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梧道長的面上也是那樣一絲詭異的笑,看得人遍體生寒。

他身上的死因倒是很簡單。

一劍穿心。

看得出來,兇手武功很高,這松梧道長身上只有一道傷口,便是這心口致命傷。

松梧道長不比武當掌門,一夜頓悟,成就三十七路秋霜劍法,但也是武當老一輩的高手,江湖上奈何得了他的人也沒有多少。

紫殺武功之高,看來并非虛想。

而且,這一回留下的紫殺貼上,還有一行字,極蒼冷瘦削的字體,好似十裏墨香裏藏着刀光劍影,金戈鐵馬。

勾連鋒銳如刀劍,這樣的字,的确少見。字如其人素來不假,想來這紫殺也是個剛烈決絕之人,所以才能寫出這樣字。

好似一把利劍,出鞘就要見血,絕不回頭。

“十三年事,皆以血祭。”

這八個字攜着江湖的腥風血雨而來,森寒令人心悸。

松梧道長已十五年未下武當,此番是十五年來第一次入江湖,十年前唐小七尚還是稚齡孩童,自然不會與紫殺口中十年之事有關。想來是被梅家兄弟牽連了而已。

衆人這般想着,已萌生了退意。

來這裏本是為了湊熱鬧,可不想為了這熱鬧丢了自己的性命。

殘陽如血,殘紅萬丈。

是為不詳。

謝紫和聞青心中也頗為沉重,這一回辟邪山莊之行已不是那般輕巧了,兩條人命折損在這裏,誰知道自己不會是第三個?

果然,在用晚膳的時候,又離去了很多人。

現在算來,還留在山莊裏的,也就是聞青、顧明守、葉輕舟等三四個人而已。

梅若雲看着昔日門庭若市的辟邪山莊成了而今這凋零冷清、死氣沉沉的樣子,心中慘淡不言而喻。梅若風卻還是之前那副樣子,擁着狐裘,滿面皆是輕浮浪子神色,風骨頹廢,眼神漠然,腐朽頹唐。

而且,不知是從哪一日開始,辟邪山莊門下的仆從、供養的俠客,紛紛辭去,人走茶涼了。

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辟邪山莊已是難逃一劫。

至于謝紫,他現在已離開了辟邪山莊,坐在紅袖樓裏,享受着溫香軟玉。

紅袖樓裏新來的鴛鴦是如花年紀,似畫面龐,嬌小可人,一身酥骨暗地銷魂,她摟着謝紫的脖頸,明媚狡黠的笑意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聰慧的狐貍,妩媚勾人:“謝公子許久不曾來我們紅袖樓了呢。”

謝紫有些無奈地刮了刮鴛鴦嬌俏的鼻子:“我也是難得離開京城,這回到了杭州,順便來紅袖樓看看你。”鴛鴦笑得一雙杏眸如水溫柔,豔麗妖冶:“公子又騙人,謝公子哪裏是來這風花雪月地看我的,分明是來找主子的。”謝紫無奈地笑笑,明麗的眉眼若畫上人物,鴛鴦有些貪戀地多看了幾眼,又戀戀不舍地瞥開眼。

誰都知道呢,京城有名的謝紫公子,善詩能畫,風雅溫柔,流連粉黛紅袖之間,是那些風塵女子站在樓上,日日望,夜夜盼的情郎。

多情公子薄幸人,見得還少嗎?鴛鴦巧笑倩兮:“也不和公子打趣了,我這便引公子見主子。”謝紫輕笑着颔首,無意一句:“鴛鴦這般嬌俏,又識情知趣,難怪這杭州城的公子們,為你神魂颠倒。”鴛鴦自然知道謝紫此言不過玩笑,不過得他如此一句,仍是讓她面飛紅雲,含情帶嗔地看了謝紫一眼。

謝紫只是笑,滿眼聞青,霞光煙色,流連出一段旖旎風月。

鴛鴦整理好衣裳,領着謝紫上了紅袖樓的頂閣。

鴛鴦一身水紅色心字羅衣,衣袂翩飛如一只美麗的蝴蝶,鬓邊一朵紅山茶,笑起來是頗有風情的:“主子如舊在閣中等公子,鴛鴦這便退下了。”

謝紫含笑颔首,推門而入。

樓下歌舞絲竹不斷,凝舞緩歌盡浮華,然而樓上,一間小閣,卻是清幽隐秘。

兩個世界、兩種天地。

一個素衫男人,就坐在小閣裏,一臉端正嚴肅。誰能想到,這紅袖樓的主人,卻是如此正人君子的模樣?“衡蓮,許久不見。”謝紫一禮,面上含笑,正是京城多情公子模樣。

衡蓮蹙眉:“三月初七便是最後時限,你完不成任務,首領不會饒你。”謝紫笑笑:“最多罰我半月奉銀,關三天禁閉。”

衡蓮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首領是你師兄,對你自然與旁人不同。”

謝紫眼中閃過一抹戲谑:“你莫非是嫉妒了?”

衡蓮冷笑:“我沒心情和你開玩笑。說吧,你找我什麽事?”

小閣昏暗,重重羅帳昏暝。

謝紫的面龐在燈火間瞧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他唇邊詭異的笑:“我看見他了。”衡蓮指尖一頓,面色微沉:“謝紫!首領說過讓你不要招惹他,你難道忘了!”

謝紫有些散漫地笑笑:“我不會引火上身的。我需要你帶句話給首領,就說,我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去了。那個人,很有趣。”

謝紫笑得眉眼彎彎,十分明麗,卻看得衡蓮心頭冰涼。

燭影搖曳,燈火迷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