停留,往後面走,順着抄手游廊過去,發現楊不悔在後面紫藤架下和一個三十幾歲的中年美婦正叽叽喳喳的說着話,神态親昵,自己不敢貿然上去只好走近了垂手站着不動。
那中年美婦回頭來将小昭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眼裏帶笑的招呼她坐,轉身去端飯,小昭四下略看了一下,棚下的搖椅顯然是主人的,這方桌和凳子是臨時拿出的,自己不敢不坐,乖覺的撿了下手坐了,因為主人不招呼也不敢貿然去屋裏,正在左右搖擺間,楊不悔捧着餅和小菜,那美婦端了粥走出來,招呼小昭吃飯。
小昭只管悶頭吃飯,吃完由楊不悔領着去洗漱,楊不悔帶着她進到廂房,坐在梳妝臺前在首飾匣子裏翻找,一邊挑簪子,一邊和她随意的說:“我媽媽做的飯好吃嘛?”
小昭手一抖把碧玉簪子掉在了地上忙彎腰撿起來查看,幸虧沒摔壞,但是吓得不輕,不敢接話。
楊不悔的媽媽死于滅絕之手,這是母親告訴自己的,怎麽可能有假,但是剛才吃飯時候小昭只覺得楊不悔和美婦有七八分的肖似,加上兩人态度親昵,隐隐覺得忐忑,不料楊不悔竟然毫不在意的說了出來,母親所說之事越發不合想象,小昭想到這裏覺得心裏惴惴不安。
突然想起來的時候,其實這兩人就已經見過面吧,那時候聽到的女人就是紀曉芙。
夜裏濕冷,小昭睡眠淺,在荒地車馬圍成的空間裏又不習慣,馬車車廂尚還暖和,躺在睡袋裏也是極方便,她醒來以後轉了一下頭,想起夜又不想驚動身邊的楊不悔。
這時候聽到不遠地方說話的兩人,小昭內力尚淺耳力不夠,但是靜寂的夜裏聽得卻也清楚。
聽聲音是楊不悔的媽媽在說話。“這麽晚你都不睡啊。”
楊逍疲倦的嗯了一聲,隔了一會兒才回答:“還有各地的本子沒看完。看的眼睛疼。”
“你拿幾捆柴火來,坐到毛毯上,夜裏露水重地上冷。”楊逍說完,紀曉芙應該是去照做了,火堆的噼啪聲響的密集起來。
“明教确實沒什麽可以用的人手,不是我吹。要是能開除,第一個就把黛琪絲給開了,這種要你命三千的員工,簡直是各大公司的噩夢。”
“你說黛琪絲跑到峨眉那裏砸場子幹嘛,管她什麽事兒?”
“欺軟怕硬呗,不對,她這人就沒分辨軟硬的本事,就是撒癔症!大概覺得憑臉走天下,賣萌通關吧。”
“範遙好歹也是你基友兼同事,別這麽損他的女神,好歹給點面子。”
“範遙真的和我不是一條船上的。真的。你自己想想啊。水開了,拿那個壺,裏面有茶。”
楊逍應該索性丢下手裏的事務,和紀曉芙聊上了。
“範遙明顯是教主夫人的人,否則他見到黛琪絲求婚時候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教主,教主都認了義女,顯然是不想趟黛琪絲這個女色的渾水,範遙為什麽要曲線救國去找教主夫人?”
居然在這裏聽到陳年往事,小昭睡意全無,閉着眼裝睡偷聽。
“因為範遙更得教主夫人的歡心,所以請夫人吹枕頭風更有效。”
“所以範遙是教主夫人的心腹,然後教主夫人和教主同心嘛,同心還和成昆在明教密道天王蓋地虎?”
“你的意思是,你真是教主的私生子啊?”這話問的太直接了,小昭一時間瞌睡全無,眼睛瞪得大大的,等着楊逍的反應。
不料楊逍只是哼了一聲,說了句:“我是我自己世界的國王。”
“所以黛琪絲如果當時嫁給範遙豈不是更方便偷秘籍?!”
“黛琪絲的腦袋一直都是處于灌進去一個太平洋的狀态,你又不是不知道。首先,作為受波斯明教聘用的間諜,您有點職責操守啊,做聖女時候受的好處,您好歹給回報一下啊,被送到我們這做任務你就老老實實做啊,做不了是能力問題,這個半路跑掉是态度問題啊。最後蝴蝶谷那兒在胡青牛那裏發什麽羊癫瘋啊,大家都這麽忙,誰沒事幹要寵你,又不是你媽。”
“不過蝴蝶谷那兒,胡青牛不給治療是不是有點過分。”
“有什麽過分啊,按道理說!沒有挂號就是沒有簽醫療合同,醫生當然有權拒絕就診。”
“那救死扶傷這四個字怎麽辦?”
“救死扶傷是道德層面的要求,胡青牛也可以直接說我醫術不夠,治不了,趕緊回家該吃吃該喝喝,你還要管醫生醫術高明?醫術不高明治不了你這個貴恙犯法啊?”
“你這說的是法律層面的,黛琪絲肯定不這樣想。”
“對!醫鬧的邏輯思維就和我們不在一個頻道。”
“那張無忌被你一說,成了非法行醫了?!治殘了常遇春算不算醫療事故,要不要賠?”
“張無忌那時候才十歲,是個無完全行為能力人,再說他和常遇春又沒有醫療協議,當然不是。就是有事,也是他的監護人負責賠償。”
“張無忌父母都死了,哪來的監護人?”
“張無忌當時在武當長期居住,武當派雖然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不算直系親屬,但是可以算街道居委會那種形式啊,也是監護人。”
“張無忌不是謝遜的幹兒子嘛,怎麽不是謝遜幹爹是他監護人?”
“收養關系要公證!你說自己是他幹兒子就是啊,我還說我是楊過的幹兒子呢。”
“楊左使,你能換一個人當幹爹嘛,楊過要是活到現在都130歲了……你做幹孫子都趕不上趟。別白眼,我說的不對啊?”
“您老人家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