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舟山疲憊萬分的回了房,小妾秦氏低着頭迎出來,盡着本分,服侍着喬舟山坐下,到了茶,然後安靜的退到一邊,不說一句話,如果你不留意實在都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喬舟山忙了一天,有些疲憊,看着低眉順眼站在一邊的秦氏,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自己當初并不想毀了她的清白,可誰知陰差陽錯有了孩子,本打算好好照顧補償她,可誰知孩子夭折,這秦氏沒有在自己面前抱怨一句,只是背着人獨自哭泣傷心,實在是難得的賢淑溫婉。

心下憐惜,不由得放柔了聲音,“你也累了,去睡吧。”

秦氏點了點頭,福了一禮,輕輕出了門,還是低着頭。

喬舟山看着房門被掩上,心裏空空的,悵然若失。不由自主的想到雪荷,想着她溫柔的手,輕輕拂過自己的面頰,想着她柔柔的發絲,飄散出的淡淡芬芳。想着她含笑的唇,想着她嬌羞的神情,想着她偎依在自己身旁,為自己哼着小調。想到那時和雪荷在石門湯共享的美好時光,喬舟山的嘴角浮出淺淺的笑意。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真的想再回去一趟,不知道榕兒會不會喜歡那裏的溫泉?

次日清晨,用膳。

“榕兒,我們全家過兩天去石門湯泡溫泉可好?”喬舟山用幾近卑微的語氣同雪榕商量道。

還未待雪榕拒絕,喬榆就搶着道,“泡溫泉,好,好,弟弟去!”喬榆嘴裏還含着食物,說話顯得有些含糊不清,

雪榕見喬榆這般興高采烈,也實在不好掃他的興,只好沖喬榆點點頭,“好,哥哥想去,我們就去。”

喬榆拍着手,嘴裏嘟哝着,“爹爹,弟弟,小娘,真好,真好!”

雪榕臉上不見一絲喜悅。

喬舟山靜靜地夾了一塊魚肉給雪榕,像是生怕他拒絕似的,慌亂的解釋道,“榕兒,這魚是後廚吳媽做的,你以前最喜歡吃的。”

雪榕沒吭聲,只是吃着魚肉旁邊的白飯,動也不動那塊魚肉。

喬舟山輕輕嘆了口氣,低下頭默默地吃着飯。

三日後,喬舟山和秦氏坐着馬車,雪榕陪着吵着要騎馬的喬榆騎馬,一家人來到了石門湯。

故地重游,伊人不在,別是一般滋味。

仆人扶着喬舟山和秦氏下了馬,雪榕和喬榆也跳下馬。這裏依然和從前一樣神秘美麗,石山之中,怪石嶙峋,溫泉四布,水如鼎沸,源源不竭。

喬舟山帶着幾人步行往裏面走,越走山勢越險,秦氏目露擔憂,卻還是跟着往裏去,沒吭一聲。

“到了到了。”只聽喬舟山像孩子似的,沖身後的三人喊道。

這處溫泉很隐蔽,藏在山石之後,汩汩的冒着熱氣,似是在歡迎來客。

喬榆已經急不可耐了,躍躍欲試的要下水。雪榕不放心,只好陪着他下去。雪榕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水漫過腰際,雪白的脊背露在水汽之中,單手随意的撩着水,氤氲的水汽中,雪榕顯得格外美。喬舟山呆呆的看着,心神有些恍惚,雪榕和雪荷的影子在眼前不斷交錯。

“老爺,奴婢替您寬衣可好?”秦氏走到喬舟山身側,柔柔的問道。

喬舟山搖搖頭,“我自己來,你去吧!”

秦氏福了一禮,神情毫無變化,帶着丫頭退開了。

喬舟山解開衣襟,去了衣服,把大半個身子泡在溫湯裏,帶着天然熱度的溫湯,開始時會有些燙的感覺,适應後便覺得渾身舒爽,一身的疲憊都消解了。

透過朦胧的水汽,喬舟山看着雪榕和喬榆相互潑着水,玩鬧的不亦樂乎,臉上濃濃的憂愁也随着水汽散去了。

“老爺,下雪了。您看是不是和兩位少爺先回去?”秦氏低着頭走到喬舟山身邊,輕身詢問道。

喬舟山看了看飄飄灑灑而下的雪花,并不怎麽大,還沒接近溫泉就被熱熱的水汽蒸發掉了。再看兩個孩子玩的正盡興,也實在不好攪了他們的興致,想了下,回頭對秦氏道,“天色還早,不急着回去。”

秦氏再沒說什麽,福了一禮,安靜的退到了一邊。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了下來,喬舟山看着兩個孩子似乎也玩夠了。喬榆抱着一塊大石頭,趴在水裏接着雪花玩,雪榕則把整個身子埋進水裏,只露出半個頭來,安安靜靜的看着喬榆玩。

“榆兒,榕兒,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可好?”喬舟山招呼着水裏的兩個孩子上岸。

雪榕過去拉了喬榆上岸,接過仆人遞上來的帕子,替喬榆擦幹淨身上的水珠,有仆人來伺候更衣。待兩人收拾好了,喬舟山才和秦氏上了馬車,喬榆和雪榕依然騎馬在後面說說笑笑。

喬舟山躺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一頭長嘴尖牙、足有100公斤重的野豬突然從左側的林子裏竄出,沖向雪榕的馬,馬受了驚,嘶吼一聲,猛的揚起前蹄,把背上的雪榕摔到了地上,然後發瘋的奔了出去。喬舟山聽到馬的嘶吼聲,撩起簾子,從馬車裏探出頭來看,卻驚見雪榕被摔下馬,喬榆撲在他身上,一頭野豬正沖喬榆而來,喬舟山腦子裏一片空白,本能的躍出馬車,推開喬榆護在了雪榕的身上。

一瞬間,野豬狂飙而來,撞翻了喬舟山,朝他的大腿咬下去。“哎喲——”喬舟山慘叫着卻死命的護住身下的雪榕。雪榕完全呆住了,等雪榕反應過來時,喬舟山的兩條腿已鮮血淋漓,衣服被撕得稀爛。秦氏從馬車裏探出頭來,見到這驚險的一幕,卻并沒有慌張,指揮着吓呆了的仆人揮着棍棒把野豬趕走。

“爹爹”,雪榕驚叫一聲,抱住了父親,喬舟山看着完好的雪榕,露出蒼白的笑容。雪榕才發現自己滿手的血,再去看父親,父親已經閉上了眼睛。“爹爹”,雪榕聲嘶力竭的叫着。喬榆也跌跌撞撞的奔過來,看到滿身是血的喬舟山,吓得哇哇大哭起來。

秦氏奔過來,見雪榕抱着渾身是血的喬舟山只是傻了似的叫着,喬榆則在一邊慌亂的大哭。連忙招呼仆人把喬舟山擡上馬車,然後吩咐一個仆人快馬加鞭的回去找童神醫。

到了府門,秦氏指揮着仆人把喬舟山擡進屋,早等在那兒的童老先生,連忙診脈,止血,上藥,開出藥方。

“老先生,家父怎麽樣了?”雪榕看着童老先生忙前忙後,這會兒終于停歇下來了,雪榕忙湊上前緊張的詢問。

“令尊吃了這幾服藥就沒事了,二少爺大可放心。令尊只是失血過多,導致的昏厥。休養些時日就沒事了。”

“多謝童老先生了。”雪榕長出了一口氣。

“二少爺客氣了。老朽如今都成了你們喬府的專職醫生了。”童老先生邊收拾着醫箱邊打趣道。

雪榕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