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沒什麽可愧疚的,他可別罵她沒義氣,這些黑衣人本來就是沖着他來的,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她最多也就是趁火打劫,偷了他的馬而已。而且她也沒占到什麽便宜,他把她的臉整成這樣,這匹馬就算是賠償好了。
沒錯,就是這樣。卿若花暗自點點頭,拉動馬缰迅速往前奔去,行至路盡頭轉彎處,下意識的回頭望一眼。刀光劍影裏,一抹墨藍色身影似天邊孤雁,迅速湮沒在漫天烏雲裏。
她目光一閃,連忙回頭不再去看,雙腳用力一夾馬腹,逃也似的消失在小路盡頭。
往前沒走多久便到了一處茶寮,她一上午水米未盡,此時早已餓得心慌慌,連忙勒馬下來吃點東西。下了馬才恍然想起來自己一個銅子也沒有,正無措時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連忙去翻馬鞍上的鞍包,她記得早上沈陌把行李放在裏面的。
果然才一翻開鞍包,他的行李就赫然闖入眼簾。她拿包的手頓了頓,半天才下定決心翻出銀兩,毅然的轉身走向茶寮。
茶寮前兩個四五歲的小孩兒正在鬥草玩,小孩子見有客人來,都好奇的擡頭望過來。卿若花看着他們一團天真的模樣,十分友善的奉上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只是笑容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見那年紀稍小一點兒的女孩兒,突然哇的一聲哭吼起來,邊哭邊往茶寮裏跑:“娘,娘,妖怪,大妖怪!”
卿若花這才想起自己肥腫的臉,自己看不見,竟把它給忘了。茶寮後一個年輕婦女聞聲趕忙跑了過來,卿若花連躲都來不及,她生平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心中尴尬不已,一張肥肥的臉漲的通紅,吓得那小女孩兒哭的越發賣力。
“連雪怎麽了,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婦女連忙抱起小女孩輕哄起來,邊哄邊歉然的望向卿若花。
“嗚嗚嗚,娘,有妖怪,吃人妖怪。”小女孩吓得邊哭,邊往母親懷裏鑽。
婦女一邊拍着小女孩的背,一邊哄道:“那不是妖怪,是姐姐,不信你看,很溫柔的大姐姐。”
小女孩趴在母親懷裏,死活不肯回頭。一旁一直睜着水汪汪大眼瞧着她的小男孩,好奇道:“姐姐,你的臉怎麽了?”
卿若花臉上的笑容幾乎挂不住,半天才強笑道:“咳咳,生病了,所以腫了。”
小男孩聞言一臉心悸的指着自己的眼睛,急急道:“我以前眼睛被馬蜂蟄腫了,好疼好疼,我哭了好久好久,姐姐你也很疼對不對?”
卿若花苦笑着點點頭,暗想要真是被馬蜂蟄成這樣,她一定立馬灌下一瓶絕魂散,一了百了,省的活受罪。
一旁的婦女哄好了小女孩,連忙陪笑着問道:“姑娘,真對不住,娃兒不懂事,快,快進來坐,您要吃點什麽?”
卿若花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下,搖頭笑道:“沒關系,小孩子膽小,是我吓到了她。我急着趕路,您這兒有什麽,随便上幾個菜就好。”
婦女點頭應承,将小女孩交給小男孩照顧,轉入一旁的爐竈前麻利的忙碌起來。小男孩哄了小女孩幾句,便甩下她,湊到卿若花身邊道:“姐姐,你的衣服好漂亮,是城裏的嗎?”
卿若花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轉頭望着他笑道:“這是在京城買的,這種布料是用黃色郁金香草染成的,色澤如花,夏天不但不會生汗,還會散發出幽幽的清香哦。”
小男孩聞言,連忙湊着鼻子過去聞一口,當即驚奇的擡頭笑道:“真的香!”他說着,越發湊到她身邊問道:“姐姐你是從京城來的嗎?京城在哪裏?以前我跟爹爹去城裏賣野貨,那裏好多好多人,京城也好多好多人嗎?”
卿若花笑着轉頭,便見遠遠坐在一邊的小女孩偷偷往這邊瞧,見她看過來,連忙又拉下眼簾,慌張的低着頭,她不由得失笑,道:“當然,京城的人可多了,而且還有各種好玩的玩意兒。”
小男孩聞言越發好奇,纏着東問西問,直到飯菜上來,還意猶未盡。卿若花好幾次對上小女孩水靈靈的大眼睛,每次只一瞬,小丫頭又連忙低了下去。她心裏不由得暗笑,真是可愛的丫頭。
卿若花飯吃到一半,便聽到角落裏傳來小男孩悉悉索索的哄勸聲:“小雪,姐姐已經很疼了,小雪這樣會傷姐姐心的。還記得爹爹以前說的話嗎,要做個好孩子,現在爹爹就在天上看着呢,連雪把這饅頭送給姐姐好不好?告訴爹爹連雪是好孩子。”
卿若花不由得一怔,其實她覺得并沒有什麽,害怕是每個人的本能,何況對方只是個小孩子,讓她難堪,也只是無心之失。就像她,蘇蘇就曾經打趣她是避事主,遇事躲得比老鼠還快。
她正想的出神,就聽身後一陣腳步聲停在桌前,小女孩捧着一盤饅頭,怯怯的看着她,低聲道:“姐姐,吃饅頭。”
怯弱的眼神裏,清晰的害怕一覽無餘,要多大的勇氣才克制住呢?卿若花溫柔一笑,伸手摸着她的小腦袋道:“連雪再幫姐姐拿十個饅頭打包帶走好不好?”
軟軟的手,漂亮的衣服,真的好香!連雪不由自主的彎起亮晶晶的眼睛,點點頭:“嗯”
卿若花吃完飯,拿着包好的饅頭,匆匆告別三人,便急忙上馬往來的方向奔去。一個小姑娘尚能如此,她卿若花怎能被比下去。
以前再沒義氣,也只是跟着蘇蘇她們闖了禍,溜得比較快而已,今日怎能落得個見死不救!
也不知回頭看到的那一劍有沒有砍在沈陌身上,若真的砍到了,只希望他多撐一會兒,別死的那麽快,至少也得把遺言交代了,這樣把他的屍體送回去也算是補償。
她沒走多遠,便見一個身穿黑色絹綢,戴着黑紗鬥笠的人騎馬迎面而來。雖然看不見臉,但看她窈窕的身姿,卿若花覺得她應該是個女人,不過她為什麽也遮着臉呢?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多餘的鬥笠,若不是急着去救沈陌,卿若花真想跟她買一頂。
一臉豔羨的看着那頂鬥笠,直到女子與她錯身而過,往茶寮的方向去了,卿若花才堪堪的收回視線。
卿若花氣喘籲籲的趕回去,天上紅豔豔的太陽懸在空中,路上空無一人,連原本伏屍在地的黑衣人也不見了。她疑惑的眨巴眨巴眼睛,跳下馬在四周草叢裏找了一圈,依舊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被抓了?有可能,黑衣人說了他們主人要請他一聚的。這就不能怪她了吧,她已經回來救他了,可是找不到他,那也沒辦法。畢竟她連黑衣人的來路都不知道,更別說上門去救他。
卿若花站在樹叢前想的認真,忽的一只手從背後扣住了她的肩膀,她腦子裏立刻浮現出那些黑衣人!頓時吓得倒抽一口冷氣,連忙求饒道:“英雄饒命!我只是路過的”
“你去哪兒了?”身後英雄沒理她的話,徑直問道,清冷的聲音低緩而冷淡,透着絲絲的寒意。
卿若花咦了一聲,回過頭,果見沈陌正一臉冷峻的盯着她,她心中發虛,連忙谄媚的抱着饅頭湊上去,笑道:“看你打的那麽辛苦,我特意去前面買了饅頭,給你補充體力。”沈陌冷眼瞧着她沒說話,她趕緊打開包裹,幹笑道:“看,還是熱的。”
沈陌瞟了一眼她手中的饅頭,一聲不吭的牽起馬,轉頭就走。
“耶,耶”卿若花連忙跟上去,追在身後讨好道:“別生氣嘛,是我不好,我以後不會再丢下你了。”
沈陌理也不理的繼續往前走,卿若花跟着哀求半天,他都似沒聽見般無動于衷。真沒想到這麽大一個人了,氣性還這麽大!
卿若花的耐心從來比那兔子尾巴還短,追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不理不睬,不由得怒道:“沈陌你是不是男人啊?真跟個大姑娘一樣別扭!”
前面沈陌突然停步轉過身來,跟在後面的卿若花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在他懷裏。
“你…”卿若花擡頭剛想要罵,卻被他眸中熊熊的火焰駭地閉了嘴。
“現在就讓你看清楚”低冷的聲音尚未完,便消失在相互交纏的唇齒中。
卿若花愣愣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沈陌,太近的距離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長長的睫毛輕輕撫在她臉上,睫毛下明珠似玉的眼睛,像天上璀璨的星辰,漫天星辰中映着她的臉。
卿若花第一個反應是,沖動真的是魔鬼,對着這樣一張臉他也能吻下去,果然不是一般男人能幹出來的。
随即一張臉又漲紅得像滿林野花,迎風欲燒。毫不猶豫的一把推開他,劈頭将手中饅頭扔在他臉上,沈陌是何等身手,腳步一晃,躲開了襲擊。只是之前才經一場大戰,步伐到底慢了些,饅頭順勢打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是軟呼呼的饅頭,卿若花卻見他肩頭不自然的一縮。
砸在他身上的饅頭,撲撲又飛了回來,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停在她腳邊。白白的饅頭上瞬間沾上了無數草屑,卿若花卻沒心情去注意這個,只是愣愣的看着饅頭一角的殷紅,紅豔豔的,似美人朱唇上不小心抹下的一抹胭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