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于地球的重力,人行動比在地球上累上許多,跑動也變慢了,雖說經過許多次蓋亞世界的副本,再加上陸一飛又在陸續鍛煉自己的體力雖比從前好上不少,也還是累得夠嗆。
倒是汪明誠托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在跑,喘氣聲也不劇烈,比他游刃有餘地多。
“那邊!”陸一飛眼尖,通道兩邊看起來深紅色的牆壁,轉來轉去都一模一樣,仍然被他注意到了左邊通道有個不顯眼的凹陷處。
“走。”
以為是門的地方,如同被什麽東西啃咬出來的,表面并不規則,而且上手摸着十分柔軟,能感覺到有東西隔着一層軟墊将手的力量反彈回來。
“推不開,”陸一飛擡頭看汪明誠。
汪明誠最喜歡看他試圖求自己的樣子,明明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那雙眼睛無意識地散發着柔軟的求助信號,“你躲開,看我的。”
結果踹了兩下,那堵柔軟的牆又把他的腳好好送了出來。
汪明誠這只開屏孔雀,還沒來得及好好展示自己尾羽的光彩照人之處,就被迫将絢麗的尾巴收了起來,臉上不禁讪讪。
陸一飛心裏快笑死了,捂着嘴忍不住嗆咳了一聲,把那笑意收了回去。
“我以前看過一種樹栖螞蟻的巢穴,和普通平面的築巢方式不一樣,它們可以鑄造出兩層樓三層樓的小別墅,只不過是往地下的,還是立體式的,不太規則,構造複雜,但總是垂直向下的。”
汪明誠瞬間懂了他的意思,從腰間解下來這個尖頭鍬,往地下怼。底下像是組織很密的肌肉紋理一般,被鐵鍬劈開的時候還能看到相互糾纏在一起的形态,不過那東西很怕金屬似的,幾下下去,割裂出很大一個口子,暗紅的顏色着實容易讓人眼一花以為是個巨大的傷口。
“下面果然是空的。”
汪明誠先自己跳了下去,随後接過了跳下來的陸一飛,沖擊力很大還是将人抱了個滿懷。
汪明誠對沖擊力毫不在意,慎重的觀察到沒有什麽蟲族士兵把守,才肯細細打量起這個地方:“這就是蟲族母巢的核心嗎?”
陸一飛讓他放下自己。他想象過母巢的核心是什麽樣子,眼前的所見還是很叫他震驚。
想象中,頂端滿是鐘乳,地上遍布着深灰色的蟲族胚胎,其中還閃爍着生命跡象的熒光,至少也是一副充滿粘液,巨怪巢穴的樣子。
但眼前的一切讓他有些說不出話來,巨蛋一樣拱形的穹頂,散發着幽藍色的光芒,仿佛是浩瀚無窮的深藍色宇宙,那些幽光浩渺如煙,還以為是宇宙中的恒星閃爍。
底下确實有很多蟲族胚胎一樣的東西,但表殼已經呈現灰色,和那些他讓玩家們吃下的卵不同,不像是有生命跡象,更像由蛋形卵演化而成的化石,零落不規則地散落在這片空間內。
而最深處,是一個連通宇宙穹頂和地面的粗壯光柱,光線很強有些晃眼,一下子看不清究竟是什麽。
陸一飛深吸一口,朝着光柱走去。
另一邊,嚴長海和孟朗他們人多,反倒是被多數飛蟲追着,壓力不小,不過大家也不是陸一飛那樣跑幾步就喘得體力廢,就算快被追上,用随身帶的槍支和道具武器也能稍微頂一頂再跑。
“不對啊,這蟲族都是睡大通鋪嗎,巢穴裏也沒見到房間啊?”孟朗邊跑邊問。
金平對他大通鋪的說法有點異議:“蟲族跟人類的習性不一樣,他們休息是通過和母巢的相連接,吸取所需營養的時候就在休息了,不像我們人類需要睡覺。”
嚴長海也覺得奇怪,一路上過來也沒見到單獨的房室。一般來說,蟲族築巢很喜歡啃食出不規則地蟲道和蟲室,可以用來繁育後代,可現在他們都沒見過。
難道蟲族不需要哺育後代嗎?
“一進到這裏我們方向都沒了,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個位置,待會還能不能和老大和陸一飛彙合啊?”這路走來走去都一樣,胡先安控制不住埋怨。
“不能哦。”一個男聲說。
“你說什——”胡先安正想看看誰敢跟他說不能,卻發現大家都一臉莫名地看着他。
孟朗先問出衆人心中疑慮:“大塊頭,你幹嘛自問自答啊,神經兮兮的。”
胡先安的視線從孟朗的臉上滑到金平的臉上,企圖求他證明自己剛剛沒有開口:“我沒有接話啊!”
金平腳步慢下來,喘氣喘勻了:“的确不是他的聲音。”
孟朗瞪大了眼睛,苦笑道:“喂,你們不要在這種地方開玩笑啊,這不好笑。”
“我覺得好有意思,你的眼睛都要掉出來了。”那個聲音又說。
這下大家也發現這聲音不屬于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了,男聲非常輕,甕聲甕氣的響聲在什麽容器裏發出的,悶悶的。
金平面色沉了沉,似乎已經認出了這把聲音:“別在這裝神弄鬼的,你出來。”
前面是不知通向哪裏的通道,身後是他們剛剛跑過的來時的通道。如果藏着人,很容易就能被衆人看到,然而此時卻并沒有人出現在這兩個地方。
孟朗快吓哭出來了:“蟲族……呃、蟲族也有蟲子鬼的嗎?”沒想到萬物皆有靈這句話竟然是真的。
“‘鬼’是什麽,我的‘記憶’裏說這是不存在在現實世界的一種生物。”随着這句話的持續,從衆人身邊的紅色牆壁上,凸出來一個人形。
這個人形還在向外面冒出來,就像是從水平面浮出似的,那個人就要從牆壁裏凸出。
孟朗只聽過把屍體埋進牆壁裏的恐怖故事,卻從沒聽過這屍體還會冒出來的,這鬼怎麽反着來?!
很快,那沒過五官的牆壁從那人形上退了下去,露出一張帥氣五官的臉。
眼睑低垂,頭發背在腦後,一绺發絲垂在眼角,看向某人的時候,眼睛裏透出深邃的波光,比之之前的那個人,頑劣和善良褪去,有的是一種發生任何事都理所當然的從容和近乎殘酷的天真。
“鄒晟……是你。”胡先安愣住了。
金平能認出來他的聲音已經猜到了,夠不上驚訝,只是心裏在盤算如何脫身。
寄生鄒晟的這個蟲族,并不好相與,這個時候出現不知道是追着他們來的,還是有什麽陷阱。就他的想法,這個寄生者濟源宿主和他們有淵源,也沒必要和他們寒暄太多,他這樣出現就像是不擔心自己會遭到圍攻一般。
“呵呵,我喜歡這個名字,這麽叫我也行。”‘鄒晟’說。
嚴長海并沒有見過‘鄒晟’,但他對“亡淵”內部人員被寄生的事情早有耳聞,腦中一轉就對上了這是哪號人,心裏也沉重起來,怕是今天有一場惡戰。
孟朗直勾勾看他:“你、你是那個蟲子。”
‘鄒晟’皺皺眉翻了個白眼,明顯已經把人類的表情運用透徹了,他知道該用這個表情表達不滿。
“傷耳朵,注意你的發言。”‘鄒晟’說,“既然我允許你用‘鄒晟’這個名字叫我,你就應該感恩戴德了,不想死無全屍的話,不要用‘蟲子’這樣低等的說法來稱呼我們因賽特蟲族。”
胡先安和金平和真正的鄒晟共事的時間不短,這蟲子使用着鄒晟的身體發號施令還心安理得地樣子,十分紮眼,就像是有人胡亂的當着自己的面對昔日戰友的屍體進行侮辱,心裏只有無邊的憤怒。
但是寄生者的能力雖沒有全部施展出來過,就憑他從幾十層的大樓跳下去毫發無傷這一點,就比他們在這的所有人加起來都強。
所以,金平忍着火氣:“你是來阻止我們的?”
“阻止你們?算是吧,但我們的目的已經快要達成了,阻止不阻止你們已經不重要了。”
衆人聽他這話,得到了一個很重要很可怕的事實:這些蟲族,早知道他們要來!他們落入了蟲族的陷阱!
金平快要不能呼吸了,窒息感壓在他的胸口,讓他說不出下一句。
寄生者不是來阻止他們的,那現在他們已經達到了什麽目的?他們這支小隊分明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什麽傷害——對了!還有汪明誠和陸一飛。
他們的目的是汪明誠和陸一飛!
‘鄒晟’打了個響指,得意自己學會了不少人類的技能:“對啦,你和我記憶裏一樣,反應很快嘛,想必現在‘火種’已經在我們布置好的‘母巢核心’了。”
事關陸一飛,孟朗的頭腦也清晰起來,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沒有注意火種是什麽,但分明知道寄生者指的是陸一飛。
“陸一飛進了你的陷阱?”
“哈哈哈哈地球上的蟲族差我們因賽特族差得不知幾等,他進陷阱是理所當然的。只要他觸碰我們的母皇,地球上的小游戲就結束了。”他越是胸有成竹,衆人越是不安。
陸一飛的眼睛被耀眼的白光晃到,控制不住用手擋了一下眼睛,走近來,才發現光柱居然是一個收納器。
沒有玻璃或是透明的東西圈着,漂浮物卻在限定的光柱區域內飄動。陸一飛不是學編程的,看不懂那些漂浮的符號,他想用手去觸碰那些符號,在半道上被汪明誠攔下。
“別動,這東西有古怪。”
陸一飛懂他的意思,空無一蟲的核心位置大喇喇的放着這樣一個器皿,怎麽叫人不心生警惕。然而,那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他卻有種親切感,那種感覺一直叫他去觸碰它、抱住它。
即使被汪明誠制止了,他還是直勾勾盯着那東西,連自己的眼睛被光線激得直流淚都沒感覺到。
一雙手突然蓋住了自己的眼睛,直到陸一飛地扭開頭,他才松手。
那人輕聲道:”別盯着看,眼睛都看壞了。”
陸一飛才注意到自己已經是滿臉濕痕。
汪明誠用袖口陸一飛擦擦臉上的痕跡,害陸一飛不太好意思。他自從上學就再也沒怎麽哭過了,現在這麽眼淚汪汪的怪難堪的。
“這東西是個□□吧,你怎麽沒事?”陸一飛撅着嘴,不願意承認。
汪明誠可太想叫他哭包了,但估計要被打,若無其事地般的,“我老花眼。”
陸一飛沒管他敷衍自己。
他腦海中已經想到了什麽,遂四處尋找,很快找到了塊趁手的“石頭”——更合适的叫法是化石卵風化碎裂的一部分,像投擲壘球那樣向着光源處扔去。
那石頭進了光柱,可疑地停留了一下,又沿着抛物線跑出了光照的範圍。
“把那東西拿出來。”
汪明誠取出幾只生龍活虎的小白鼠,原本這些老鼠想用于引開蟲族的注意力,沒想到在這個地方居然也能派上用場。
汪明誠将白鼠送進了那道光柱。
光柱裏的成段的符號一下子被打散了,但随即環繞成觸角似的長條,像烙鐵一樣在老鼠的身上烙印下痕跡,老鼠掙紮起來,但現在半空根本沒法跑出去。
十幾秒鐘之後,那些老鼠奄奄一息。
又過了十幾秒鐘,老鼠精神又回來了,行為像是人一般。一只老鼠進行發號施令,剩下的老鼠突然變得訓練有素起來,不出多久全都脫離了光照的範圍。
陸一飛看着那些觸角重新又被打散,漂浮在光柱中。
汪明誠看着這樣的場面,驚奇地問:“這些老鼠出現了智慧?”
陸一飛抛着撿起來的蟲子化石,又抓住一只白老鼠。
那老鼠像是突然開竅了一半,雙手合十,兩手互搓仿佛在求他放了自己,陸一飛寒毛直豎松了手。
死亡仍是死亡,生卻換了一種生。
那只白鼠已經不是之前那只了,這個驚人的場面十分眼熟。
“汪明誠,寄生者的數量沒那麽多的原因,會不會就是其他低等蟲族是靠繁殖,而寄生者是靠母皇選中來異化的,所以寄生者數量不多,因為母皇已經功能不全了。”
這樣的猜測,讓眼前的東西真相呼之欲出。
汪明誠拉着陸一飛退後兩步:“你是說這是母皇……那她怎麽……”
“……只有一段意識是吧。”陸一飛接下去他的話:“他的身體應該湮滅在了蟲族星球上,蟲族帶來的,只剩下這一部分了。”
“他們有寄生者的技術,能夠憑借一段意識寄生于人體從而長成他們所要的樣子。若是将軀體和意識剝離,恐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這樣一來,這母皇的意識豈不是很重要的東西,一個蟲族都沒來把守,這說不通啊。”
陸一飛看着那光柱裏的數據開始飛快地流動,意識到不好:“糟了,中了蟲族的陷阱,他們就是要讓我們接近母皇!”
說時遲那時快,母皇的意識觸角像是沸騰了的水一般,波動乍起,形成一條長長的觸角,向着二人抽來。
二人滾地葫蘆似的亂跑,跑到原來的出口,卻發現那個巨大的傷口已經消失了,嚴絲合縫的連接在了一起,兩個人像是甕中的鼈,被母皇困在了這個密不透風的地方。
意識觸角如同蝕骨的鞭子,這道鞭子打在哪裏都會留下深深的烙印,也許思想和意識本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只消無聲經過,就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不規則的蟲族的卵被那東西抽到,很快化為一地齑粉,凹凸不平的地面都被那一小小的觸及,就留下一條長長的鞭痕。
陸一飛狼狽躲閃間,腳被一個凹陷陷進去一半,前腳掌都陷在了一個空洞裏。來不及轉圜,扭了一下,摔了出去,随即而來的一道鞭痕,橫空而下,汪明誠一個飛撲過去,蓋在他身上那條鞭子從他的腰間上劃過,汪明誠忍不住慘哼一聲,擦過他身體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整條血痕貫穿了他的左肩到右腰。
現在不是什麽查看傷口的好機會,汪明誠忍下來,将人帶到另一個角落,但是那鞭子太快了,馬上就下一道就要橫劈而下。
想必陸一飛已經被女皇寄生同化了吧,鄒晟高興的想。蟲族之間有一種感應,是母皇的意識所賦予的,即便母皇的身體已經消失了,但那種意識還能在基因之中引導蟲族前進或後退。
剛剛鄒晟心裏一動,有種來自母皇的感應,母皇很高興,目的快要達成的那種喜悅,從每一個細胞裏跑出來,讓所有的興奮點雀躍起來,渾身身體舒泰。
這是一個很好的信號。
他的高興和他身邊那些真正的人類變成了由于驚恐不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用太焦慮,等到你們在我們因賽特蟲族的統治下也是可以生活的。只要等一等,等到母皇完全寄生陸一飛。得到地球種族間充足、徹底的融合,人類、包括地球上的物種,最終都會向着我們一族進化,最終和我們種族融為一體。”
“為什麽要寄生陸一飛?“金平問出這句話,手上卻微微動作,試圖用語言轉移寄生者的注意力。
“因為它是地球的蟲族啊。”‘鄒晟’理所當然地說出這一句。
“他不是蟲族,他是人類,他只是被下了蠱蟲而已,”除了金平,這些人裏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各人表情精彩缤紛。
孟朗自诩為陸一飛親近的朋友,卻不知道這件事情,也許陸一飛不說是怕他們擔心,但現在知道這個消息的他,并沒有更輕松一些,反而憤怒起來。
“你說他已經被寄生了蠱蟲,所以就是地球的蟲族了?誰給他下的蠱?難道之前他眼睛看不見就是因為被人下了蠱嗎?
”我到現在還沒有對你動手,可不是讓你們在這裏寒暄聊天的。”
其實“鄒晟”到現在都沒有對他們動手,就是有一些可疑。
“那你想怎麽樣?”胡先安不動聲色地擋住金平的側身。
“我要你們乖乖的把互相之間綁起來,跟我去‘火種’所在的地方,我們要迎來新的母皇了,你們也算是見證者,可以容許你們見證了一切再被同化,希望你們不要不識好歹。”
衆人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愉悅了“鄒晟”。
但是下一秒“鄒晟”就笑不出來了,一個小型的□□從他眼前炸開!
金平已經不在乎讓自己人受傷了,只求脫身。衆人在眼神交流中也已經約好了時間,現在金平一聲令下,衆人埋頭就往兩頭跑。濃煙滾滾中,充斥着或真或假的嘈雜尖叫。
總之在一片混亂之中,“鄒晟”在最初的被突襲的驚慌中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就已經将受傷了,原本令他滿意的身體上破開了很多難看的口子,就連腦袋也是嗡嗡響,要不是這個人類身體已經被他蟲族的基因改造了,怕是就此在爆炸中被撕成碎片。
“你們、怎麽敢、在這對我動手。”
金平落在後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再說得好聽,也是要找機會異化我們。還有就是,你不是不想在這殺我們,而是怕影響母皇吸收陸一飛吧,你們的目的沒有這麽容易達成。”
沒想到這個人類能憑借他的只言片語裏聽出這麽多,居然從他的話中能摸索出這樣的真相。
那個小型的炸彈,即便躲避不及,“鄒晟”的身體受到不小的傷害,他也能憑借蟲族強大的基緩慢修複。
他故意沒有出現時候就動手,并非害怕圍攻,他知道地球的熱武器殺傷力很強,他怕的是——
牆壁因為本身是蟲族的基因組織構成的,傷會形成一個一個破口,露出背後中空的多個蟲室,那些房間四通八達有幾間就連接着核心,而那些人類也正是從那些露出的是房間裏四處逃竄,憑他一個無法将這群人全部抓回來異化。
他開始用一個頻段的叫聲呼喚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