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失的探險
尉遲急北?該去哪兒找他呢?古羅寺嗎?
侯鎮漫無目的,只能先出門去找找看了,沒想到剛一出王府,就被人給堵住了。
“侯公子,好久不見吶!”
“公主,你怎麽出門了?”
“怎麽,在你們的地界,我連嗎,門的不能出了嗎?”
“當然不是了,只是公主孤身一人,要是出門遇到點什麽危險的話,怕是不好辦。再過兩天,王爺就會安排人手,送你去長安避難了,到了長安,公主就可以萬事放心了。”
“着急趕我走啊?是不是黔州出什麽事了?”
她的質問并沒有讓侯鎮心虛,反而,他開始在心裏考量起了眼前這個突然出現這個小公主,在這種正正好的時候,來找到自己,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的。
侯鎮直接了當,不跟她多說廢話了;“黔州出了公主您這件大事,大家都不會安生了,公主現在還是保全自己為上,至于黔州的這些雜務,我們會處理好的,一定不叫公主憂心。”
侯鎮的話說得讓她根本沒辦法接,也不好再接着問些什麽,她也只能轉口說自己就是來找成南王商議北上長安一事的。
“公主放心,黔州諸位,計算書拼出老命去,也一定護送公主平安到達長安。這一路上肯定會遇到商旅無數,到時候還請公主低調些。”
“你這是嫌棄我張揚了?”
小脾氣勁兒一上來,侯鎮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好了。
“都是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還請公主不要介懷。”
“哼!”
幸好侯鎮嘴硬心更硬,這才把這尊大佛給打發走了,不然一直跟她纏鬥着,自己的正事哪還有時間去辦吶。
“老趙!”
侯鎮知道趙回聲會在這個時候等着他的,所以一解決好麻煩,他就馬不停蹄地飛奔向了趙大為。
“有事就找我,沒事就找你的心肝小寶貝,我成什麽了,拉磨的驢啊!”
趙回聲一掌打向他的胸口,疼得侯鎮半天說不上話來,但他也只能默默忍受着了,誰讓咱們趙大爺心裏不舒坦呢。
“哎呀,你是大房嘛,大方點,讓着他點哈!”
“大個屁,大房都還沒吃上的好東西,讓他先給吃到手了!”
說着,趙回聲就舔着舌頭砸吧着嘴,朝着侯鎮就撲了過來。
“哎呀,救命啊!”
侯鎮也假模假樣地配合着他,不過老趙看起來,好像還是不怎麽開心。
“真生氣了?”
“見異思遷!見色忘友!見利忘義!小人!混蛋!滾開呀!”
趙回聲嘴上叫罵着,但幫侯鎮牽着馬的手,卻一直沒松開過。
“上來呀,看什麽看,沒見過小爺我這麽天生麗質的?”
一把将繩子甩給侯鎮,趙回聲便駕馬直奔前方而去。
“哎!你知道去哪兒嗎!”
“要你管!小爺想去哪兒去哪兒!”
“古羅寺!”
侯鎮知道他是在說起話,沖着前頭就高聲喊了起來,就是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
緊趕慢趕終于追了上去,侯鎮其實也很多心裏話想跟他說的,但就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該如何收場。
“別看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趙回聲知道他在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耐煩地往前多走了一些,故意跟他拉開了距離。
“我沒有要戲弄你的意思,老趙,你相信我。”
“我當然知道了,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嘛,戲弄我做什麽呢?有這個時間,多陪陪你的小元回多好啊。”
趙回聲也沒想到,自己忍了這麽久沒說的話,竟然直接就到了頭了,連預想中的尴尬場面都沒有了,兩人就這樣半開玩笑似的,就把話給挑明了。
“你是我在黔州,唯一的朋友,老趙,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不是個好人,也不值得托付,将來還很有可能回連累你們全家,我不想當這個罪人,所以,你還是在我身上及時抽身得好。”
“那溫括呢?”
“他···我跟他也沒什麽呢,我就是···有些按捺不住我自己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牽連他的,離開黔州的時候,我就跟他斷了。”
“我可沒逼你啊,別到時候全賴在我頭上來。”
侯鎮苦笑兩聲,搖了搖頭道:“不會的,我也是一時被感情沖昏了頭腦,我不該這麽連累上他的。等他好些了,我就跟他說明。”
“你說真的?”
“嗯,真的,我需要李侗的支持,他在我身邊,我怕李侗也會對他下手的。就算是真的有一天回了長安,他也還是他的貴公子,我也還是我的犯官家眷,我們注定是沒有未來的。”
看着他如此悲觀又感傷的樣子,趙回聲頓時心疼起來,連連安慰着,說自己不該如此任性,不考慮他的心情,還說什麽,以後會幫着他好好娶上一門親事的。
這可給把戲做得足足的侯鎮給心慌得不行,要是讓他知道了,自己這是在騙他,他還不得把自己家給掀了啊!
趙大爺啊,你還是就這樣誤會着吧,等小爺我回了長安,真的娶上了他,再來跟你道謝吧!
“嗯哼!”侯鎮心虛地咳嗽了兩聲,“那什麽,到了,你之子下面等着,我上去找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上面高,你別去了,就幾個和尚,我自己應付得了。”
三步并做兩步,侯鎮飛身就上了一級級的臺階,直奔山上的寺院而去。
在這裏,他見到住持,見到很多僧衆,就是沒有找到尉遲急北的身影。
随便攔住一個小師父,侯鎮便打聽起了他的去向來。
“施主,本寺僧衆都是自幼開始在此修行的,您說的這個人,像是俗家子弟,小僧未曾聽聞過。”
“那可否問問,最近有沒有什麽生人來過此地?”
“沒有,小僧不知,見請諒。”
“多謝小師父了。”
侯鎮再找了兩圈,他也開始懷疑,那天是不是自己看錯人了,尉遲急北看着也不像是個會到佛寺來修行的人吶。
“怎麽樣,找到了嗎?”
“太精了,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影,也或許是我那天看錯了吧。”
“換個地方找找看。”
說着,趙回聲就上馬準備出發了。
“你知道他在什麽地方?”
侯鎮還有些驚奇呢,你什麽時候如此耳聰目明了,看東西比我還快?
“商隊呀!你還真是讓小美人蒙了心了!”
趙回聲咬牙切齒地叫罵着,侯鎮卻聽着聽着就笑出了聲來。
“我還在生氣哎,你能不能嚴肅點?”
“好好好,咱們趙公子還在氣頭上呢,哎喲!我可真不是個東西,竟然又惹咱們趙公子生氣了!該打該打!”
侯鎮一邊作勢抽自己耳光,一邊看着嘟着張嘴的趙回聲偷笑起來。他就是這樣,有意思極了,什麽事到了他身上,總是顯得極其輕松愉快。
“滾滾滾,別煩我!”
駕馬飛奔,趙回聲一個人就沖到了前頭去。
黔州的商隊要進出走貨,一般都會在官道旁最大的客棧比鄰客棧歇息,所以侯鎮他們這次,也是直奔的比鄰客棧而去,就算是找不到尉遲急北,大概也能打探到一些關于他的消息。
“人可真多啊。”
趙回聲看着面前的馬廄,甚至連個拴馬的地方都沒有了,可見這客棧裏頭是有多少人了。
“咱們還進去嗎?看這陣仗,應該是大貨商來了,咱們打聽不了什麽消息了。”
“進去瞅瞅,說不定能有什麽意外發現呢。”
侯鎮還是堅持要進去看看,趙回聲沒有辦法,只能去交高價錢,求人讓他們在這裏尋了個住的地方。
“小爺我自從認識你之後,什麽豬窩狗圈都住過了!”
“辛苦咱們趙大爺了,要是沒什麽情況,咱們立馬又掉頭回去,絕不在這兒多耽誤一刻!”
在外頭盤桓的那點時間,他們早就已經被裏面的商客給注意到了,兩個人,單槍匹馬的,沒帶貨,更沒有路頭引路。像他們這樣的,這個時候出現在黔州官道上,大概率會被人當成截貨的山匪。
不過好在趙回聲看着文文弱弱的,侯鎮也沒有太兇神惡煞,所以那幫人也只是盯着他們看了看,并沒有做過多的動作。
“哎,我怎麽覺得,這些人在看咱們啊?”
趙回聲的那股子機靈勁兒還是有的,不管周圍有什麽異樣的眼光,他都能察覺出來。
“廢話,咱倆不是商會的,又不是馬幫的,惹人注意也是很正常的嘛。別看了,再看真出事了!”
侯鎮淡定地端起茶碗,就是不看那邊掃視過來的目光。
“咱們就這樣幹等着?”
“你去外面惹點事,待會咱們還是老規矩。”
他倆小聲嘀咕着,雖然情況看起來有些不太妙,不過他們倆也是經年的老手了,配合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回了,趙回聲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找個跟人搭話的話茬,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惹點事出來,引起別人的更高關注再說。
随即,趙回聲便利索地來到了馬廄旁,借着要給自己的馬喂食的借口,盯上了一匹品相一般的馬兒。
“別怪我別怪我!要怪就怪裏面那個黑心腸!”
趙回聲一邊禱告,一邊開始往它的食料裏摻東西,邊攪合還邊拍馬背鬧出動靜來,生怕沒人看見。
果不其然,沒一會,便有人注意到了他。
“哎!那家夥,幹什麽的你!”
“我幹什麽幹你何事?這是老子的馬,想怎麽着就怎麽着!”
“你的馬?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咯,這是爺爺我們商會的馬!你活膩了敢在爺爺眼皮子底下做手腳,誰派你來的?是不是段沖?”
“嘿,你還敢跟我叫喚,知道爺爺我是誰嗎!爺爺我到時候···哎哎哎!你幹什麽!”
趙回聲狠話還沒放完呢,人就已經讓人提溜起來了,見情況有些發展迅速了,他趕緊呼叫起侯鎮來。
“大爺大爺!別生氣!這是我兄弟,這個···剛被人騙了不少銀錢,氣上頭了,這裏不太好使,您見諒您見諒。”
說着,侯鎮就從懷裏掏出了一包銀子,塞到了那人懷裏。
趙回聲一看,這不是我的錢袋子嗎,什麽時候又跑你那兒去了?你小子要是不辦案,肯定就是個賊!
“哼!算你們識相,下次再敢招惹老子,直接打死了扔糞坑裏!”
吸引注意的目的達到了,剛剛錢銀也露出去了,接下來就一定會有魚兒上鈎,侯鎮扶着被人打了一拳的趙回聲,踉踉跄跄地進了屋。
滿屋子的人,無一不是在看戲,只有少部分蠢蠢欲動的,正打算向他們這邊走來。
侯鎮瞧了一眼,都是些跟他倆一樣的,沒帶貨,也沒什麽人跟着的獨身戶,看來也不是什麽善茬。
“哎,剛剛那小子可說了,要給我扔糞坑裏!你賠我!”
“哎呀,你不是還在這兒呢嘛!”
侯鎮不耐煩地回答着他的問題,眼神一直在看向那邊的人群,不知道尉遲在不在裏面。
“哎,你覺得剛剛那個,是什麽商會的?我看着那馬,可不怎麽樣啊,跑黔州這麽遠的地方,應該不是小門小戶才對呀,難不成是我太久沒見到好東西,眼拙了?”
“你沒眼拙,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品相極其一般,應該是中原馬。你再看看其他大貨商的,不是西域馬就是突厥馬,貴得很吶。”
“難不成是這回生意讓人劫了,沒錢回家了?”
趙回聲剛說完,侯鎮都還沒來得及搭茬呢,那邊便晃晃悠悠地走來了兩個大漢,将他倆給圍了起來。
“喲,兩位兄弟,走的哪兒的貨啊?”
趙回聲剛要站起來質問,侯鎮就一把按住他,自己笑着臉迎了上去。
“喲,大哥也是一個人走貨啊?緣分緣分,兄弟我走的是太原的貨,一點土産。”
“是嗎,太原的貨可是要來回一年呢,我看你們單槍匹馬的,能送得回去嗎?”
那人語氣裏,滿是嘲諷和試探,但侯鎮這樣的老江湖了,又怎麽會被他給蒙住呢,當即就反應了過來:“這不是咱們在長安認識兩位貴人嘛,有他們幫忙,路好走些。”
那人一聽侯鎮說自己在長安還有“好友”,立馬譏諷起來:“就你們?還長安?看你們倆那窮酸樣,怕是連長安的城門都進不去吧?窮都要窮死了,還裝什麽裝啊!”
趙回聲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站起來就要跟他好好理論理論。侯鎮看出了他話裏還有話,便一把又将他攔了回去,自己接茬道:“哎呀,大哥,不瞞你說啊,這現在生意都不好做了,我們兄弟兩個,本來是想來淘點貨回去的,沒想到讓人給把錢全都騙了!現在也是走投無路了,不裝一裝,回去的路上還不得讓人生吞活剝了!”
侯鎮就差聲淚俱下,跪在他面前要飯吃了,那人聽後也是頻頻點頭,打起了主意來。
“那什麽,既然咱們在這裏相識了,那就是緣分,兄弟我也不能看着你們哥倆餓肚子不是?這樣吧,跟哥哥我去走一趟貨,保證你們掙大錢,回家也臉上有光不是?”
“是嗎,什麽掙錢的生意啊?大哥要是能救我們哥倆一命,我們死也跟着你了!”
連趙回聲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了,要不是自己真的認識他,還真會懷疑,他是不是真是個走投無路的貨商,在跟人讨飯吃呢。
那人叫上趙回聲,将他們聚攏了過來,三人湊到一起,交頭接耳起來。
“黔州有些好貨,要送到長安洛陽去,咱們就幫着擡擡貨,主家給的工錢可不低呀!”
“是嗎?都是些什麽東西呀?”
侯鎮剛一開口問,那人就有些不高興起來:“別問這麽多,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去!聽我大哥的!”
侯鎮最後看向趙回聲的時候,還遞給他一個“放心跟哥走”的眼神,自信極了。
兩人被帶着離開,整個客棧裏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說他們是要錢不要命,簡直是瘋了,才會跟這幫人走。
侯鎮雖然還沒看出來他是哪條路上的,但大概也能看出來,他有點底子,應該是個武夫甚至是軍士。
帶着一股被押送刑場的感覺,他倆這這樣裝模作樣地上了他準備的馬車,沿路他還有意無意地遮擋着車駕外的簾子,似乎是不太想讓他們看到外面是什麽地方。
“車裏有迷藥!”
趙回聲做着手勢,告訴了侯鎮這個消息。
“有毒嗎?”
侯鎮同樣做了一個他倆熟悉的手勢回問到。
“沒!還是小心點!”
兩人一起辦多年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迷迷糊糊間,侯鎮發覺了他們是在朝着黔州城方向走,而且是正在去往黔州城外後山的那片位置,因為馬車,開始走上坡路了。
“到了!”
那人在前面高呼一聲,拍了拍馬車前頭,叫了他倆下來。
他心裏應該很清楚,自己下的藥不會讓他倆昏死過去,但會迷迷糊糊地看不清路,也記不住什麽東西。
所以下車的時候,侯鎮故意作出頭疼的模樣倆,并眼神示意趙回聲也趕緊裝起來。
兩人相互攙扶着下了馬車,還得繼續裝裝樣子問問他,問什麽他們會這麽暈。
“嗯···就是山路不好走嘛,你們應該是好久沒吃飯了吧?所以才暈的!”
“是嗎,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趁此機會,侯鎮也看了看四周的情況,一片林子,看不出什麽別的門道來。
“去···幹活的地方!”
那人正糾結着呢,只見四周的林子突然開始響動起來,他也就跟着換了副嘴臉,立馬兇神惡煞起來。
“哎哎哎!這是幹什麽!”
侯鎮一邊退一邊厲聲指責着他,既然是做戲嘛,那就要做全套了。
“哼哼!哎呀,小兄弟,這錢可不是那麽好賺的,想要賺錢看得跟我走,別叫喚!”
“是是是,我們不叫喚,絕對不叫喚!大哥你看我們倆什麽都沒有了,只有賤命一條了,我們難不成還跑了?”
“也是。”
說着,他就叫散了馬上就要沖過來的三五個大漢。
“走吧,貴人還等着你們幹活呢。”
“是是是!”
侯鎮裝得那叫一個卑躬屈膝呀,連趙回聲這樣死皮賴臉的,都下不了這樣的血本,他倒是挺豁得出去的。
“哎,咱們不是來找尉遲的嗎?現在算怎麽回事啊?”
趙回聲見人越來越少,不禁開始害怕起來。
“沒事,這裏一樣能找到東西。”
侯鎮一向是沒規矩慣了的,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總能找到一些讓人意料之外的線索。
可跟着那人走着走着,侯鎮就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這裏怎麽——看着如此眼熟啊?
我來過這裏嗎?還是說,上次讓誰綁到這裏來過的?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一個回頭,便解釋了他心裏所有的懷疑。
他看見了黔州城外的那座山頭,赫然挺立在他們背後。
侯鎮有些震驚,難不成這些人就是前段時間在後山出現的悍匪?他們要帶着人去充實勢力,好去攔路搶劫?
扯了扯趙回聲的衣裳,侯鎮示意了他回頭看看,沒想到他這一看,也看得驚掉了下巴。
兩人直瞪着眼,就是不敢說話。
可接下來,他要帶着他們去的地方,就更讓兩人不可置信了起來。
是那個山洞口,那天救出阿托公主的那個山洞口!
他們怎麽會知道這裏的?難道是裏面還關了什麽別的人?還是說,他們其實就是花樓背後的護院,而他說的那個貴人,就是花樓的古二娘?
侯鎮屏住呼吸,盡量不讓自己緊張,也拍了拍身後的趙回聲,叫他別妄動。
眼看山洞就近在眼前了,侯鎮便假裝不知,開口問道:“大哥,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哦,這裏啊,這裏是咱們藏貨的地方。現在商客多,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惦記咱們的東西呢,藏好點,總是沒壞處的。”
“是嗎,那咱們這主家還挺有實力的啊,這麽遠的地方都能找到!”
那人尴尬地應和了兩聲,便到前頭去帶路去了,侯鎮也在後面收起了笑臉,觀察起了四周來。
這是想燈下黑呀,知道州府最近剛剛派人來查過這裏,所以專門選了這個地方,看來做這筆買賣的人,要不就是有實力,要不就是有膽量了。
跟着進洞,侯鎮也看到了很多那天天黑沒見到的東西。四周的崖壁依舊是濕漉漉的,不過跟他們想象的山泉水滲漏不同的是,這裏面的,是鐘乳石,一種山石的像結晶一樣的東西。
難道他們運的就是這個?長安還有這樣的達官顯貴,喜歡這種東西?這看着也不好看吶,還怪吓人的。
“哎,大哥,咱們這次,能掙多少錢吶?”
侯鎮時刻不忘包裝自己的身份,隔一會就問上這麽一句,給他問得不耐煩了,他自然就不會回頭管他倆在幹什麽了。
“哎呀,你老是問個什麽嘛,錢,還能少了你的不成?”
“哎呀,大哥見諒啊,我們是餓怕了,生怕沒飯吃嘛,所以就多嘴兩句。大哥別介意,我馬上閉嘴!”
說着,侯鎮還狠下心來,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
“行了行了,地方到了,你們倆有飯吃了。”
前頭出現的,是跟他們那天救出阿托公主不一樣的地方,但,看着也很像了,就是沒有那個大天蓋在上頭懸着。
除了他們,裏頭也已經有許多人在幹活了,搬東西,敲崖壁,好像他們還真是要運這玩意去長安。
“大哥,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啊?”
不得不說,侯鎮演那一臉憨傻的人簡直不要太像了。
“挖東西,貴人喜歡這個,覺得這玩意兒跟玉似的,還各有形狀。最重要的是啊,它貴呀!”
“啊?貴?貴就喜歡嗎?”
侯鎮撓了撓頭,繼續問道。
“哎呀,小兄弟啊,等你哪一天發達了,你就會知道了,這貴人們吶,用東西,就是講究一個格調!那就得貴!人家用什麽,你就得跟着用,不然吶,顯得不入流!”
“哦!”侯鎮趕忙應和起他來,“是不是咱們上頭有人,做這筆生意啊?”
那賊眉鼠眼的樣兒,看着跟那人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哎!嘿嘿嘿!小兄弟很懂行嘛,這生意生意,就是要生——意,才能有生意嘛!上頭賺大頭,咱們賺小頭嘛。”
“是是是,大哥說的是,那我們現在就開幹?”
“上道!去吧,好好幹啊!”
将他倆使喚到了下頭搬東西的地方,那人便換了一副嘴臉,沖着底下看押的人使了個眼神,自己就趕緊溜出了洞去。
“你還真能編吶!”
趙回聲憋了半天了,終于逮到了機會,湊到了侯鎮身邊去,咬牙切齒地憤怒道。
“過獎過獎,咱們這趟,也不算是全無收獲吧?”
“滾滾滾!小爺我跟着你是睡了豬窩睡狗圈,睡完了狗圈幹髒活!我怎麽這麽倒黴!”
“那你就再忍忍,我去套套話,到時候咱們就能走了。”
“閉嘴吧你,剛剛在外頭你也是這樣說的。”
剛說沒兩句,那邊的監工就發現他倆在偷懶了,揮舞着手裏的長鞭就開始叫喚起來:“哎!幹什麽呢!幹活幹活!真當自己是來當少爺的!再不麻利點,小心爺爺的鞭子!”
“侯紀紳!我出去我就弄死你!”
趙回聲忍着心裏的憋屈,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手,不情不願地搬起了重物,自己在家的時候可都沒幹過這種活兒呢!
再一看侯鎮,又跑那邊跟人閑扯去了,一點不管自己的死活!
“哎,來來來,我幫你!”
好家夥,他還給別人幫忙?他就沒看到我剛剛差點被人打了嗎?
“兄弟新來的吧?”
“是是是,大哥來了多久了?”
侯鎮故意一臉的興奮,就是要讓他瞧出自己是新來的,好跟自己唠兩句老生常談的真心話。
“哎,多來兩天的,臉上早就沒有笑模樣了,哪裏還跟你一樣。”
“為什麽呀,剛剛那大哥不是說了嘛,賺大錢!”
“你真信了?”
瞧瞧,這話不就套出來了嗎。
正得意呢,侯鎮往那邊一瞅,趙回聲怎麽讓人給圍了?
顧不上跟他多搭上兩句話,侯鎮便立馬借口趕了過去。
“各位各位,新來的新來的,見諒見諒啊!”
侯鎮一看,也不是什麽大事嘛,就是不小心碰到人家了,讓人給圍住威脅了。
侯鎮連聲道歉,姿态做得相當低,那群人也不想把事鬧大,叫罵了兩句就離開了。
“你還幫着他們說話!”
“好好好,我錯了!我幫你幹活行了吧?”
“本來就是你的活兒!”
趙回聲吃軟不吃硬,侯鎮三兩句服軟的話下去,他就立馬又有了幹活的動力了。
剛剛被吊起胃口的大哥也緊跟着跑到了他們這邊來,探問道:“兩位兄弟是一起來的?”
“是啊大哥,我們倆一起掙錢,掙得多一點嘛,這麽好的機會呢。”
侯鎮蛄蛹了一下趙回聲,叫他趕緊跟着接茬。
“是啊是啊,多掙錢多娶媳婦!”
剛剛還一臉喪氣的趙回聲,現在也是學得蔫壞了。
“哎呀,兩位兄弟的願望怕是要落空咯!”
那人端起架子,就等着侯鎮他們開口來問了。
“為什麽,大哥你沒掙到錢?”
他們倆做得一臉天真的模樣,把那人捧得高高的,就是為了讓他把話接着說完。
“錢?錢個屁!保住命就不錯了!”
“還要保命啊?不是···我們不是來掙錢來了嗎?”
侯鎮一臉驚恐地看向他,,順便還逼真地拉上趙回聲,往後退了兩步。
那人趕緊揮舞着手,叫他們低聲些,別讓人聽見了。
“這裏呀,是個新地方,你們呢,也是新來的人。”
“新地方?還有別的地方嗎?”
“有啊,安河知道吧?”
聽到安河這個名字,侯鎮的心都不由得跟着一緊,拽住趙回聲的手也更緊了些。
“不知道,大哥之前在這裏做工嗎?”
“我們都在那裏做工,是前兩天才來的這裏。更準确的說,是我們這些活着的,前兩天才來的這裏。”
“活···活着的?難不成還有···”
侯鎮捂住嘴,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個人平靜地描述着這一切。
“這個安河啊,就在陀山,南邊一點就是南诏了,上下不管,民風彪悍吶!”
“那你們···怎麽去那兒了?”
“害,走貨嘛,讓人騙了,走投無路就信了剛剛那個人的鬼話,來了這裏做苦工了。有些人想跑,有些人想死,最後下場都差不多。”
“什麽下場啊?”
“扔糞坑!”
糞坑?先前他們遇到的那個人也說要扔他們進糞坑,難不成他跟這夥人是一夥的?
侯鎮憋着心裏的疑惑,又繼續問道:“大哥是哪裏人啊,家裏人不來找你們嗎?不報官嗎?”
“報什麽報啊,人家就是官!聽他說過的吧,人家上頭有人!”
“誰呀,膽子這麽大?”
“這個不知道,就知道官挺大的,拿這些東西出去做生意,就專門做達官顯貴的生意。要是沒點底氣,他敢嗎他!”
侯鎮大概也知道了這裏頭的門道了,看來這筆生意,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了。原以為誤打誤撞,會發現什麽新的線索呢,沒想到竟然是自己惹不起的燙手山芋。
但現在也不好貿貿然地就出去了,引起注意了也不好,侯鎮只能一邊幫着幹活,一邊觀察起了周圍的地形,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生天去。
“你看吧,還吃這種東西,睡這種地方,我怎麽就聽了你的鬼話了,來這種地方活受罪!”
趙回聲剛要把手裏的野菜團子扔出去,就被侯鎮給攔了回來。他湊到趙回聲耳邊,低聲交代起來。
“我想到出去的辦法了。”
“說!”
“這山體的後面,是空的,咱們明天找機會送石料,貓到後面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你認識路?”
“不認識啊,慢慢找嘛。”
“還得慢慢找?”
趙回聲此刻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就差把侯鎮拽倒在地,狠狠地打他一頓了!
“哎呀,我錯了嘛,回去之後,任打任罵,我絕不還手!”
“切,誰要打你,還不如···”
趙回聲扭扭捏捏地晃着身子,沒想到這時候侯鎮竟然睡過去了,沒聽自己接下來在說什麽。
“負心漢!”
頂了他的後背一下,趙回聲便帶着滿腔的怒氣閉上了眼睛。
底下濕氣極重,再加上勞作不斷,不只是趙回聲他們,在下面待着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身體不适的反應。
“看出門道來了?”
趙回聲渾身冒汗,現在連跟侯鎮争辯兩句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出來了,那些換防看守的人,都是從崖壁後面來的,那後面絕對有東西。”
“那咱們怎麽過去,要是路不通,讓人發現了怎麽辦?”
“我今早試過了,通的,而且看樣子地方應該挺大的。你看那些從那邊過來的人,身上都是幹的,臉上也沒有汗,那裏面說不定不只是地方大,而且還有空間通向外面呢。”
“那咱們還等什麽,趕緊···”
一聽侯鎮這話,趙回聲哪裏還坐得住,趕緊就要動身出發了。
“哎!等等!”
侯鎮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這些人,頓時糾結起來。
不帶上他們吧,自己于心不忍,也實在是看不過眼,帶上吧,又怕讓人發現。最重要的是,要是讓上頭的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整弄自己呢,到時候別說是回長安了,恐怕連黔州都呆不下去了。
“別看了,帶不了的,咱倆小命都難保呢,帶上他們,那不是死路一條嗎!”
侯鎮終于還是決定放棄了,自己那點可有可無的善心,這些年,早就被自己的冷漠給磨平了,也就時不時地作痛一下,根本不起什麽作用了。
“待會跟緊我,別丢了!”
“放心,逃命的事,我也不是跟着你幹第一回了,輕車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