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

李嶼秋是被蕭崇送回卧房的, 一路上沒有被人發覺,比李嶼秋自己走要快多了,不過是幾分鐘就從那個小院子到了他的卧房,這時小玉還在隔間睡着, 完全沒有發覺異常。

蕭崇把他放回去, 一是覺得他很快就會來攻城,不會讓李嶼秋等很久, 二是他已經在府上留了人暗中保護李嶼秋, 一旦出事, 他的手下就會去救他,不會讓他受傷。

既如此, 那讓李嶼秋實現心願,開心一下,也沒什麽關系,反正他能做到護他周全。至于李嶼秋當初自己離開的事, 他也沒有多質問, 總之如今既然找到李嶼秋了,他就不會再讓這樣的情況發生第二次了。

離開之前蕭崇又抱着他要索吻, 李嶼秋被他親了好一會兒, 若不是小玉發出來點動靜,蕭崇恐怕都舍不得離開。

蕭崇最後親在他的額頭上, “你注意安全,我很快就會來接你的。”

李嶼秋點點頭, 做出一副相信他依賴他的模樣。只是他總別扭的很, 還好眼睛是瞎的, 否則若非要他表演感動落淚, 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蕭崇終于舍得離開, 李嶼秋一臉麻木的躺在床上,擦了擦嘴角,質問系統:【你早知道是他了?你知道劇情出問題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系統嘆口氣:【哎,宿主,我也是怕你生氣嘛,想着你如果猜不出是他可能還好受一點。】

上一世,李嶼秋在和天道的對峙中還算勉強占了上風,可按照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不能那樣随意對待那兩個嫌疑人。

可他又不得不利用蕭崇對他的喜愛,來完成任務,這時候他好像有點能和原主共情了,因為自己渺小的地位,做什麽都無能為力,但目的卻是一定要完成的,所以他為了目标做什麽都能豁出去。

但在同蕭崇親近的時候,他總會有一種被他輕薄了的羞辱感。加上目不能視,感官刺激便尤為強烈。

想來還是因為他不得不再次俯視天道,這種地位的不對等讓他尤為不甘。

來自天道的喜歡,也總是那麽高高在上,充滿掠奪和占有意味。

【任務六:已完成。】

【任務七:一月後,打聽蕭崇的行軍作戰方案,偷偷把情報傳給蕭崇。】

那天之後,府上開始傳聞府裏有鬼。巡夜的人都在那個荒廢的院子裏聽見了動靜,可是他們去查看過後,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見着,在他們從院子裏出來的時候,又聽見了聲音,可仍舊沒有在周圍找到任何人。

這個傳言很快就傳到了季裴之耳邊。他自然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府上總人心惶惶也不是好事,便讓人去查看情況。

只是查來查去也沒查到什麽東西。

李嶼秋逐漸安了心,幸好沒有被季裴之這麽快就發覺異常。

過了兩三天季裴之才有時間回府,這次他神情嚴峻得多,語氣也凝重,他告訴李嶼秋說快開戰了,讓他在家好好待着,千萬不要出門。

李嶼秋:“我知道的,你也萬事小心。”

蕭崇看了看他身邊的小玉,說,“我會再派幾個人來你身邊,你放心好了,如果有什麽危險,他們會帶你離開的。”

李嶼秋面上笑着答應下來,心裏卻只覺得難辦,為什麽季裴之會覺得他待在府裏也能有危險啊?這下又多了人盯着他,他出行只會更加不便了。

很快的,軍營那邊傳來被偷襲的消息,他們的糧草被蕭崇派人燒了。

季裴之這下肯定是又焦頭爛額,一連五天都沒有回府上。

不過後來李嶼秋聽說,季裴之用了同樣的手段報複了回去,他假裝內部混亂,但偷偷派人去把蕭崇他們的糧草給搶了過來。

因為那是軍饷,季裴之需得一早派人埋伏在路上,幹擾蕭崇那方接應的人,然後讓自己的軍隊假扮成土匪,打劫了他們的糧草。

蕭崇他們偷了季裴之的糧草,季裴之就把他們的後備糧草給搶了過來。

而且因為他們假扮成了土匪,蕭崇一時間也找不到他頭上來,估計還得四處排查一段時日。

沒有後備的糧草,蕭崇也不敢輕舉妄動了,畢竟不能打無準備的仗。

而季裴之這邊,由于先前一戰損傷太多,又把部分兵力調出去攻打帝京了,如今還在加緊訓練新兵,有些新兵蛋子還根本上不了戰場,一旦開戰,他們很可能敵不過帝京的軍隊。

如果其他的兵力回來救援不及時,那他們就只能死戰了。

于是雙方一時陷入了僵持之中,誰也不敢輕易開打,這時候,就需要李嶼秋去偷聽季裴之的作戰方案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李嶼秋也幫蕭崇傳過幾次消息,不過都并不怎麽重要。蕭崇沒有親自來了,而是讓他的人幫他接頭。

而李嶼秋則只需要在晚上站到窗邊,做兩個暗號手勢,蕭崇的人就會把他帶去他們接頭的小院子,這可比他自己走過去要方便多了。

系統和李嶼秋也算熬出頭了,任務終于到了最後關頭,只需要完成最後這個任務,他們就能離開,并且打出高分結局。

這次李嶼秋偷偷傳遞消息的時候,會被季裴之抓到,然後被他當場處死,以樹軍威。

系統:【加油加油!希望就在眼前了,宿主,我有預感,這次咱們一定能成!】

李嶼秋失笑,這段時間的劇情的确回歸了正确的道路,蕭崇造成的偏差也控制在了合理的範圍之內。

【希望如此吧。】

季裴之這天和李嶼秋約好了要一起出去的,用完早膳就過來接李嶼秋了,走的時候,他又反複問了一句:“你今天确定要和我一起出去嗎?”

他的神情略有點複雜,一雙黑眸寫滿了不可言說的壓抑情緒,視線緊緊的盯着李嶼秋,可惜他看不見,如果他能看見,必定會發現季裴之此刻的異常。

季裴之鼻梁高挺,幽深的眼眸半阖,眼尾微微往下拉,高冷又漠然,睫毛投下長長的陰影,滿是疏離感,和他往日見到李嶼秋時的溫柔笑臉截然不同。

“不是說好的了嗎?”李嶼秋看不見他的神情,但總覺得他今天有點怪怪的,不過轉念一想,季裴之這會兒估計已經知道了他是探子,或許已經開始試探他了,這樣才正常。

季裴之點點頭,意識到李嶼秋看不見,這才說:“是的,我答應過你,當然會做到。”

他答應過李嶼秋,以後都可以這樣帶他出去,所以他會做到。

自察覺到自己的心意開始,他就對李嶼秋無比放縱,基本上什麽要求都能答應,只是在屬下一次次向他禀告李嶼秋的異常時,他才猛然發覺一個問題——出于喜歡的本能,他只知自己應該向李嶼秋示好,卻不知李嶼秋坦然接受的背後究竟是什麽樣的态度。

鬧鬼的小院子他早就查過了,派了人在那裏盯梢,最後有一人在那裏發現了李嶼秋的蹤跡。

李嶼秋如今目不能視、腿腳不便,三更半夜的跑去哪裏做什麽?顯然有問題。

後來他們又查了李嶼秋失蹤那段時間的消息,竟然得到了一個讓季裴之不可置信的答案,李嶼秋被蕭崇救過一次,大概是已經投靠蕭崇了。

季裴之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動心了的人竟然是蕭崇派來他身邊的卧底。但他無法對李嶼秋下手,他也遲遲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就在昨天,幕僚質問他說:“我上次親自給他透露消息,他也的确把假情報傳過去了,您竟然還不肯信?”

季裴之先前替李嶼秋辯駁,說他或許只是在和蕭崇周旋,這不是蕭崇一次都沒有真正打擊到他們嗎?

見季裴之猶豫不決,那幕僚便說:“您要眼見為實是吧?那不如您明天親自給他透露情報,看他明晚去傳的消息是不是您透露的,不就可以驗證他的清白了嗎?”

昨天幕僚的話還回響在耳邊,季裴之目光沉沉,這是他親自試探李嶼秋了,也是他給李嶼秋的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李嶼秋執意要犯錯……

很快的,李嶼秋變成了小兔子,被季裴之揣進衣襟裏,再次帶去了軍營。

李嶼秋聽不懂他們商議的什麽計劃,而且人多嘈雜,各抒己見,他都不知道該聽誰說話,最後就讓系統幫他聽了,而他這一只小白兔就在季裴之衣袖裏窩着睡着了。

系統反正閑着沒事幹,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幫他辦好。

在察覺到小兔子在袖子裏睡着的時候,季裴之是欣喜的,看小兔子對他們的談論完全無心偷聽,居然還有心思睡大覺,這真的像幕僚口中的無情探子嗎?

季裴之偷偷捏了捏小兔子,觸感還是毛茸茸肥嘟嘟的,那麽小小的一只,讓他心腸都化了,他怎麽也不想相信這會是探子。愛情果然是盲目的,能讓一個清醒理智的人自戳雙目。

他心中都想好了,如果李嶼秋是無辜的,明天該如何跟幕僚辯駁李嶼秋的清白。

等到晚上回家,李嶼秋簡單洗漱過後就打算上床,季裴之見他的動作,問:“你這麽早就休息了?”

李嶼秋說:“是啊,這幾日我都睡得很早。”

季裴之的眼神一下子就淡了。

李嶼秋有沒有跟蕭崇傳遞情報有待考證,但是他那麽多暗中觀察的人,是見到過李嶼秋三更半夜出門的,那總不能有假吧?一個人興許有可能說謊,但總不至于好幾個人都亂說。

季裴之移開視線,面容回歸波瀾不驚,說:“既如此,那你好好休息吧。”

“裴之慢走。”

李嶼秋那張笑臉也逐漸變為了平靜。他能察覺到,和之前相比,季裴之這兩天待他格外冷淡,不過他将其歸咎于季裴之對他的背叛的失望。

畢竟季裴之不像蕭崇那樣,崩人設的程度很低,也沒有表現出對他的喜歡。

甚至有時候,李嶼秋會覺得季裴之只是想養一只兔子,而他剛好可以滿足他養兔子的需求:不需要付出太多撫養時間,就能在府上自生自滅,平時乖巧的讓他抱一抱、摸一摸就行。

這樣的季裴之,讓李嶼秋并不是很懼怕,心中還感覺他應該能順利走完劇情,發現自己背叛之後能按照軍規處置。

李嶼秋:【系統,你偷聽到了他們的計劃嗎?】

系統:【當然,我可是全都都記錄下來了,他們争論了好幾種方法,最後保留了一種,季裴之那裏也點頭通過了。】

【那麽,這次任務能否完成,就看今天晚上了。】

半夜,李嶼秋聽着小玉已經睡着了,站到窗邊,跟蕭崇留下的幾個暗衛打手勢。

很快就有人來接李嶼秋了,把他背着帶去了那個小院子裏。

以往也是這樣,這些暗衛從來沒開過口說話,李嶼秋有時候跟他們說話都沒得到過回答,如今仍舊是沉默寡言。

李嶼秋伸手理了理衣服,“那我進去了,你先走吧,等我叫你的時候你再來。”

從前他都沒有讓暗衛走遠,不過今天他會被捉到,回也回不去了,所以能不牽連到暗衛是最好的,讓他走遠一點免得被抓到。

只是他沒看到的是,真正的那幾個暗衛,已經在把李嶼秋送到小院子裏之後,就被季裴之讓人控制住了。

暗衛不會出賣主人,也不會招供任何信息,所以季裴之一開始就是讓人默默跟蹤他們,不要打草驚蛇,等到時機成熟再抓捕他們。

系統一直沒有吭聲,李嶼秋也算了解了一點,或許在一些關鍵的劇情的時候,系統是無法進行幹擾的。

院子裏寂靜無聲,月色籠罩,李嶼秋沒有帶拐杖,一路扶着牆走到交接的那間屋內,一輕一重的腳步聲格外明顯。

前幾次和他交接的人是個少年,李嶼秋猜那少年大概就是養馬或者運糧食的,少年從沒開口說過話,每次基本上都是拿了信息就走。

當然,這個少年也系統說的,看他容貌年輕、身形單薄,想來便是十七八歲的少年。

李嶼秋跨過房門,輕聲問,“你在嗎?我這次帶來了很重要的情報,一定能對蕭将軍有很大的幫助。”

他也不知道季裴之派來的人什麽時候來抓,目前當然還是得先交接情報了。

屋內有腳步聲,有人朝他的方向走來,他剛想把偷聽到的情報說出去,外面忽然一陣火光閃過,他自然看不見,但他還沒開口,旋即就被那人給扣着腰按到了一旁的軟榻上。

軟榻也是幹淨的,先前李嶼秋還在這上面坐過。

李嶼秋睫毛微顫,一張白淨的小臉埋在他身前,壓低了聲音,“怎麽了?”

季裴之神色複雜的低頭看着他,看着他露出這樣可憐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心軟,一軟再軟。外面是他的人,已經在四處放了幾個燈籠照明,但他不知怎麽,就是不想帶李嶼秋出去。

如果他們不出去,時間停留在這一刻,李嶼秋就能一直像這樣乖巧的待着他懷裏,因為擔心被人發現,所以即便被他扣着腰身壓在軟榻上也很配合,毫不反抗。

他滾了下後頸,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随後改變了自己的聲線,道,“有人來了。”

接頭的少年先前沒說過話,李嶼秋也不知道他的聲音如何,如今乍一聽,只覺得竟有幾分低啞成熟,這身形也不像系統說的那樣單薄,這少年未免也太健壯了,不愧是養馬的。

“那就等他們走了再說吧。”李嶼秋能感受到他的緊張,隔着薄薄的衣衫,他手臂的肌肉格外緊繃。

李嶼秋一時有些無措,若是讓這少年也跟着他被牽連了,也太可惜了。

他循着氣息靠近了那少年,“待會兒如果出事了,你直接從後門跑,不要管我……”

季裴之越聽越蹙起眉峰,怎麽李嶼秋如此善心泛濫,居然對一個接頭的人也如此關照?還是說,除了效忠蕭崇,李嶼秋也對這個接頭人有點感情?

他日思夜想的人頭一次向他貼近,類似于投懷送抱,卻是把他當成了別的男人安慰他,擔憂着別的男人的安危,即便犧牲自己好像也沒什麽所謂。

越想越生氣,季裴之猛的伸手扣住他的下巴,掐着他柔膩的臉頰,“別說了。”

李嶼秋仍在勸他,“你聽我的,我本來就跑不遠……”

那張飽滿的紅唇怎麽能說出讓他如此心如刀割的話?

季裴之面無表情的堵了上去,用他自己的嘴唇,含住了讓他日思夜想的人的嘴唇。

他知道這是個花言巧語的小騙子。

但是沒關系,現在他不會給他跑掉的機會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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