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羽無心如約而至,跟穆雲兮商議下以後的行程安排。

兩個目的完全不同的人,在這點上,竟達成了共識,一致認為,西梁美景如畫,需且行且欣賞,入京之事,可暫緩矣。

青檸郡主得知此消息,激動異常,終于可以有大把的時間跟穆雲兮相處了。

用過午膳,青檸郡主去找羽無心,碰到他跟穆雲兮在談論這什麽,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他們兩個卻樂此不疲。

一個禦用的開拓疆土的大将軍,一個被貶的戍疆賢王,倆人的話題竟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三天!”

“不行!”

“五天!”

“更不行!”

“怎麽不行?時間太倉庫了,小王會很累的。”羽無心無病呻吟。

穆雲兮似乎有些生氣,“雁門關蕭瑟清苦,沒有什麽好景致,一天的時間足矣。”跟故意無理取鬧的人談話,簡直是浪費口舌。

見他有了情緒,羽無心笑了,“喜歡的人在哪,哪裏就是景致,待多久都不算多,一天的時間怎麽會夠?”

給人添堵這種事,他最喜歡做了,也是他最拿手的。

“如此,最好!”如果能少跟他說一句,穆雲兮寧可說半句,“本王事務繁忙,恕不奉陪,你們想去哪,穆九自會帶你們去。”

折扇一揮,擋住了穆雲兮,羽無心滿面春光,他卻覺得很刺眼,梨渦長在水夭的臉上是俏皮可愛,長在羽無心的臉上,就是娘氣太重。

“二皇子是要強人所難?”

羽無心也覺得此舉有些不妥,忙收回折扇,“非也,只是若青檸問起來,我只能讓她去丘泉閣找你了,她最喜歡泡溫泉,聽聞丘泉閣的藥泉很是不錯,我覺得,她應該會喜歡的。”

穆雲兮拂袖而去,對待無賴的最佳方法就是置之不理。

“二哥,你又何必戲弄他?你明知道我怕水,更不可能下溫泉,怎麽會對他的藥泉感興趣?”穆雲兮走後,青檸從後面過來,嘟着嘴,滿臉的不悅。

“呃……”羽無心沒想到青檸躲在後面偷聽,不想作答,忙轉了話題,“今日你想去哪兒玩,二哥帶你去。”

“二哥也說過了,心愛之人在哪,哪裏就是風景,我哪都不想去,只想安靜的看着七皇子。”

語氣很是幽怨,一副沒了他,她就不能呼吸的模樣。

羽無心點點頭,“那好,你去丘泉閣,我自己出去溜達。”

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溜達,期待跟水夭來次不其然的偶遇,結果,他轉遍了所有的街道,連她的影子都沒見着。

羽無心仰起頭,看着那日經過的茶館,忍不住失笑。

“公子是過來送賠償金的嗎?”掌櫃的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問他。

羽無心大喜,“你家主子呢?她也來了?”

掌櫃的搖頭,“公子的話,老朽聽不明白。”

“跟我賣關子是吧?既然聽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麽,那我也只好裝糊塗喽?”

掌櫃的無奈,“是前幾天的那位公子,他說今日你一定回來送賠償金的,讓我在這等着的。”

“她倒是會算!”羽無心笑了,“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她在哪,小王就将賠償金送到哪兒去,想好地方,派人去驿館給我個信兒,小王一定到!”

“哈哈……”羽無心晃着折扇開心的走了。

掌櫃的一驚,忙回到了茶館,将消息告訴了小月。

小月不解,“主子,二皇子怎麽會知道這裏是我們的産業?”

“羽無心表面放蕩不羁,內裏卻有溝壑乾坤,不能小觑,不僅他知道,穆雲兮也知道。”水夭放下筆,将寫好的字條交給小月,“去給他傳過去吧,該要的賠償,還是得要的。”

字條很快交到了羽無心的手上,羽無心精心的收拾了一番,準備出門,看到銅鏡中的自己,莞爾一笑,又将素色長袍換下,披上妖豔的粉色長袍,斜對襟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慵懶之态畢現,他這才滿意的出了門。

丘泉閣。

穆雲兮正在看書卷,穆九将消息傳給他,“二皇子應水夭姑娘的約,前往松樹林一聚。”

“恩。”穆雲兮沒有擡頭,視線仍舊落在書上,“派人盯着即可,不可輕舉妄動。”

“哦。”穆九愣了愣,欲言又止。

穆雲兮沒有別的吩咐,他便下去安排,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他說:“松樹林地處偏僻,常有流寇作亂,你去點上幾個機靈點的,随我一同保護二皇子的安危。”

穆九扯了扯唇角,想笑不敢笑,“是!”

松樹林是雁門關一個獨特的所在,常年綠樹常青,大片的碧色,在荒涼的塞北,自成一道風景。

常年積雪不化,偶有野兔的腳印留下,幾只枯鴉飛過。

大多數的時候,這裏是安靜的,鮮有人來。

羽無心騎馬過來,在樹林外栓好馬,步行進去,走了半日,也不見水夭的蹤影,手裏的折扇有一搭無一搭的晃動着。

焉的,枯鴉飛起,驚起落雪紛紛。

羽無心回眸,折扇打開,擋住了飛過來的銀針,“美人兒的出場總是如此的不同,每次都讓人驚豔,也不枉小王心心念念一場。”

水夭飄然而至,抽出一張字條,扔給他,“廢話少說,還錢便是。”

羽無心打開字條,上面隐隐的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氣,在寒烈的雪氣中,清新入脾,下一瞬,他就不會笑了。

“五千兩?這麽多?”

“黃金。”水夭善意的提醒。

羽無心收起折扇,笑道:“五千兩黃金,足夠買下整條街上的店鋪了,你可真敢要?你就不怕我将此消息宣揚出去,官府會把茶館查抄了?”

“我收的是付出和心血,這個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水夭也笑,“二皇子是出不起嗎?”

羽無心想了想,誠懇的點頭,“确實出不起。”

水夭忽然發難,落雪流星鞭卷上他的脖子,冷聲道:“那北魏出的起嗎?”

“咳……”羽無心雙手握住鞭子,試圖留下點空隙喘息,“出……出的起……吧……”

堂堂北魏國連這點黃金都出不起的話,那還是北魏國嗎?

“好,那就煩請二皇子執筆,讓北魏交黃金來贖人。”

“何必那麽麻煩……唔……”脖子上一緊,羽無心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咳咳咳……你來真的?”

“你說呢?我可是葫蘆山的匪首,專門打家劫舍,劫富濟貧,像你這種敵國身份尊貴的皇子,自投羅網,我豈能不收?”

羽無心苦笑,拍了拍她的胳膊,“就算是俘虜也有要求舒适的權利,能不能把鞭子收了,換個姿勢談?”

手一扯,鞭子從脖子挪到身上,将他困成了粽子,水夭冷聲道:“二皇子要求那麽高,我也不能要求低了,五千兩黃金實在對不起你的身價,小月,改成五萬兩!”

羽無心失笑,“五千兩,我父皇或許還考慮拿錢贖人,五萬兩的話,他會将我送給你。”

他的父皇,也是個愛財如命的主。

“那我就先挖掉你的舌頭,跟他換個一千兩看看他換不換。”

“不是吧?這麽血腥!”

羽無心的放蕩不羁開始浮現,水夭拔出袖刀,在胳膊上擦了擦,明亮的鋒利帶着絲絲寒意滑上臉頰,羽無心果斷的閉了嘴,緊緊的閉住。

水夭放下袖刀,擡起一腳将他踢坐在地,紙和筆帶給他,“寫吧。”

羽無心握住筆,遲遲不肯寫。

水夭握住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想耍什麽花招?”

羽無心認真的說:“這個字,我不能寫,若真是我寫的,我父皇定然以為我在撒謊,不會上當的。”

真是一對奇葩的父子!

小月很快寫完,遞給水夭,水夭拖過羽無心的手,割破手指摁了手印。

羽無心疼的嘴呲呲的響,“好狠心的女人!你就不怕我父皇大怒會對西梁動兵?”

水夭冷冷的看着他,清亮的眸子中迸發出一絲狠戾,“我放了你,北魏就不會對西梁動兵嗎?穆雲兮入贅北魏國,北魏就會跟西梁和平共處嗎?”

羽無心沉默。

“北魏根本狼子野心,你們對西梁也志在必得,這次來,不過是戲弄之意,脫了褲子放屁,自欺欺人吧?”

水夭忽然爆粗口,羽無心怔住,這種話放在別人身上,定會覺得粗鄙不堪,為何她說出來,卻讓人覺得俏皮的緊呢?

“你這麽做是為了穆雲兮吧?你不希望他入贅北魏國?”

水夭別開臉,“你錯了,我從不為任何一個人,我只關心西梁的百姓。”

若穆雲兮真的入贅北魏國,那,西梁将再無寧日。

北魏的鐵騎很快就能踏破雁門關,直取西梁。

松樹林在山的背面,常年曬不到陽光,就算此刻陽光正濃,這裏也絲毫感受不到暖意,一如他的心,清冷的讓人生寒。

水夭雖然不承認,他卻知道,她的心裏還是有那麽一絲,不希望穆雲兮跟青檸成婚的吧?

“如果是我,要入贅西梁,你會為了我挾持穆雲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