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羊皮跳舞的狼
長安到東都,皆有傳言,說國師是異界之人,有通天的本事,難道是先帝升天之後,告訴了他金礦寶藏的位置所在?
以前侯鎮也不相信,覺得這個國師只是一個靠着煉丹賣藥博取聲名的無賴之輩,偶然間得到了先帝青眼,才一步登天。可現在看來,他不僅不是個不學無術的江湖術士,而且還真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将軍可要下去看看?那下面還有一座更為驚奇的石橋。”
“真的?快帶路!”
激動得有些顫動,阿史那彼幹甚至差點直接滾落下去。
“早知道,這裏有如此隐蔽又神奇的所在,我早就來看看了,何需等到今日!”
侯鎮跟在他身旁,一邊提醒着他,一邊攙扶着他,邊退着往下走,邊幫他蹚出一條路來。
到了潭水邊,侯鎮說的那個石橋,它果然出現了!
獨獨就是那麽一條山脊,裸露在了水面上,形成了一道像是眼眸的石橋,直通那邊的幽深之處。
“将軍,金礦就在那下面,進去之後,一路往下,有通道。”
“走,我要過去看看!”
他顫抖着握着侯鎮的手,一個勁地拽着他往前走,直到到了橋邊,他試探着伸出了腳去,嘴角這才露出了笑顏來。
“你們知道,為什麽陛下欽點我來黔州探查嗎?”
“不知,還請将軍言明。”
侯鎮其實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不過看他如此投入的樣子,也實在是不忍心打攪了他。
“陛下得到國師之言之後,大為驚喜,覺得···”他大喜過望的臉上,突然又冒出一絲隐藏的警惕來,不止看向了侯鎮,也看向了那邊的所有人,“覺得是天佑我大唐,當即就決定,命我前來,探查清楚。”
他頓那一下,其實侯鎮就知道了,看來陛下是想借着新發現的金礦,在朝中收買人心,來架空長孫大人,或者是支持邊疆戰事,來為自己樹立威信。
總之不管是哪一種,陛下對黔州新的金礦,都是極為看重的。
“是,天佑大唐!這地方離南诏實在是太近了,竟然沒有被南诏人給發現,實在是我大唐之福啊!”
後邊的安戟也跟着應和,不過這個時候阿史那彼幹也沒什麽興致聽他拍馬屁了,當即就要自己先行過去。
“将軍!”
侯鎮叫住他,将他一把拽了回來。
“前方危險,我先為您探路。”
“好,你就有勞侯公子了。”
侯鎮想起上次,自己趴在水潭裏面,像是被水裏的怪物給活吞了一樣的場景,現在都還覺得後怕得很呢。
一腳站在石橋之上,其實侯鎮心裏也怕得很,但即便是怕,他也得上,要是讓人看出自己不行了,肯定就會立馬被抛棄的。
他得過去,他也一定會過去的!
慢慢試探着,侯鎮還是穩步走到了水潭中央,那一汪顏色分明的水,在這裏彙融到了一起,顏色也顯得更加黝黑了,看着就十分吓人。
上次他走前,這潭水慢慢是已經全部退走了的,現在再出現,沒想到竟變成了這樣一幅樣子。
不知不覺間,光盯着水潭看了,侯鎮竟然已經到了對面。直到洞穴裏吹來陣陣涼氣,他才回醒過來,叫了衆人過橋。
“這裏面還真的別有洞天吶,沒想到這洞口竟然就如此之大!”
阿史那彼幹看着眼前逐漸明亮起來的一切,看着這洞窟水亮亮的樣子,頓時覺得驚奇不已。
“将軍,這只是外面,越往裏面走,洞就會越來越小的,直到往下走那一段,就只能容納一人擠過去了。”
“那還等什麽,趕緊過去看看吶!”
“是是是,我馬上帶路。”
見他如此着急的樣子,侯鎮立馬接過火把,走到了前頭去帶路。
只不過這個阿史那彼幹也是奇怪得很,來了黔州這麽長時間了,他一點不着急,現在倒是慌得不行。
一行人進洞,火把的亮光還是頭一次把這下頭照得如此明晃晃的,侯鎮他們也有幸,第一次看到了下面洞穴的全貌。
它就像一個倒放的葫蘆口,在底部開口,往裏走時,還能遇到山體收緊的樣貌。直到洞穴小到只能容納一人通行的時候,那就說明,他們可以下去尋寶了。
這次他帶的人手足夠,所以即便是一路沿途都留下人看守照明,他們也依舊能舉着火把,到底洞底。
侯鎮還是頭一個下去,在下面接應着所有人,知道大家全部下來,走了一段,便看見了眼前不可多得的奇景!
暗河流過,甚至帶着股子詭異的金色光芒,衆人皆無言,只是仰着頭,看着自己頭頂上,還有眼前的一切!
“當年據傳,梁武帝蕭衍是做夢夢到的這個地方,所以才有了上頭的寺廟。可他竟然不知道,在這寺廟的下頭,竟然有如此寶藏!南梁終究是不敵我大唐氣運上佳呀,這是天——佑我大唐啊!”
“天佑大唐!”
身後衆人也跟着齊聲呼喊道,整個洞穴下面,頓時就充滿了巨大的回音。
在衆人興奮之餘,侯鎮卻聽出了些不對勁,那洞穴再往幽深處走,回音似乎有些不同了,像是——被收走了一樣,難道是那邊還有洞天?
侯鎮沒有張揚自己的發現,而且轉臉看向了溫括他們,沒想到溫括也露出了跟自己一樣的表情來,還拉着趙回聲在悄咪咪地指給他看呢。
不知道老趙還想不想得起來,上次他們被卷攜着到了很深很長的一處洞穴裏去,最後拍打之下,他們竟然又回到了這裏。而起這下面本就有暗河相連,誰知道還會通向什麽地方呢,說不定就是···
等等!侯鎮回過頭去,使勁看向了那邊的幽暗之處,一個既驚奇又驚悚的想法,瞬間在他的腦中炸開,那邊的黑暗處的盡頭,會不會就是陀山那暗流?那天他們走了通向懸崖的那一條路,說不定另外一條向下走的路,正就是通向這裏呢?
侯鎮想找人訴說這個想法,但看了一圈,除了趙回聲他們這種根本說不上話的人以外,他只能跟安戟說了。
要是真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那另一件事也就能說得通了,為什麽班離或者是撥曲娅,願意留在黔州,吃苦受罪,隐忍這麽多年,說不定就是為了這下頭的好東西!
撥曲娅是一直被困在黔州的,這是毋庸置疑的,她在這這麽多年,肯定是有些發現的,或許班離是後來的,從她來了之後,兩人便開始一起探究黔州——陀山,甚至是到他們南诏的地下水路,究竟是如何相連。
一切本來風平浪靜的,可就在撥曲娅死後,都變得不一樣了。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撥曲娅死,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她的秘密被人發現了,有人殺了她滅口!
“侯鎮!”
有人叫他了,侯鎮這才從思緒中回醒過來。
“将軍何事?”
“你會畫圖吧?”
“略懂一點,但是我···”
“哎,只要懂就行!回去之後,畫張這洞窟的詳情圖出來,我連夜命人送回京師,呈于陛下面前!到時候啊,侯紀紳,你馬上就能回去了。”
“多謝将軍!”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有如此好意,但只要一聽到長安兩個字,侯鎮每次都能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至極!
“好了,我讓人從蜀中各州再調些精兵來把守這裏,安刺史——”
安戟也眼巴巴地靠攏了過來,應道:“是,下官明白,會讓人護着這裏的。”
“那就先勞煩你了,最近多辛苦,我也會向陛下呈明,這裏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的。”
“是,多謝小公爺擡舉!”
出門時,侯鎮甚至興奮地都沒看到溫括在沖着自己揮手,直到趙回聲一把将他生拽了過來,他才想起了這兩位盟友來。
“喲喲喲,看你那要死不死的樣兒,還沒回去呢,得意個什麽勁兒啊!”
“你懂什麽,這叫希望!人沒有了希望,還怎麽活?”
“那你就慢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吧,反正人家神通廣大的,能救你出這刀山火海呀!”
“少陰陽怪氣的,我不就是沒搭理你嘛,至不至于呀,回家說回家說,我還得趕緊去繪圖呢。”
見着侯鎮如此瘋魔的樣子,不只是趙回聲,就連溫括都覺得,他是讓人騙了!那個阿史那彼幹,剛剛在下面的時候說了那麽多不着調的話,肯定就是為了引他上鈎的!
“這個蠢貨,還樂呢!”
“大為,咱們得幫幫他,不然他越陷越深,到時候一條小命可就全被握在那個阿史那彼幹手裏了。”
“我當然知道了,我又怎麽會見死不救呢?可是···就憑咱倆,還敢跟他鬥?連王爺都得叫他一聲表···表叔吧?咱倆,一個仵作,一個下州司馬,咱倆怎麽跟人家鬥啊?”
“你剛剛不是說了,王爺呀!”
溫括似乎很胸有成竹的樣子,趙回聲雖然不知道他底氣在哪裏,但至少,他們有了一個可以努力的方向了,也不算壞事啊。
“可是···王爺對你我,應該沒什麽好臉吧?尤其是你,老侯他···王爺這個人,心眼最小了,你跟老侯這種關系,他肯定心裏特別想弄死你呢。”
“不怕,只要他願意見我一面,我能說服他的。”
“那好吧,咱們也趕緊出去了,不管是死是活,反正生路肯定不在這陰氣森森的洞穴裏的。”
涼風漸漸加重了,下面的水聲也慢慢更響了,趙回聲感覺自己又像是回到了那次被差點取走小命的時候,簡直是膽戰心驚,一刻也不敢再留。
侯鎮倒是興致勃勃,直接去了阿史那彼幹他們的住處,幫着畫畫去了。溫括則自己前往了成南王府,他要去找李侗,跟他說清楚,現在他的命,已經不在他自己手裏了,而是那個突厥王子的手裏。他得告訴他,他的命,和侯鎮的命,是緊緊綁在一起的,他要是想脫身,必須跟侯鎮合作。
李侗對他的到來,也感到甚是驚奇,甚至有些吃驚,以至于下人來報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州府有什麽事,命他來傳話呢。
“溫司馬,你倒是有空來我這兒坐坐了?”
“下官溫括,見過成南王。”
溫括開口就是如此地客氣,也讓李侗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就坐直了身子,探着腦袋問起了他來的目的。
他的直接也讓溫括放心了不少,本以為自己還要跟他打一陣擂臺,才能把想說的話給說出口呢,沒想到他比自己還要更直接一些。
“王爺,我來,是為了侯鎮,還有您的事來的。”
李侗以為他是來求自己,放過侯鎮的,當即就笑容滿面,轉着圈地打量起了這個面容清秀的男人。
雖然自己不喜歡他這樣的,不過要是···他倆能一起留在王府,也未嘗不是一件極好的美事啊。一對苦命鴛鴦,都被自己收入囊中了,那這以後,苦情戲碼肯定是少不了,以後的日子,豈不是會很有趣!
溫括知道,他看着自己的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那種挑逗、輕蔑的神情,自己在長安時,也曾見過多次了。只是沒想到,躲到了黔州來,竟然還能遇到,不免讓人覺得心裏膈應。
看着他遲遲不應,還圍着自己轉圈圈,溫括幹脆直接開口,挑明了來意。
“王爺,我來不是為了跟您争侯鎮的,我來是為了你們倆的生路。”
他也知道自己說話僭越了,說完之後便自行叩拜了下去,向他請罪。
“生路?你的意思是,本王已經走到了一條死路上去了?”
溫括也不跟他廢話,直接就說起了早些時候,阿史那彼幹借着給南诏王送行祈福的機會,去過古羅寺下面的那個深潭了。還把他讓侯鎮畫圖的事,也一五一十地說了出去。
“侯鎮答應了?”
“他一聽到回長安幾個字,就跟着了魔似的,我和趙回聲勸過他謹慎的,可···您也知道,他心裏對這件事的渴望。”
“畫就畫了,沒什麽大不了的,這跟本王生不生死不死的,又有何關系?”
“這明顯就是朝廷派來的人,對您的不信任吶王爺!要是真的長安要另派人來接手金礦,那您在這裏,不就···不就多餘了嘛。”
盡管最後溫括說得很小聲,但李侗也還是聽到了。他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叫溫括先起來再說。
“之前侯鎮來找過我,他說,懷璧其罪者,不管做什麽,都回惹人懷疑的。我知道,溫司馬想救我,更不願意看到我死之後,連累侯鎮,對吧?”
“下官不敢,下官都是肺腑之言。”
“我是我爹的長子,先皇的長孫,陛下的親侄子,我應該···或者說,我本應該衣食無憂,不必顧慮這些事的,可一場風波,既改變了我,也改變了他。這麽多年在黔州,我一直在躲着他,我不想跟他,跟之前長安的種種,有任何的瓜葛!我以為我隐藏得夠好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我九叔的視線,他在長安,依舊盯着我呢。”
“王爺身份尊貴,自然是萬衆矚目的,陛下仁厚,但也架不住有些挑撥離間的小人,從中作梗,破壞着您和陛下的關系。陛下登基雖然已經四年,但朝政大權被握在誰手裏,我想王爺應該也清楚。要是您不自救,就算是陛下想救您,也是無計可施啊。”
“好啊,我想聽聽,你有何辦法,能在他手底下保得住我。”
“下官不敢海口誇大,只能将自己的一些淺薄見聞,告知于王爺。黔州之地,鄰近南诏,有人正是想借着南诏來污蔑您的名聲,說您是與南诏勾結,意欲謀反!再加上新發現的金礦,人、財、兵,您幾乎占盡了起兵舉事的諸多要素,估計是這也正是朝野上下進來多您更加不放心的緣由之一了。”
“那又如何,哼!我的命就在這兒,他們盡管來取就是了!長孫無忌借着收拾我姑姑的手,清除了不少他的政敵了,難道還少了我一個了嗎?”
“可要是您做得相當不錯,還順帶着幫陛下解決了眼前的困境的話,即便是他位高權重,他也動不得您了。”
溫括這句話才終于算是真的引起了李侗的注意了,剛剛廢話一連篇,他等的就是這句!
“說!”
溫括也不跟他多廢話了,直接就出謀劃策起來。
“您知道南诏那個阿托公主嗎?”
“知道啊,好像叫···叫什麽離來着吧,她又怎麽了?侯鎮也跟你一樣,每次都說什麽南诏南诏的,弄得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她!”
“她還有另外幾個身份,您應該就不知道了吧?”
“什麽意思?她不會也在我家待着呢吧?”
李侗明顯有些被吓怕了,草木皆兵。
“哦,那到沒有,這個您可以放心。”
“她一個失了勢的別國公主,能在黔州翻起什麽風浪來啊?”
“她或許還是小醉花樓的掌櫃——古二娘,而且——”
他說完上半句李侗就已經很震驚了,沒想到接下來他竟然還有話說。
“接着說!”
“而且,我還懷疑,她用了易容術,将別的人僞裝成了她自己,而她現在,就還留在黔州呢,沒跟着南诏王去長安。”
“易容?她易容成了古二娘還不夠,還讓別人裝成她自己,繼續留了下來?為何?那個代替她出發長安的,是什麽人?還有,她為什麽要留下來,又留在了何處?”
李侗一連串的問題之後,溫括只看着他,淡淡地說了三個字——古羅寺!
“什麽?古羅寺裏可都是和尚啊,她一個女子,如何在那裏留得下來?”
“她便裝了,王爺要是不信的話,可以遣人去寺裏看看,必定能找到一個,珠圓玉潤,身材嬌小,而且大着肚子的小和尚的。”
“還大着肚子了?難道她留下來是為了···”
李侗甚至都開始懷疑,是不是侯鎮在外頭幹了什麽壞事,這個溫括,是在幫他料理幹淨身後之事了。
“哦,是我沒說好,讓王爺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那是她的僞裝,就是為了不讓人看出來,她是個女子。”
“這件事是你剛剛發現的?還是侯鎮···”
“我沒跟他說,直接就來見了王爺了。您要是早些下手,在南诏王入京之前就揭穿班離的把戲,到時候陛下以及朝中諸位大臣,便都會明白地看見,您,的确是大唐忠臣!”
“哈哈哈哈哈哈!我李侗,還有如此受人擺布的一天吶?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呢。”
溫括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覺得自己也是做局想要害他的之人,當即就站了起來,想要為自己辯解。
“不必多言,”李侗知道他要說什麽,“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的誠心,畢竟你——是不會害侯鎮的,對吧?”
“下官的确是有意于侯公子,也想跟他一起回去,望王爺能夠成全!”
李侗走下來,饒有趣味地看着眼前這個清秀卻眼含堅毅的男人,還真是有幾分像自己的對手呢。
“侯鎮他——不錯,我也喜歡,我要是回去了長安,我一定将他納入我府中。要是這樣的話,你還願意幫他回去嗎?不怕失去他呀?”
“能失去,那就說明他原本就不屬于我,但長安對他來說不一樣,那是他努力活下去的動力。黔州是個好地方,可好的卻跟他沒關系,但那些壞的,總是時常找上他。我想幫幫他,我不在他身邊的這些年,他很難受,我不想他留在這兒,繼續難受了。您要是看得上他的話,那也是他的福氣,跟着您,總比跟着我這個落魄之人要好。”
“真心話?”
“真心話,不敢有半句欺瞞王爺的。只求王爺不要随便将他抛棄就好,他沒什麽底氣敢跟您争的。”
李侗倒是滿意極了,看着溫括委屈齊全的樣子,嘴角都咧得放不下來了。
“放心,我不介意把你也——一起收了,這樣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倆還能做個伴兒,是吧?”
“下官不敢,請王爺···收回成命。”
“怕什麽,怕我以後吃了你?我還不知道有沒有以後呢,別擔心,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管以後的日子也多差,至少我現在的日子很好啊,不是嗎?”
“王爺真是——豁達,又樂觀,下官拜服。”
他倒是沒什麽在意的,不過看溫括這着急忙慌跑來,又一頓勸說的樣子,李侗就知道,溫括是真上心了。
不過自己最喜歡玩弄的,不就是真心嗎?
想着想着他就憋不住地笑了出來,要是自己明天就死,今天還能看這個熱鬧,這輩子也算是值了呀!
“來人,去把侯鎮給我叫來!”
“王爺,您···您這是找他?”
“沒什麽,想玩玩了,萬一我要是死了,還見不到如此有趣的奇景,這輩子豈不是可惜?”
溫括驚呆了,愣在當場,他也不知道這個王爺的腦子,竟然真的如此跳脫!自己剛剛跟他說的那些,他全都當狗屁給放了嗎?
什麽叫——玩玩?侯鎮是什麽物件嗎,他想玩兒就玩兒的!
可他也制止不了,在長安時,他便聽說過這個成男王的名頭,極其纨绔,極其執拗,心情不好就喜歡——喜歡些拿不上臺面的東西。
侯鎮這段時間被他纏上了,果然是辛苦了,肯定也是受了不少罪的。定是自己說話不妥帖,所以他才興起,想要找侯鎮來的,要是侯鎮自己當面跟他說的話,他也不至于如此···
溫括現在就是想後悔都來不及了,派出去的人估計都已經快馬加鞭到了半路了,那自己這···這不成了幫倒忙了嘛!
“你呢?想留下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沒見過他脫光了站在你面前的樣子啊?”
溫括不敢擡頭,只能垂着腦袋,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祈禱着這個李侗不會再想接着玩什麽新花樣。
“看來是沒見過了,我倒是覺得——他挺好看的,啧!身量嘛,勻稱,該有的地方,都有!”
李侗湊到他面前來,看着溫括一動不動,甚至連句哼唧的沒有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唬住他了。
伸出手去,李侗突然一把捏住了溫括的下巴,甚至還用上了勁兒,死死地抓着他。
“溫元回,我記得你叔父,是長孫無忌的人吧?還有你爹,當年,就是他抓的纥幹承基吧?啊?你的祖父,更是當年力保戾太子的人吶!你現在來告訴我,你是想為我好,為我争得一線生機?你覺得我會信嗎?你一個禮部官員,平白來了黔州,難道就只是為了會故人?我難道看不出來,你來,就是為我來的呀!”
“王···王爺!”溫括竟然不知道,他的手勁兒如此之大,以至于捏得他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我沒有!我真的是為了侯鎮,還有您!我才···”
溫括的聲音已經很低很低了,整個人眼珠子也快要被捏出來了,眼睛裏,也布滿了紅血絲,但手上卻不敢拍打掙紮,他只能祈求,祈求着李侗能發發善心,放過自己。
“好吧,看在侯鎮那小子走投無路的份兒上,我信你一回。”
李侗那手上的功夫,還真不是光靠氣憤,就能爆發出來的,他肯定在背地裏偷偷練武了,不然也不太可能直接把溫括甩出去那麽老遠了。
“溫元回,你小子命大呀,朝堂上幾次風雲變化,你們溫家都躲過去了,還能安然無恙至今,你該慶幸啊!要是當年來到黔州的人是你,恐怕你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聽着他的話,本就被掐得極其難受的溫括就更加惶恐起來,自己原先的一廂情願,覺得自己能重振溫家,看來還真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妄念罷了。
叔父委曲求全,尚且只能保全一家人安然無恙而已,自己竟然還不知道天高地厚,有此妄想,難怪李侗會如此懷疑自己了。平白無故,誰會去做無利之事呢,他的話倒也是不無道理的。
“溫元回,長安來的貴公子,我也見過不少了,你別以為你有什麽不一樣的,論家世論能力,你都不算是能排的上號的,好好想想吧,當初同意讓你來黔州的那個人,到底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他的話倒是點醒了溫括,自己确實是很輕松就離開了長安,或許,正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結果。
“剛來黔州的時候,是不是讓人追殺來着?”
溫括有些驚恐,看向李侗的眼神裏,也充滿了不可思議。
“別緊張,我沒派人跟蹤你,我只是猜測而已,那些人不僅追殺你了,而且還是真的想殺你,對吧?”
“是···是!”
“他們是長安來的,欲取你性命,來嫁禍于我,要是沒有侯鎮出城去接你,你早就沒命了!至于為什麽這件事沒了下文,我想要是你還能活着回到長安的話,你自己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李侗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屑和挑釁,要不是看最近他跟侯鎮走得實在是太近了,自己玩着都沒什麽意思了,他也不至于跟他多費這麽些口舌,來幫他看清自己的現狀了。
人人都想給我謀出路,給我想辦法,可他們就從來沒有想過一件事,那就是身為當事人,我經歷的苦,心裏的怕,可比你們想象中的,多的多了!我不說,只是我不想說而已,還真以為誰都能給我來點震撼的消息,借機就想唬住我嗎?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我可是見證過世間最大的失敗,經歷過最大的羞辱的,我什麽不懂!
李侗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剛剛對溫括做完那些事之後,像是突然找到了爆發點一樣,猛地一下就從心底裏鑽了出來。
“不走嗎?待會侯鎮要是來了見到你,恐怕以後都不敢出去見人了。”
“王爺想對他做什麽?”
“哈哈!這跟你——有關系嗎?怕他髒了,不想要了?早說啊,我早就把這事給辦了!”
溫括壓着心裏的憋屈,不敢再多說些什麽,只能先退了出去,免得再被他一通羞辱。
不過侯鎮倒是來得快,溫括都還沒有退出去呢,他就急匆匆地趕過來了。兩人都覺得詫異,沒想到會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見到對方。
“你···你怎麽在這兒?”
侯鎮不只是看出了他的局促,還是一向溫和,時不時流露出點驕傲的溫括,今天竟然如此喪氣,甚至連看自己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
他不回答,還想着逃跑,這就更看着不對勁了呀。
“是不是我剛剛太激動,你說的話我沒聽進去,你生氣了?”
“沒,我···我···”
溫括還沒表示什麽呢,那邊屋內便傳來了李侗看好戲的聲音:“阿鎮吶,快進來,我可是要等急了!”
“你相信我,我···他就是覺得好玩才叫我來的,我回家···算了,你先去找老趙吧,我應付一下就來。”
就在院子裏多站了一會兒,那個李侗就又開始叫喚了,而且聲音還越來越妖嬈!
溫括本來也想去找趙回聲,他想問問,侯鎮,到底應該算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而自己對他,到底是青梅竹馬的依戀,還是只是他習慣了的念想而已,只是不希望日子太沒有盼頭,而給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連溫括自己都沒有真的意識到過,他好像從未走進過侯鎮在黔州的生活裏。
進了屋,果然,李侗又是那副死德行,侯鎮也只能好好哄着,不敢真的得罪了他。
“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急匆匆地找我來,所謂何事?”
“膩了,想找你來,玩玩,不行嗎?”
“王爺,我又不是···我來了,您有什麽吩咐嗎?”
本來想犟兩句嘴的,但又想到剛剛溫括出去時的那副樣子,可是不太好看吶,自己還是忍着些吧 ,口舌之快這種東西,也就是逞一時的威風罷了。
“過來,給我捏捏肩,剛剛溫括頂撞了我,站得久了些,背上難受。”
侯鎮癟了癟嘴,有些不太情願地靠攏了過去,就你那溜光水滑的背,連件衣裳也不穿,你還真當我是湯泉浴裏的踩腳石啊!
“王爺,是捏肩嗎?我這個人手重的很,怕給您捏疼了。”
“不怕,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刺激的!不然日子多無聊啊,幸好,還有你。”
雖然這個李侗也不是很難看吧,但私下裏見他這種光着身子的時候多了,侯鎮心裏也難免有些厭惡起了他來。好好的正事他是一件都不幹,什麽惡心他就挑什麽來做!
“手法不錯嘛,在誰身上練過啊?”
“沒有,就是常年使棍,手勁兒自然就上來了,王爺可是覺得疼了?”
“疼——倒是不太疼,主要是也沒疼到正地方,對吧?”
他一個翻身,侯鎮差點沒反應過來,伸出去的手,已經就快要夠到他了!
“王爺這是···”
“前面也捏捏。”
李侗忍着笑,看着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敢不敢下手。
“王爺,我···我不會這種,我···我還是給您捏肩吧。”
“剛剛溫括來的時候,他說他連你光着身子的時候都沒見過的,不過我猜今晚回去,他倒在你懷裏一哭,你肯定就從了他了。所以我想啊,我一定要趕在他前頭,把他還沒來得及享受過的東西,全都來上一遍!”
李侗那個老色鬼,竟然還迫不及待地自己抓起了侯鎮的手,就想往上頭搭。
“不可!”
侯鎮猛地一下彈開,跪倒在一旁的地上,嘴裏也不停地哆嗦,誰知道李侗的膽子到底有多大呀,誰知道他還敢幹些什麽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呢,自己還是先認慫吧。
“不願意啊?想留着自己,回去伺候他?”
“王爺,我一介賤民,不敢這樣伺候您,我也···我也沒這樣伺候過別人,要是王爺覺得我手重了,我輕點就是。”
“沒伺候過?那就是想伺候,人家沒答應咯?侯鎮吶,本王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哦,畢竟本王還在黔州這快地盤上,我要是想讓他一個司馬悄無聲息地消失,應該也不算是一件難事的。”
侯鎮知道,他的威脅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