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轟鳴聲、碎裂聲……宇宙戰艦一般巨大的蟲族母巢劇烈地震動起來。

母巢上的碎塊從幾千米的高空中墜落到城市裏,灑在高樓上,砸進大馬路上的汽車,揚起風暴般劇烈地蓬塵。

這個景象恰似流星雨席卷地球,不同的是,一顆顆的流星沒有漂亮的焰尾,還讓整座光鮮亮麗的城市蒙塵。

“你們大家沒事吧,防盾布都用上了吧?”一道低沉堅定的男聲,從無線電時不時的雜音之中響起。

“沒事,展哥,我們安全。”雲李他們幾個剛将一處從低等級人類異化而來的蟲族關進碼頭倉庫,他盯着阿林鎖上胳膊粗的鎖鏈,就發現預定的爆炸時間要到了,帶人跑到了瞭望站的地下室去,零星聽得地面上的響動。

無線電頻段切換。

“沙啦啦……”無線電裏聲音嘈雜,過了一會兒,“我們沒事!掉下來的東西還有好多幼年蟲,展狄你們幹得漂亮!”白凡有點激動,握着無線電的手有些顫抖。

按照“亡淵”的安排,他們把山頂上一片螳螂樣兒的合體蟲族逼到了兩座山中間的山坳裏。

“其他人呢?”展狄的臉貼在無線電邊上,聽剩下的數十個小分隊彙報完畢,才松了口氣。

他擡頭看了看遠處,轉頭看向許英升:“英升,你不是說TNT一百斤的量夠了嗎,我看母巢還是穩固得要死。”

許英升可能是棒棒糖告罄了,腮幫子一邊鼓起含着東西,插着腰看圖紙:“該放置炸彈的地方都放了,只能說母巢皮太厚了,我們預估的薄弱點可能都是錯的,這個母巢就是蟲子的戰艦,或許……或許并沒有弱點……”

“陸一飛他們進去之後,後來一隊都進不去了,所有人順着‘洋流’上去卻被擋在了門外,只把炸彈安裝在母巢的外面,最後順着洋流下來。從內部熱武器攻破的計劃失敗了,我們按plan B應該把母巢炸得千瘡百孔才對。”

別看其他隊伍都因為爆炸,蟲族暫時勢弱而受到鼓舞,但是展狄知道,計劃不如變化,陸一飛他們哪支隊伍徹底和大家失聯了。

無線電只要一靠近母巢就失去效用,這點陸一飛早就猜到了,事實也卻如他所料,進去母巢之後帶着無線電如同帶着一塊板磚。

許英升咔嚓幾下把嘴裏的糖嚼碎,随機想到了什麽反駁自己,“不,肯定有弱點的,陸一飛說宇宙飛行器航行都需要燃料,也許和我們使用石油一樣,他們儲存燃料能量的地方就是弱點,我們找到那個地方再試一次。”

趙洋站在旁邊倒是松了口氣:“陸一飛他們那只小隊還在裏面,你們倒是真下的了手。”

展狄也不是沒想過,但聽到趙洋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道理:“他們就是拿捏準了我們的炸藥對母巢造成不了什麽影響吧,真是服了。我們還真怕炸死他們,陸一飛早料到了吧,怕是他想的根本就是制造蟲族的混亂,他知道只靠炸彈壓制不了蟲族,只看他們在裏面能發現什麽了。”

趙洋嘴巴張得老大:“這一步步都算好了啊,陸一飛加金平真是八百個心眼都有了。加我就是八百零一個心眼,我腦子都要轉不過來了。”

就在汪明誠流着血準備拼了命再挨一下,母巢突然開始強烈的震動。

仿佛身處在高層大樓裏遭遇地震一般的感覺,渾身發軟,屁股下的地面像是一張瓦楞紙,抖動得像波浪。眼前挂了驚恐表情的陸一飛就像是鍋子裏的一顆爆米花,震得東蹦西跳的。

這一刻這間蟲室裏的一切都像是果凍似的,地面上固定着的蛋狀卵滾動來滾動去,撞在身上躲都躲不開。

人東倒西歪,根本直不起身,也沒注意到母皇的意識觸角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攻擊。

震動數分鐘後停了下來,陸一飛知道,安排的爆炸攻擊還是奏效了,即便他們所處的蟲室仍舊不見破損,那意識觸角明顯地收斂了許多,不再不達目死不休地追着它們跑,團在那段明顯弱下來的光柱裏,暫時的偃旗息鼓。

汪明誠嗆咳出嘴裏的煙塵,發現一只胳膊用不上勁兒,不露聲色地支撐了一下地面,很快就來看陸一飛的傷情:“疼嗎?”

陸一飛看他身上是深可見骨的血痕,身上都是為了護着他被卵化石砸到的淤青,卻仍然在問自己有沒有受傷,突然想說些什麽,但是這個念頭很快被自己強壓下去。

“我沒事,你傷得比我重多了,要是母皇攻擊我,你不要再撲過來了。”陸一飛眼前還循環播放着汪明誠飛身撲過來的場景,他知道汪明誠的心思,卻不想他這麽拼命。

他們倆好像掉了個兒,拼命燃燒自己的生命的那個人變成了汪明誠。

“我只要你沒事。”汪明誠笑着摸摸他的臉頰:“對了,我之前給你的那個異形珍珠雕刻件你還帶着吧?”

陸一飛從脖子裏掏出來,原本是個小地球的吊墜,旁邊多了個小小的骷髅頭。

“我說你要送人東西也送個吉利點的,送個骷髅頭算是咋回事。”

汪明誠見陸一飛念叨歸念叨,還是仰着脖子很小心地塞回了衣領裏面,無奈地笑笑。

說話間,蟲室一地狼藉,紛亂不堪,但是又重新歸于平靜。

母皇的意識像是在光柱中修整,并沒有下一步動作。陸一飛想,現在是暫時的的平衡,只要不發生別的意外——

一股焦香味隐隐的出現在鼻端,陸一飛鼻子很靈,卻也說不出這是什麽味道。

蟲室的一個角落裏,突然冒出一陣煙,煙沒有袅袅向上,而是直直地往裏面蔓延開來。

陸一飛和汪明誠往遠離那煙的地方去,捂着鼻子生怕是什麽生化武器。

“咳咳咳咳咳……媽的這燒出來的什麽味,早知道跑的時候戴上防毒面具了。”

“這誰能知道嘛,帶了打火機已經很不錯了。”

來人從逐漸擴大的焦黑的蟲室傷口裏鑽出來,灰頭土臉。

“孟朗!”陸一飛沒想到,最早跟他們彙合的居然是孟朗,孟朗身後那人是嚴長海。

嚴長海最先注意到陸一飛他們,非但沒靠近,反而拉着孟朗一臉嚴肅的站到角落:“你們證明一下是本人?”

陸一飛望着他們一副一朝被蛇咬的樣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們遭遇了寄生者?如果沒猜錯,是‘鄒晟’?”

被嚴長海提點這句,孟朗連見到陸一飛的喜悅都淡了:“是啊你怎麽又知道了……怎麽自證,寄生者能夠獲取本人所有的記憶啊,怎麽證明我是我,背身份證也不管用。”

嚴長海冷靜地發言:“這裏唯一不用自證的人可能是陸一飛。”

陸一飛知道他們聽說自己被下蠱的事情了,他是不會被二次寄生的,“不用擔心,我們一個也沒被寄生,我讓你們都吃了蟲卵記得嗎,你們體內有活性的蟲卵,已經不會作為被寄生的對象了。”

陸一飛不提還好,孟朗和嚴長海一想起來就有點想嘔。

嚴長海臉色鐵青地轉移話題:“呃……那就好,我們遭遇了寄生者,然後金平用小爆炸轉移注意力,大家都跑到被炸開的小房間裏面了,就像蜂巢一樣一個個蟲室都連在一起,開完一個還有一個,開盲盒似的,也不知道怎麽走到這兒來了。”

“這是什麽?”嚴長海看到發光的光柱,“還會發光。”

“別過去,是母皇的意識觸角,剛剛爆炸前才攻擊我們一波。“

嚴長海和孟朗面面相觑,明顯聯想到了鄒晟說的那些話。

孟朗有些低氣壓:“寄生者說你是地球的蟲族,是他們的‘火種’,這是啥意……”

陸一飛望着他的眼睛一點不躲閃,打斷他:“你們來的時候,見到的蟲室裏有沒有那件東西?”

嚴長海瞬間接過話:“地上這些是石化卵的碎片吧,我們去的大多數房間都有這樣的呈現灰色的卵,感覺像是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至于你說的那東西,我們來的路上看到有些奇怪的東西,都收集過來了,你看看有沒有。”說着他示意孟朗一起跟他翻包,往外掏東西出來。

孟朗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往腰包裏掏,手出來的時候被拉鏈卡住了,急了猛地往外一扒拉,手被拉鏈拉了一道口子,有個彈珠樣兒的東西直接沖着光柱飛過去了。

“啊!”孟朗受到驚吓,其他人眼裏這事兒發生得太快了,還沒來得及提醒他,眼睜睜看着那彈珠進了光柱。

汪明誠見過陸一飛投死物進去,“沒事兒,它很快就會滾出來的——”

話音未落,光柱裏想起了嗡嗡聲,就像是蟲族振翅的聲音,頻率又快又高,像是有一只蟲子被困在瓶子裏,不斷地拍打玻璃罐壁。

一聲聲的脆響,卻像敲打在他們耳膜上。

這是一個信號,那沙沙聲慢慢多起來,外面有多振翅的昆蟲向他們靠近,這可不是項向天聽蟬鳴聲似的體驗,像是有億萬只蜜蜂湧向渾身塗滿了蜜糖的你。

忽視這令人不安的聲音,光柱一下子熄滅了,光源暗了。牆壁裏隐隐有東西存在的異物感,讓陸一飛感覺像是站在商場演出最中央的舞臺上,被幾十雙、幾百雙眼睛盯着。

這種被視線窺探的感覺照理說不該出現在這,下一秒他就看到了。

暗紅色的牆面裏浮現出幾十具人形,七八邊形的房間裏一圈圈布滿了這樣異樣的人形。

“我靠,完了,這麽多寄生者?!”孟朗大喊。

“往頂上跑!”汪明誠當機立斷,将陸一飛架起來,不顧自己腰間後背的傷口就要托舉着人往上送。

“來不及了!”嚴長海只來得及拿出□□,掃射了牆上的幾個人形。

但那些人形根本不為所動,照樣從牆面裏浮了出來。一個個的人類,有男有女,皆是面如金紙,眼神呆滞,像是一具具馬上要去燒的紙人一般。

讓人看着就腳軟,更何況他們嘴裏還吐出人話來。

“我不計較你們剛才的掙紮,人類的武器沒有辦法損壞我的宮殿,和人類的科技力量相比,我們擁有的更多。”

“只要陸一飛留下來就好了,你注定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只要融為一體你就能感受到蟲族的偉大之處。”

“你們将成為我們,是宿命,是天命。有朝一日你用我的視線看到更強大的藍星時,會感謝我的。”

“因塞特族是地球的主宰,會在這顆星球上重返因賽特族的榮耀。”

無論這些人是男是女,是中年還是青年,聲線是粗是細,都在用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語氣,仿佛他們共用了一張嘴。

這張嘴說着讓人膽寒的話語,絲毫不覺自己的要求過分。

“蟲母你中二期來的晚還是中年瑪麗蘇,身體都沒有還統治地球你腦子好使嗎?”陸一飛不客氣地說。

孟朗驚恐得手抖,一臉我們都被包圍了,哥你還敢這麽剛嗎?

陸一飛當然不是瞎莽,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被盯上,但這蟲母一聽就是需要他的身體,沒有一上來就圍攻他,是對他有所圖。

這些站着的死人自然不會胸口起伏,面紅耳赤地跟他争論,但是蟲母已經在這些人類腦中搜尋到了“中二”“中年瑪麗蘇”這樣的詞彙的含義,那些男女不斷逼近,氣勢洶洶還是能看出來蟲母的心理狀态。

“你會為你說的話後悔的。”蟲母借由一個男人的嘴巴說出這句話。

“在我手裏的人質,你以為只有巢裏的這些嗎。”男人将原本存放意識光柱的地方拉開,是一處白色的平臺,不知道是幾次按鍵,很快一個投屏的全息熒幕就展開在衆人面前。

不知道地面上的戰局是從何時産生異變的。

展狄蹙着眉,頭上全是汗,一看就是在跑。他的身邊沒有趙洋、沒有許英升,就連保镖似的那個男人都不在。

“白凡、雲李、禺皓,你們聽到了嗎?”

“刺啦……嘶嘶,紮啦……”

無線電已經沒用了,他将無線電随手一扔,幾分鐘前他就聯系不上10餘支隊伍了,就連白凡那支已經将蟲族的領地壓縮到山坳裏,眼看就要用重型武器轟山圍殺勝局已定的隊伍都失去了聯系。

他所在的原本是“亡淵”的基地,雖說基地人不多,但是也是有幾只小隊的,而且武器充足,可以說火力很猛,他們是後方,原本壓力不大,但不知怎麽的那些蟲族調轉了槍頭,靠着寄生者混到基地裏之後大肆殺戮,就連他身邊的人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後方出事,對前線影響巨大。

白凡他們聯系不上基地之後,就知道不好。

原本山坳裏地形複雜,但好在他們許多玩家熟知山地地形,利用風向先隔離出防火帶,然後就一把火放火燒山,将蟲族趕到了一起,當他們想要在山上裝炸藥,卻不知怎麽的,那些原本左支右绌的蟲族,突然有了戰術。

就像是之前沒有接到命令靠自己随意打,之後有一個幕後領頭人下了具體的命令,會使用計策還會使用團戰戰術。

不僅利用陷阱誘殺了他們的幾個戰力高的,剩下的時間像牽風筝似的溜着他們玩。

其實看似他們把蟲族引導了山坳,殊不知,只是走進了蟲族的事先設置好的陷阱。

從天上飛下來無數炮彈式的爆炸蟲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蟲族之前是在裝做不敵。

揭下僞裝的面具,人類玩家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接下來他們這支山上的隊伍可謂是一瀉千裏。

當然還有狀況好一些的,碼頭這邊的,本就有個哨塔24小時有人駐守,勝在視野開闊,蟲族來襲,第一時間就能發現情況不對勁。

他們之前也吃了蟲卵,低級蟲族到了他麽你身邊也是暈頭轉向,根本分不清他們是不是同類,反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但是某一時刻,那些低等蟲族突然有了智慧,不對,像是突然能分辨眼前的是不是敵人了,有組織有紀律地展開攻擊,人類不再具有優勢了。

雖說比山裏面的白凡他們好一些,但也是被動得很。

雲李試圖聯系了幾次基地,發現根本聯系不上,求援都不知道跟誰去求。

屏幕裏,仿佛能看到人類一敗塗地的未來。

陸一飛咬緊了唇,也許這樣的場景他早就猜到,但真正到這個時候,他發現并不能淡然處之,這些人裏有身體殘缺時格外照顧他的趙洋、展狄,自己一路走來拉起的隊伍、還有“亡淵”的夥伴,更多的是同一條戰線的人類玩家。

大家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蟲族侵略者趕出去,再次同一個信念下,無論在蓋亞裏有多少花花世界,都比不上這個現實世界來得重要。

他看到一只飛行蟲将白凡砍倒在地,一張國字臉上從左邊臉頰到右邊的眼睛差點被全部劃開,皮開肉綻,滾下山坡生死不知。

“人類你既然一個都不願意放過,怎麽能說服我合作。”陸一飛看着先前說話的男人。

聽到他有松口的意思,母皇似乎也不想強來硬上,比起地面上蟲族的全面戰鬥勝利,他更在意的明明是眼前這個有地球蟲族血脈的地球人。

“你跟我講條件?”

“不能講就算了,咱麽至多不死不休。”陸一飛說着抽出一把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慢!”即便衆多傀儡沒有動作,從他的聲音還是能感受到迫切。

陸一飛看似穩如老狗,腦子裏卻瘋狂滾動着進了母巢之後的畫面,一個逃亡的蟲族,為什麽執着于地球的蟲族?

武力統治不是他們的目的?那什麽才是?

他是地球蟲族,地球蟲族有什麽特別?

陸一飛看了看地上母皇毫不在意的碎裂成渣滓的蟲卵,又看了母皇試圖亦步亦趨靠近自己的腳步,閉了閉眼。

“你把我們同伴完好無損地送出去,做得到吧?”

“陸一飛!”“你在說什麽啊?!”“要走一起走!”

陸一飛對汪明誠使了一個我自有數的眼神,剩下的只能喊給孟朗他們聽:“你們在這給我添亂,母皇願意放過一些小小的普通人對吧,你要的是子嗣,不是普通人。”

母皇如果有呼吸的話早就亂了,這個人類……到底腦子裏到底知道多少蟲族的秘密。

即便是這樣,母皇的意識還是受到不少的震撼。

“……趁我沒後悔,你的同伴可以走,我已經下了令,他們什麽都不會做。”

這個“他們”自然指的是外面那些等着飽餐一頓或是找宿主,虎視眈眈的蟲族。

牆面的破口裏又進來幾個人,顯然是被蟲族抓到後想要處置,卻因為母皇的命令不得不送來的人類。

“老大!”“汪哥!”

汪明誠一個回頭都沒有給金平和胡先安,他的眼裏只有一個人,但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麽。或許他猜到了,但他不會讓陸一飛這麽做。

倒是陸一飛沖着金平笑笑:“早先我說什麽了,你答應我的要做到哦。”

直到這時候,汪明誠才舍得施舍自己的隊友一眼,黑色的瞳仁像是要把人沉溺在漆黑一片的沉潭裏,叫人窒息。

金平像被殺意擭住了,動了動嘴唇一句話說不出來,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母皇等不及了,思維觸角從陰暗處飛射而出,這個脆弱人類都來不及驚呼,就從他的耳朵裏鑽了進去,如同泥牛入海再尋不到蹤跡。

陸一飛抱頭痛呼,從小到大害怕累害怕苦的人主動接受了寄生,他的嚎叫裏如同聲聲泣血,“快走!”

腳下突然破開一個洞,他像是陷進了明紅色的流沙裏,随着肌肉色的猩紅翻滾,很快露出個頭頂,随即不見了。

汪明誠想也沒想就破開地上的洞,一躍而下。

疼痛、劇烈地疼痛。陸一飛感覺腦子像是要被一劈兩半,腦子裏有了另一個聲音,下一秒就像是微波爐裏的雞蛋要爆開。

好疼啊,停下來吧,如果死亡能讓疼痛停止,就給他一個痛快吧。

蟲母不會就此罷休,掌握了地球蟲族的身體,他就能得到想要的蟲族重返繁榮的一天,等等……

陸一飛腦中那個聲音說:“怎麽回事,你的身體是空的?”

蟲族母皇不可置信:“你居然只是一句空殼子,我沒有辦法改造你的身體!”

陸一飛虛弱的笑笑,多少帶點嘲諷:“都說了,談條件時候讓你慎重考慮了,只有一次讓蟲族得到繁衍的機會,就這樣浪費了多可惜。”

蟲母大怒,他的所有能量只夠一次寄生,被鎖在這具羸弱的空殼裏,無能狂怒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是地球的蟲族,是可以孵化我們因賽特的雌性幼蟲,你早就猜到了我們的目的是繁衍種族。”

“你是說地球蟲族裏面那個令你豔羨的孤雌繁殖嗎?你們因賽特逃離自己星球的時候就沒想過帶上獲得雌性嗎?只有雄性活卵,都是消耗品吧。”

只有蟲母知道,并非不帶雌性,而是他太小看自己分化高級蟲族的能力了,愈發看不上磁性和雄性蟲族繁衍而來的普通蟲族,而這批蟲族才是星球重建的中流砥柱。

而他賦予意識的高級蟲族并不能自己繁殖,他的意識終究是有限的,就像是分裂自己的主體,主體的能量只會越來越弱,不然他的身體也不至于這麽容易被毀壞在母星。

“你是一具空殼,是怎麽活到現在的。”母蟲看大勢已去,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漏算了這一步,明明連地球軍隊都快被他們拿下了。

“它叫蠱蟲,在它吃完我的內髒後,又用結構組織替我補全了那些內髒,這個過程我沒有一點疼痛。”他感覺到那些組織因為母皇的侵入逐步地瓦解,還仍不住嘴賤道:“比你們因賽特蟲族強多了,即便他沒有自己的意識。”

頭頂的房間被劈開,一個人從頂上露出一個頭:“飛飛……別怕,我來救你。”

“你哭啦?”

“我沒。”

“我都聽出來了,你哭了。”

“為什麽你又要騙我!”

“我沒騙你啊,我喜歡你,比誰都喜歡。”

“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

陸一飛的意識越來越弱,渾身像是疼痛過後的虛軟,想不到人生的最後一刻居然是小學生吵架。

“別嘴倔了,我愛你。還有就是,告別要簡短,才不會太痛。”

明明母皇還能借由他的身體做一些事,但母皇崩潰混亂,他成了因賽特一族的罪人,是種族滅絕的始作俑者,這令從來站在權利最點統治蟲族的母皇無法接受。

即便他是剩下一縷意識觸角,也未曾覺得自己不該做統治者過。

陸一飛趁母皇軟弱的一剎那,短暫地掌握意識的主動權,母皇融化了好幾層蟲室了,腳下已有一層母巢的外壁。

汪明誠伸手來夠他。

他歉意的一躲,嘴上說着這輩子最後一句謊言:“是母蟲躲的。”

“還有辦法的,我們還能想到辦法剝離你身體裏的母蟲。”男人的聲音在抖。

腳下變得柔軟,踩得地方就像果凍,腦子裏的母皇逐漸鎮定下來,因為他想到,他還可以靠着蟲族的軍隊再統治地球百年。

雖然無法再繁殖,但他的意識只要不滅,就能靠着分化的意識寄生在地球生物上活下去,縱使壽命大不如前,他也能做一個星球的主宰!

地球,還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是他忘了,即便他的意識如何完美,此刻寄托的殼子可不太穩固了。

陸一飛腳下一空,最後擡頭看了一眼,有什麽濕噠噠的東西掉在了自己臉上。

萬丈高空,風很大,他如同一片樹葉被卷進高空的氣旋裏,瞬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