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責打,加之剛才傷口又浸了水,胃也發瘋似的折磨,雪榕回去就病倒了。
聽到芙兒說雪榕病了,喬舟山滿是擔心,後悔自己當時沒有阻止雪榕吃那麽多,沒有阻止星兒和雪榕打水戰,滿是愧疚的來到雪榕的房間。
雪榕躺在床上,身上感覺比之前好多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喝了一碗大娘送過來的藥湯就覺得身體一下子熨帖了,看到父親進屋,忙起了身,笑着招呼道,“爹爹,您來了。”
“榕兒,你怎麽樣了。”喬舟山快步走到床邊,摸摸兒子的頭,不像芙兒說的那麽滾燙,看他的精神氣色也不錯,緣何白日裏答應的好好地,晚上卻又裝病不願意過來呢。這不是故意在耍着自己這個當爹的玩嗎?喬舟山有些不悅,“你既然不舒服,就歇息着吧!”說完轉身就走。
雪榕知道父親是誤會自己了,可又沒有法子辯解,只能應了句“是”,看着父親冰冷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躺在床上,将自進家門以來發生的事,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雪榕心中暗驚,這看似平靜的府裏又有多少陰謀等着自己呢?姚紫荊這個名義上的大娘,表面對自己疼愛有加,可內中的心機,雪榕心裏也猜得到幾分。二叔喬舟海,是敵是友現在還辨不分明。父親對自己疼愛與否,雪榕也實在摸不準。芙兒呢,目前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可她到底是大娘派過來的丫頭,會不會暗中幫着大娘陷害自己呢,可想到芙兒磕的發青的額頭,哭得紅腫的眼睛,半夜送來的藥,食物,心中又不自覺的否定,芙兒是自己的人,不會與姚紫荊串通一氣來害自己的。但是在這府中到底誰是真正在乎自己,哪個又是暗中加害呢?在這偌大的府裏,又有誰是真正可以信任呢?雪榕想得頭疼,昏昏沉沉睡去。
夢裏他見到了娘親雪荷,娘親讓他快跑,趕緊逃離喬家,然後是姚紫荊猙獰的撲過來,掐住他的喉管,父親在一邊詭異的笑着。雪榕從夢中驚醒,擦去額頭的冷汗,輾轉反側,再難成眠,索性坐起身來,窗外月色影影綽綽,細雨滴滴,打在葉上,攪擾了夜的寂靜。雪榕披衣,緩步出屋而來,外面斜風細雨,疏花紛落,微微的涼意裏透着花淡淡的清香,雪榕在雨中靜立,任雨水打濕了薄衣,涼意襲來,雪榕心中卻生出一種莫名的安心,人也平靜了下來,想起白日裏的事,雪榕輕笑,一切本就是虛妄,父親給他的溫情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看着美,靠近了就是傷害,自己又何必去貪戀呢?
“少爺…”芙兒手裏撐着油紙傘,拿了件披風,跑了過來,到了雪榕近前,還嬌喘個不停,關懷備至的替雪榕披上披風,才輕聲問,“少爺,您怎麽跑外面來站着了?”
雪榕笑笑,接過芙兒手中的油紙傘,替她遮住細細長長的雨絲,輕輕淺淺的一笑,道,“這雨夜真美啊!”
芙兒微微點頭,夜色掩蓋了她清秀眉眼裏含着的悵然,“是很美。”曾經幾何,她也有着少女最純真的夢,聽雨賞花,閨閣繡鴛鴦,等着俊秀的情郎把自己用高頭大馬接回家,只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做了喬府的丫環,做了夫人的棋子,便再無這樣的奢望,為了生存,為了親人,只能每日活在一個個謊言裏,甚至忘記了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忘記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雪榕一手撐着油紙傘,一手挽着芙兒,兩人都不說話,只是一起靜靜的仰頭看着天上淡淡的月光發呆,連雨何時停了都不知。
“少爺,天快亮了…”芙兒最先意識過來,從雪榕手裏抽出自己的手,紅了臉咬着薄唇道。
雪榕這才醒悟過來,一把抓住芙兒細嫩的小手,“芙兒,別走。”
“少爺,還有吩咐?”芙兒垂了眉眼問,雙頰羞紅。
“芙兒,是夫人的人嗎?”雪榕目光灼灼的盯着芙兒看,等着她的答案。
芙兒聽到這一句,驚訝的擡頭,看着雪榕,半響才幽幽道,“芙兒生死都是少爺的人。”
“芙兒,有你這話就夠了。”雪榕松開芙兒的手,潔白的面孔猶如雪一般澄淨,晨光照耀下,嘴角漾開縷縷柔情的笑,不帶一絲雜質。
芙兒有一刻的愣神,随即低了頭,“少爺說什麽混話呢。”轉身就跑。
雪榕眸光似水,面上帶着紅暈,看着芙兒如一只輕盈的蝴蝶飄進屋,才慢慢收了傘,踱步回屋,進了屋才覺得頭疼得厲害,解下披風,随手丢到一邊,和衣重新躺下。
芙兒端了盆水進來,柔聲問,“少爺,不起了?這是還要歇息會兒?”
“芙兒,我有些乏了,想躺會兒。”雪榕這會兒覺得頭又暈暈乎乎的,身體各處酸痛的厲害。
“少爺,您又發燒了。”芙兒摸摸雪榕的額頭,驚叫道。
“沒事,躺一會兒就好了。”雪榕寬慰芙兒道。
“你燒得這麽厲害,我去給你找大夫來。”芙兒說着就要往外跑。
“芙兒,這一大清早的,別擾了別人的清夢,我真的沒事,大概是昨夜着了涼,躺一會兒就沒事了。”雪榕拉住芙兒,不讓她走。
“少爺,這樣不行的,你得看大夫,喝藥啊。”芙兒一邊柔聲勸着,一邊試圖抽回自己的手。
“芙兒,陪着我。”雪榕卻是緊緊抓住芙兒的手不放,芙兒掙脫不開,只能是面帶愁容的在床邊坐了下來,心神有些不安,面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少爺,這樣不好。”
“芙兒,你該知道我的心意。”雪榕将芙兒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柔情脈脈的看着芙兒。
芙兒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臉上布滿了紅雲,不敢擡頭去看雪榕,想到夫人的囑咐,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如一盆冷水澆頭,身子不由打了個冷戰,心如刀割般劇烈的疼痛起來,少爺,你不該對我動心,我是你的敵人,我會害了你,會讓你生不如死,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