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懶人燒烤結束後,中原中也似乎還想問些問題,但是被我指揮着管家把他們請走了。

今天港口公司帶來的海風鹹味我已經聞夠了,不想再傷害自己的鼻子。

我拿出了空氣清新劑開始噴噴噴,務必把燒烤味和海風味分解掉。

“其實master你可以去洗澡的。”

愛麗絲懷抱着一捧大概是從小花園摘的不知名藍色花朵,在路過我的時候誠懇的建議。

“确實,我忘記了溫泉還能使用。”

我放下了空氣清新劑,讓管家去幫我準備換洗的衣物,而自己就先一步去溫泉那邊做準備。

其實小山家所擁有的山頭有兩處溫泉,一口大一點,一口小一點。

中午時分被人為損壞的溫泉是大的那一口,小的在別墅的另一個方向,由于距離較遠得以保全下來。

在蒸騰而起的霧氣中,我簡單的清理過身體後,就進入了溫泉,懶散的靠在伫立在泉邊的石頭上,等待着管家将我要求的東西送來。

比人體溫度要稍高一些的泉水柔和的游蕩在我的/肢/體之間,它溫柔的/撫/慰/着皮膚,以緩解泡泉者的疲乏。

身體的放松反而讓我心中的緊繃情緒顯露到明處,我感覺自己的心中有一股郁氣無從釋放,它讓我有了一股破壞的沖動。

“嘩啦”

是障子門被拉開的聲響,管家将我的東西送來了,但他并沒有放下東西就離開。

“先生,這是您的手機,因為不停的在響動,我擔心對方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找您,所以就擅自拿了過來。”

他這樣說着,然後将持續響鈴的黑色手機放在了木托上,使木托順着水流飄到了我的身邊。

“那麽我就告辭了。”

管家将幹淨的換洗衣服放置在了衣架上,然後離開了。

但是我沒有在意,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在木托上響了停、停了響的手機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終于來了。’

在它響第三遍的時候,我按下了接通鍵。

“……呼……”

大概是手機那端的人對電話被接通并不報什麽希望,因此第一時間內我聽到的只有傳過來的風聲,帶着樹葉摩挲在一起而發出的聲響。

“…傑…”

我聽到對面的人說出了陌生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是在呼喚我。

“悟。”

我回應了他。

但是。

“我不是傑。”

“不是你口中的傑,不是你認識的傑,更不是你所希望見到的那個傑。”

“我只不過是一個失去了記憶的無名之人而已。”

這是事實,雖然殘忍,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已經到了面對它們的時候了。

哪怕在高專生活的那段短暫的時光确實會讓我有一種‘繼續下去也很好’的錯覺,但錯覺就是錯覺,它并不能将事實的真相掩蓋住。

‘該清醒了。’

我咬着苦澀的舌尖勸誡自己。

“什麽?!”

大概是信號傳導有延遲的原因,悟一時之間沒能理解我說出口的話語是什麽意思,在我打算繼續述說的時候,他的聲音終于傳了過來,打斷了我的話語。

“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還是你想起什麽了?”

悟這樣問我,聲音中帶着他都沒能察覺到的沉重與緊繃。

“沒有人跟我說過什麽,我也沒有想起以前的記憶。”

确實沒人和我說過有關于那個‘我’或者是悟以前的事情,高專的大家都非常認真的按照悟的拜托在隐瞞着,從來不會在我的面前提有關于過去的事情,看起來就像是他們完全不在意我失憶的事情一樣。

就連那幾個二年級的小鬼們,也竭盡全力的在我面前克制住了對‘我’的恐懼與憤怒,哪怕是我在順手揍他們的時候,他們也能忍耐下自己的殺意與我周旋。

都是些非常優秀的學生啊,不愧是悟培養出來的。

“那你為什麽突然說這些話?甚至還離開了高專!”

悟緊張的情緒透過冰冷的屏幕傳到了我的耳朵中,我察覺到了他的緊張,心中生出了一股快/慰。

他在等着我的解釋,但我惡意的停頓了一段時間再說話。

在這段時間中,原本呼嘯的風聲從手機中消失,摩挲的葉片聲也不見了,只留下電話那頭的,留下悟的呼吸聲。

他在等着我的解釋。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心中的那股小小的快/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躁與煩悶。

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我在溫泉中呆的太久,腦袋已經有些缺氧的緣故。

“悟,我有眼睛,也有大腦,就算是失憶了也不會影響我使用它們。”

我這樣說着。

悟也安靜的聽着。

“…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你知道自己看我的眼神嗎?”

“我就不應該把墨鏡摘下來……”

我聽了他小聲的抱怨。

這在以往是能夠讓我笑出來的,但遺憾的是這次我怎麽也扯不動自己的嘴角。

“……所以呢?你看到了什麽?”

悟他咽了下口水。

“為什麽你要叫我‘傑’?”

“我和‘傑’是長得像還是行事作風像?”

我反問他。

“……”

悟沉默了一瞬,然後說。

“你沒有跟‘傑’長得像,嚴格說來你就是‘傑’。”

“我不是…”

“你聽我說,你是‘傑’,但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傑,這一點你沒有說錯。”

悟深吸了一口氣。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所以并沒有把你當成‘傑’的替身什麽的,你是‘傑’的異世界同位體,是另一個‘傑’。雖然和你一起上學、一起做任務的人不是‘我’,但我敢肯定那個人就是同位體的我。”

“我……”

悟說了一段話後突然詞窮了,只吐露出一個自稱後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你等我想想,不許挂斷電話!”

他霸道的搶走了我接聽電話的自主權。

我沒有挂斷電話。

“那個‘我’和你肯定是好朋友,這一點我敢肯定!所以我和你做朋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悟他任性的宣布要搶走同位體的摯友。

“我知道‘傑’不會回來,我也沒有‘希望傑能夠回來’的這種念頭,因為‘傑’他死了,是我親手殺死的。”

我睜大了眼睛。

“‘傑’他已經死了,是被我親手殺死的。”

悟他重複了一遍。

“別說了!”

我打斷了他,不能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但是悟沒有聽我的。

“我親手把‘傑’埋葬進了五條家的墓園裏,所以他根本不會回來了。”

我突然察覺不到悟說這話是帶着什麽樣的情緒了,也看不到他說這些時臉上的表情是什麽樣子。

“……”

我的嗓子幹澀異常,它讓我無法順利的發聲。

“…就算是這樣,我也無法代替‘傑’。”

我終于撕裂了我的聲帶,讓它發出破爛鼓風機的聲響。

“沒有讓你代替!”

悟拔高了自己的音調。

“我沒有想讓你代替‘傑’!”

“你不是‘傑’的替代品,你是你自己,我從來都沒有把你們弄錯過!”

他肯定的、堅定的、認真的說着。

“你是你,是獨一無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