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王薨。
嘉慶帝特地恩準其屍身歸葬。
卻不知為何,在運屍身向墳地時,卻忽然發生坍塌。
以至棺木落入斷崖。
帝大怒,屠戮百人。
搜尋屍身三月,終不得,而罷。
但自嘉慶一朝起,長樂王一脈絕。
此後第三日,帝判謝家無罪,封謝紫為中郎将。
自此,滿城哄然。
誰人不知,謝紫正是那長樂王的師弟?
聽說他反而得以加官進爵,大有不屑者衆多。
于是“争得王侯又如何,不如效仿紫衣郎”之語傳遍滿城。
出賣師兄,便能獲得的滿堂富貴。
只是無人知曉,謝氏夫人此時仍留在深宮密室。
做捆綁謝家的棋子。
而君雁雪也沒有食言,的确将解藥給了謝紫。
但是,即使絡梅花的解藥在手,謝書自己也清楚,他定然無法熬過這個冬日。
絡梅花之毒已傷了他的根本,就算有解藥,也救不會已損傷的髒器。
但是看着謝紫強撐着的模樣,謝書便也只是笑笑,并未将這一切說出來。
這世上已有太多的傷心事,何必再多說一件,惹人唏噓呢?
當聞青只能呆在樂坊,聽着這些日子裏風雲湧動卻無能為力後的第五日,謝紫來訪。
即使一路不知多少人在背後嘲諷低語,他卻是昂着頭來的。
眼中一片幽涼。
紫衣如舊,卻是更繁複奢華的樣式。
“謝紫。”聞青怔然看了他很久,“我知道,這一切都不怪你。”
謝紫勾出個嘲諷的笑:“聞青,是我親手扼死了師兄,也是我為了爹娘供出了他的罪行。到如此地步,說什麽無辜,你不覺得可笑嗎?”
他的眉眼冷厲,面色蒼寒,眼神卻冰冷如刀,陌生得好似另外一個人。
“謝紫,別這樣。”聞青心中是痛的,謝紫此時的模樣,猶勝昔日的自己。
至少他還可以去恨別人,謝紫卻只能恨自己。
謝紫仍舊是笑着的,刻薄如刀的冷漠微笑。
昔日那個江南綿綿春雨杏花浸軟了骨骼,一眼風月無邊的謝紫,似乎已成為過去。
就如那段富貴輕軟無憂放肆的年華。
如水而去。
而自此以後,再不會有人記得,曾經那個萬千深閨夢裏人的紫衣郎。
“聞青,終有一日我會瘋的。”謝紫忽而笑着道,那樣的笑,倏忽變為極致的明麗,卻好似能将一切燃燒殆盡。聞青眸中霜寒一片:“謝紫。”
“不是終有一日,你已經瘋了。”
聞青那樣近乎冷酷地判斷。
謝紫卻猛然擡眼:“我是瘋了又如何?如若沒有那個廢物,一切都還是好好的!”他眼中的火陰森地沖破了寒冰,帶着将一切焚燒的偏執。聞青眉眼間江南煙雨盡散,亦是同樣的神色,他說:“謝紫,沒想到終有一日,我們竟會成為一樣的人。”
成為一樣偏執又瘋狂,
錦繡皮囊,心卻腐爛的人。
但是聞青知道這樣會有多痛,所以他不能讓謝紫也如此。
決不能。
輕輕包裹住謝紫已經廢了的左手,聞青眉眼間浮現出溫柔淡和的笑,卻又含着淺淡的愁:“疼麽?”謝紫的眉眼柔和下來,眼波一轉,竟有了昔日幾分潋滟風月:“哪還會疼。習慣就好。”是啊,習慣就好。
縱然手腕指節處布滿青紫色的痕跡,縱然這斷骨不見血的折桂枝差點要了他半條命。
總歸習慣就好。
聞青低垂眼眸,掩住眼中一片殺機:“謝紫,我不會放過他的。”
君雁雪。
是你逼我殺你。
我聞青,舍宣滢岫之名,舍鈞天魔教之命,只為一個謝紫。
既然你要毀了他。
我便毀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