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無闕山界外的一處營地裏,熊熊的篝火,深深的映照在每個人的愁眉裏。

燈火通明的營帳內,一名青衣将領,低眉看着燈光下如醉海棠般的美人,恭謹道:“小姐大婚吉日迫在眉睫,末将懇請小姐明日立刻啓程。”

卿若花搖搖頭,大義凜然道:“不行!如今哥哥生死未蔔,叫我如何安心成親。我決定等救出哥哥後,再前往西州完婚。”

青衣将領皺了皺眉,覺得今日的小姐實在反常的很,哪回惹了麻煩,她不是躲得跟避貓鼠兒似的,怎的這回這麽義憤填膺,難道真是兄妹真情?

他搖了搖頭,按下心頭疑惑,凝神道:“魔尊既宣布與侯爺成親,想來侯爺暫時不會有危險,而且屬下已派人回去通知老侯爺,援兵不久即到,小姐不必擔心。”

卿若花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哀哀的嘆了口氣,道:“這叫我如何不擔心,哥哥如今落進魔窟,以他那纨绔不羁的性子,若惹惱了那魔尊,肯定兇多吉少。”

青衣将領想到卿若桐風流不羁的性子,一雙劍眉糾的更緊,半天才道:“屬下會安排一支人馬在此暗中保護侯爺。”

卿若花搖搖頭:“魔教高手如雲,他們如何護得了?”她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若不然這樣,湛風,你帶着五百士兵在此照應哥哥,剩下的人護送我前往西州完婚,如何?”

湛風擡頭看了看她懇切的小臉,心中直覺不能采用她的主意,但無奈此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否則若小侯爺真有個三長兩短,他萬死不足辭罪,沉吟一下便點頭答應,兵分兩路,翌日各自啓程。

翌日,卿若花千叮咛萬囑咐後,才在湛風殷請的恭送下,郁郁難安的上了花轎,往西州而去。

當夜,四野夜深風急,天上烏雲遮着漫天繁星,四處黑漆漆的,黑暗中一處帳篷燈火通明,三個纖細的人影,鬼鬼祟祟的湊在一起,只聽一個輕柔的聲音低低問道:“小姐,你給他們下迷藥幹什麽?”

卿若花抑制下滿心激動,低聲道:“若不把他們迷暈了,我怎麽走呢?”

“什麽,走?小姐,你…你要逃婚!”小丫頭月兒一臉驚恐的望着她,急的直搖頭:“不行,不行啊,小姐!”

卿若花一把捂住她的嘴,急道:“小聲點,別把他們吵醒了!”往外望了一眼,才給了她們一個眼色道:“我沒有逃婚,我是被搶親了,懂嗎?”

搶親?”夕兒不解的望着她

卿若花點頭,心中暗罵這魔教實在忒不厚道了!搶親竟然不搶她這個準新娘,簡直是奇恥大辱!還好搶了哥也不算壞,這樣她才能自力更生,奮發向上的逃婚了!

“對,明日他們醒來,月兒一定要聲嘶力竭的哭喊我也被搶了,這樣我才能順利逃跑!”

月兒焦灼的望着她,急道:“那還不是逃婚!小姐不是十分可意這門親嗎,為什麽還要逃?”

卿若花無奈的搖搖頭,嘆道:“那清衣侯早有了兩情相悅的心上人,只是父母之命不可違,才被我這壞人姻緣的大棍悶頭打的暈頭轉向。他既不愛我,以後縱成了夫妻,也不會幸福。”

“可是小姐不是說,只是相中了清衣侯府的萬頃果林嗎?”月兒質疑的望着她,繼續道:“還是說他有心上人才好,以後就不用盡□□的義務?”

卿若花眉毛抖了抖,悠悠的嘆了口氣,凄然道:“巴掌大的林子,京城的王孫公子,誰家沒有?我若不如此說,難道要說我嫁了個不可意的夫君,你們快來可憐可憐我?”

月兒啞然,她與夕兒都是從小與小姐一起長大的,眼看着卿若花愁眉緊鎖的樣子,心中一軟,猶豫許久,終于下定決心道:“小姐要我們怎麽做?”

卿若花霎時笑逐顏開,立刻将她二人拉過來,對着月兒道:“今夜我與夕兒趁夜逃跑,明日你只當被歹人打昏了的模樣,等他們醒來叫醒你時,你就哭說我也被搶了。”

一旁的夕兒聞言,看着月兒打趣道:“懂不懂?一定要哭的聲淚俱下,情真意切,只當被搶了的是你。”

月兒沒理她,泫然欲泣的看着卿若花道:“小姐,月兒也想跟你走”

卿若花無奈,她怎會有這麽個小鳥依人的丫頭?好說歹說勸了許久,才哄騙得她留下,當即匆匆收拾了一大包金銀珠寶,趁着夜色溜了。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兒?”茫茫的月光下,夕兒看着騎馬跑在前方的卿若花問道。

卿若花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妙,她們的方向,直接決定了逃婚生涯的長短。北回是肯定不行了,往東就是西州,去了無疑自投羅網。往南的話,是相州豫親王的地盤,她老子和哥都是鐵杆的相黨,要是被發現了無疑是死路一條。如此看來只能往西跑,不管是去華州還是永州,至少都不會死的那麽快!

“去華州!”卿若花揚鞭一揮,駿馬飛奔如電,匆匆消失在夜色裏。

半月後,正是天欲向晚,日銜西山,整個華州都籠罩在血紅殘陽裏。華州最繁華都城之一的臨遠城,此時正是華燈初上的熱鬧時節。遠處雲來客棧裏客似雲來,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客棧前一名穿着華服的俊美少年,擡頭望着客棧微微一笑,對身後眉目清秀的小厮道:“今夜就住這裏了”

小厮一把拉住她,急道:“小…”

“嗯!”少年眯着眼睛瞪了她一眼

小厮連忙改口道:“公子,我們還是在逃人口,住這麽好的客棧,會不會太危險了?很容易被發現的!”

卿若花搖搖頭,笑道:“夕兒,聽過什麽叫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嗎?”

夕兒不贊成道:“以小侯爺對你的了解,他一定猜到你不會住小客棧。”

卿若花不以為意的擡腳走向客棧,邊走邊笑道:“一個魔尊就夠他頭疼的了,他哪有閑心來管我!放心吧,沒事的!”

很多天後,卿若花每想到此景,都恨不得一巴掌将那個得意洋洋的自己拍死,因為相對于坎坷的前路,黃泉路簡直光明的像天堂。

夕兒想想也是,便放心的住了下來。一夜平安無事,讓她放松了下來,只是翌日清早卻被一陣喧嘩聲吵醒,整座客棧,歡騰的像個鬧市。

此時太陽才剛露出半邊臉兒,卿若花窩在被窩裏被吵得不耐煩,嘟嘟囔囔抱怨了幾句,不耐煩的命她出去看看。

夕兒拉開門,剛好碰到一個小二從門前走過,連忙一把拉住他,喝問怎麽回事。

小二陪笑一聲:“小爺您知道,這清早的客人都還沒退房,房間不足,樓下來了一批客人,正鬧着呢!”

夕兒不為所動,怒道:“你既敞開門做生意,他們是客,我們就不是客,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睡覺!快去讓他們閉嘴!”

小二連忙道:“爺,人家都是舞刀弄槍的,小的可不敢去”

夕兒年紀雖小,但畢竟是侯府裏的一等丫鬟,平日少不了危言令色,聞言當即道:“沒用的東西,我自己下去看看!”

說罷掩上房門,往樓下去。卿若花睡意已被吵去大半,聞言也沒阻止,夕兒有時雖急躁了一些,但還是知道分寸的,她既說下去看看,那就真的只是下去看看!絕不會自找麻煩。

夕兒下去沒多久,樓下果然漸漸安靜了下來,卿若花心中忍不住得意,她的人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只是這種得意沒有維持幾秒,就遠遠聽到樓道裏,夕兒委屈的聲音哭喪道:“侯…公…公子爺,小姐她真的不在這裏,她…她…一入華州就過河拆橋,丢下夕兒跑了,夕兒也在找她…”

這丫頭亂說什麽,她不好好的在這裏躺着嗎?卿若花聽着她的話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一個戲谑的聲音道:“哦,真的嗎,媳婦你信嗎?”

一句話猶如五雷轟頂,道道砸在卿若花天靈蓋上,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抓起屏風上的外衣,套上就往門的方向跑。

“卿若桐,你給我閉嘴!”一個女子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近的仿佛就在耳邊,即使只聽過一次,卿若花也立刻認出

是步道常的聲音。她簡直欲哭無淚,他們現在是等着甕中捉鼈了,這麽出去,死的比抹脖子還快。

“媳婦,還不習慣嗎?再過半個多月咱們可就是夫妻了,這個稱呼,你得好好習慣習慣了。”卿若桐的聲音越來越近,似已到了隔壁房前。

卿若花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難道她的逃婚生涯,真的要出師未捷身先死?焦亂之中,突然她一眼瞟到房間的後窗,心中大喜,連忙拉開窗戶往外望。

這一望,滿心滄桑。樓下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鋪了一地,要是跳下去,一定死的比它們圓潤喜感多了。

“公子,小姐真的不在,真的不…”屋外夕兒哭哭啼啼的聲音越來越近,卿若花把心一橫,翻下窗戶,踩着一樓頂上窄窄的邊沿,往相距不過幾尺的隔壁窗戶爬去。

“嘭”的一聲踢門聲,驚得卿若花差點掉下去,幸已到了窗邊,她一把抓住窗沿,艱難的推開窗戶往裏爬,只是爬的太急,

一不小心咕咚一聲,栽了進去。

卿若花哎喲一聲,跌跌撞撞的爬起來,還沒來得及把心放下去,只聽刷的一聲,一柄寒光凜凜的劍,瞬間架在她脖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