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到身體的顫抖更加嚴重了,可雛白還是沉默着,一聲不吭。

“喂,你到底怎麽了?”我急切的問道,“現在這個情況可不是個發呆的好時間啊。”

村民被屠殺,血跡到處都是,鬼知道這個村子裏到底發生過什麽。

這個時候,雛白才用蚊子般的聲音開口了。

“血……”

血?血什麽?難道說雛白她怕血?一個死了幾百年的幽靈竟然在怕血?

“沒事的,我們都在這裏。”我只好這樣安慰她,“起來吧,別蹲在這裏,溫九柏還在前面等着我呢。”

“不行!”雛白突然拔高的聲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們走吧!離開這裏!”

“什麽?”我吃了一驚,試圖和顏悅色的說服她,“這可不行,那只怪物殺死了村子裏那麽多人,我們一定要封印它才行。好了快起來吧,沒事的。”

“怎麽可能沒事!”雛白的聲音更高了,從聲音的顫抖裏就能聽得出,她是真的很害怕,“求你了,人類之子,就這一次,聽我一次好不好?別再往前走了,我們現在就調頭回去!”

“不行!”沒辦法了,我只好采取強硬手段,從雛白手裏強行奪過了身體的控制權,緩緩的站了起來,“我可不聽你的胡言亂語,反正這身體是我的,你就算害怕,躲在裏面別說話就好了,聽話。”

長時間在地上蹲着讓我的腿都開始發麻了,我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入目的還是村子裏的滿目狼藉,溫九柏和白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這個村子裏面,還有剩下的活人嗎?還是說……果然就像溫九柏說的那樣,蠱雕已經把一整村的人都吃下了肚?

就在這時,恍恍惚惚的,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像是粗重的喘息聲似的,可又比那要更沉重一些,隐隐約約的回響在四周。

呼哧,呼哧……

這是什麽聲音?難道說周圍有活人?

我屏住呼吸,想要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一看,雛白在這個時候又叫住了我。

“笨蛋,快停下!快跑啊,調頭!”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你能不能別說話了啊,我剛剛都說了,回去是不可能的!”

“你果然是白癡吧!”雛白氣急敗壞的沖我喊道,“你就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嗎?那些死掉的村民,屍體上的血還在流動着呢,牆上的顏色還是鮮紅的!那只不管叫什麽名字的妖獸,還在這裏啊!”

聽到這句話,我完全愣住了。

蠱雕,還在這裏?

村裏的村民全都被吃掉了,那我剛剛聽到的聲音,難道是……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有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從房屋的後面探了出來。大腦袋抖了抖身上的毛,發出一聲介于野獸的咆哮和嬰兒啼哭之間的古怪聲音,然後它将目光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蠱雕……這就是,蠱雕嗎?

奇怪的是,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我并沒有恐懼的感覺。這也許是因為站在我面前的蠱雕,并沒有我想象中那樣兇神惡煞。

它生有兩翼,身上有豹子一般的花紋,頭頂上有一根鹿一樣的長角。嘴巴很大,但現在并沒有張開,只有嘴角有一些鮮紅的血跡,證明它不久前剛剛犯下了怎樣的罪行。

它停在離我五步遠的地方,十分乖巧的看着我,毛茸茸的腦袋歪了歪,像是在研究着我一般。那雙漆黑的大眼睛在滴溜溜的轉着,簡直就像某種大型寵物一樣。

我的一顆心髒在胸腔中擂鼓般的跳動着,我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後退着,視線始終與它的保持持平。

希望它現在已經吃飽了,不會理會我這個螞蟻一樣的小生物就好了……

我盡量的俯下身,緩緩的後退了,沖蠱雕擠出一個笑容,“乖,乖。我的肉一點都不好吃,你就大人有大量,今天放我一馬吧。”

蠱雕還是歪着腦袋盯着我,但始終沒有行動。我在心裏偷偷的松了一口氣,心想也許這只大雕 就真的會這樣放過我了。

然而,就在這時,我後退的腳跟突然踩到了一塊石頭上,随後我的身體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摔倒在地了。

緊接着,也就是一瞬間的事,蠱雕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又發出了一聲叫喚,然後一爪子伸向了我,同時張開了它那吓人的血盆大口。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我的胸口傳來,蠱雕用它的大爪子直接把我撈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往嘴巴裏扔去。

“你這個大笨蛋!”

這時,我隐隐約約的聽到了雛白的聲音,然後就感覺身體一陣鈍痛,腦袋撞上了石頭,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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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過程中,我又做了關于雛白的夢。

起初視野裏是一片黑暗,過了一會,才漸漸的亮了起來。

首先感覺到的是一陣槐花芬芳的氣息,然後才看到映入眼簾的白色花朵,以及秋高氣爽的天空。

對了,我現在是雛白。我在用雛白的眼睛看着這一切。而這裏,無疑就是溫九柏的庭院。

“今天,天氣也很好呢。”我坐在大槐樹的樹枝上喃喃的說道。

今天,這所空曠的庭院裏還是只有溫先生一個人。

我時不時來他的庭院中坐一會,卻總是忍不住在他出現的時候悄悄的藏起來,生怕被他發現。

溫先生有時會一早就出門,一整天都不回來。也有時候會好幾天都待在院子裏,看書或者寫字,哪裏也不去。

偌大的庭院裏只有他一個人,真的不寂寞嗎?

我好幾次都想要主動和他搭話,可面對溫先生,我卻又總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溫先生太完美了,那種完美,就仿佛我站在他面前都是一種亵渎,更別說要我開口說話了。

溫先生不在的時候,我就會到附近的一戶村子裏休憩,偶爾借用一下那些人類們的用具,讓自己稍微過得不那麽邋遢一些。

有一天,我又來到了庭院,把自己藏在茂密的槐樹枝葉裏。

啊,溫先生在院子裏。溫暖的陽光下,溫先生坐在石桌旁,一個人獨自在棋盤上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