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脫了面具,深吸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這已經是海拔多少米的高空了,空氣依舊充足。想必寄生于人體內的寄生蟲仍然需要氧氣,到一點也不覺得高空空氣稀薄,亦或是母巢本身能供應存貨需要的氧氣。

母巢內部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奇香,香和臭的界限本來就是濃度的差別,陸一飛抽動下鼻子,他們帶的空氣檢測裝置也沒有提示有毒,也把臉上的防毒面罩都摘了。

現在已經逐漸習慣了這個味道。

腳底下很黏糊,每一次擡起腳,鞋子就像從一層膠水上剝離,這讓陸一飛想起讀書時候,明海市道路邊的黃山栾樹,春夏蚜蟲盛發期,那些蚜蟲吮吸樹汁後落下毛毛細雨一般的分泌物,在地上形成的粘液,還粘壞了他一雙板鞋。

這些粘液有可能是球狀爆炸蟲的分泌物。想到這陸一飛不禁提起了一顆心,要是巢穴裏遍布球狀蟲,怕是這次不能善了了,只求大家吞下去的蟲卵有效發揮作用。

他沒有吃蟲卵。雖然在衆人面前做了樣子,但是體內的眼球蟲并沒有因為賀橙的死亡而脫落。這也正是只有他能看到蟲帶的原因。

看得見蟲帶,再加上他也被寄生在鄒晟體內的寄生物提醒了,他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當時天臺上,那寄生蟲說自己和他們有共同點,陸一飛一直想不通什麽是他身上有,而其他人身上沒有的。想來想去,只有身體裏寄生蟲。

有沒有可能,那個“共通點”指的就是他是地球上的寄生蟲,換句話說,被外來蟲族認為是同類。

即便高智慧的蟲族會發現他們之間的不同,但是大部分蟲族靠器官和氣味辨認同類,認為他是同類也不奇怪。

這就為他們玩家僞裝成蟲族提供了思路。

幾十分鐘前。

他們吞了那蟲卵,果真就如陸一飛所說的那樣看到了,遍布蟲卵和幼蟲的蟲帶,當然偶有幾只少見的成蟲,但是這些成蟲不具有什麽高等的智慧,辨認是否是同類也緊緊靠着氣味和感應,對吞了蟲卵的他們并沒有有什麽反應。

周圍并沒有什麽紅色的氣體,有的只是密集的幼蟲疊加在一起的紅色,不是什麽紅的光源。

幼蟲和蟲卵懸浮在蟲帶中,像是幾條海洋中的洋流一般,不同方向牽引着這個還沒有自我意識控制行動的蟲族幼蟲。

往上面看,頭頂是衆多紅色的洋流在無聲地流動,低頭看他們幾個其實出現在這非常的突兀。

但他們已經被默認是蟲族,是同類,這個環境才能如數接納他們,不看形态、不看語言、不看是否成蟲,他們不會受到同類的攻擊。

身體不就就陷入“洋流”之中,陸一飛感覺就像是嬰兒泡在羊水裏一般,溫暖柔軟,但是渾身使不上力氣,只能随着洋流內細微的流動進行旋轉。

他不再抵抗這種流動,盡可能的渾身放松,等到渾身放松的最終,那股洋流裏的牽引力才隐隐開始作用在他身上,就像是被捆綁在一根向上的絲緞裏面一般,一點點地旋轉着向上升空。

其他人有樣學樣,盡可能的放松自己,随即像是一個個孔明燈似的,被那些紅色蟲卵圍繞着,緩緩上升。

孟朗有一些抵抗,越急那種力量越是作用不到他身上,洋流非但沒有卷住他,連身邊的蟲卵被驚着了似的,離他幾尺遠。

雖然碰不到這些惡心的蟲子是挺好啦,但他也跟不上隊伍了,孟朗洩氣地不得不求助道:“飛飛,咋辦啊,我上不去,那東西避開我。”

陸一飛像是猜到會有人不自主地抵抗,松開汪明誠的手掌,推了他一把:“哥,你下去幫幫他。”

汪明誠人都離地了,不想浪費時間,腳尖用力,在洋流離開他腰部的時候一個轉身,毫不拖泥帶水地一掌把孟朗敲暈了。

孟朗的腦袋歪在一邊,渾身卸了力,就要往一邊倒,但沒等趴下那股洋流果然上前牽引,輕柔地環住他周身,緩緩往上送。

粗手粗腳放松不了導致還沒動靜的胡先安,本來也想找老大幫一下忙的。結果孟朗像個傻子一樣被打暈了,見狀趕緊閉嘴,欲哭無淚地試圖借助藥物迷暈自己。

嗯啊,金平說的沒錯,老大就是個戀愛腦,還是個粑耳朵。

蟲帶送他們到的地方,已有一個金屬色的穹頂,像是某個空間站似的,重力和地球上不一樣,人踩在地上感覺比地球上重一些。這裏的通道四通八達的,每過一段都有像是鐘乳石般上鞋相連的廊柱,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看上去瑩瑩生輝,發出些可見光來,勉強看得清楚內裏。

沒有固定的方向,他們只是随便挑了一個方向走。越進到裏面,越是多的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昆蟲口器厮磨的聲音,重疊的輕微振翅的聲音,還有液體掉落在凹陷處積起的水潭的聲音。

那些聲音混雜在空曠的空間裏,讓衆人深刻的認識到自己來到的是個危機四伏的巢穴,而不是一個海邊一個被人遺忘的山洞。

這裏滿是蟲族,若是被發現,便是狹路相逢,怕是有一番死傷。

“有東西過來了。”汪明誠提醒道。

就算他不說,幾秒後衆人也會聽到,有一處振翅的聲音變大了,好像就往他們所在的方向過來。

“貼地上。”陸一飛當機立斷道。

大家或趴或跪伏在地,僅僅三五次呼吸後,那東西就從他們頭上經過。

陸一飛瞥了一眼,原來是和人類合成的蟲,像是巨大的蚊子一般,節肢挂落在兩邊,尖端閃現出鋒利的光。這種蟲子的智慧不高,他們以幼蟲的姿态俯趴在地,它們應該分辨不出來。

果然,三五只飛蟲從他們頭頂飛過,并不打算停留。

一只最大的蟲撲閃着翅膀飛過,突然以一種低頭的姿勢,懸停在了半空中,它像是很疑惑,為什麽這些幼蟲這麽懶,在母巢上不願意動彈。

發出了不快的嘶鳴:“為了母皇的榮耀,做你們該做的事去!”

可惜陸一飛他們雖然氣味是蟲子味道,但他們憑借人類的構造,既聽不明白蟲族語言,也發出不了同樣波段的嘶鳴。

看他們無動于衷,其他的幾只蟲子似乎感覺到自己地位被挑釁——連低級幼蟲都不服從他們的命令,集體嘶鳴起來,頻率又快又高。

“被發現了,跑!”陸一飛額頭見汗。

衆人忙不疊起身,地面上那些粘液把他們弄得很狼狽,衣服都不能看了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從地面上撕下衣服就跑。

那些東西憤怒地大叫,是在呼朋喚友。

現在就比誰更快了,看他們先找到母巢裏蟲族的致命弱點,還是蟲族先将這些外來者一網打盡。

嚴長海邊跑邊說:“我們分開找吧,陸一飛你說那弱點不是母皇,就是個東西,母皇還好理解,蟲類大多是母系社會,找到母皇幹掉他們就會亂,但要是個東西那它長什麽樣。”

陸一飛搖搖腦袋:“不知道,這樣東西可以讓全部蟲族喪失戰鬥力,我說過,蓋亞不會出無解的題,蟲子的數量太多了,即便最低等級的戰鬥力也是人類的2倍有餘,這樣的情況一邊倒了,肯定有能克制着一切的開關。”

汪明誠提議:“分兵你們可以嗎,風險會更大。”

嚴長海說是:“确實會危險點,但是只要支撐到增援來就好,玩家們都帶着強攻的熱武器來的,很快在母巢裏會多點爆發戰鬥,我們就算被圍困了很快支撐到脫身。”

他們第一小隊人不多,考慮到寄生人體之後培育出高等智慧的蟲,他們第一梯隊人數不易太多,哪怕被寄生了,人少也好定位,當然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這樣的缺陷也是很致命的,人手少了找東西難度增加了,且要是被發現了很容易被蟲子包圓了。

跑到一處分叉路口。

陸一飛看大家停下來分隊伍的時候,順便說:“聽着,時間緊迫,我把之前的想法也跟你們講過一些,簡單講,這些蟲子不是來殖民的,雖然我最初是這麽想。

“要是我殖民,第一反應就會找這個星球的政屆、軍方進行交涉,獲得整個世界的控制權。但是他們沒有,為什麽?而是靠一種同化,瘋狂增加自己的同類,也不與人類交涉,甚至不管人類已經糾集起一支軍隊攻打。”

孟朗聽懵了:“是啊,為啥感覺他們這麽匆忙,像是急着繁殖。難道是繁殖期要過了?”

陸一飛看看他,他知道不知他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對方太急了,不管不顧地進行同化和繁殖,就像是——

“像是種族要滅絕了。”

陸一飛屏息看這種人的反應。

“……滅絕,他們這麽強,也會滅絕嗎?”金平有些不可置信,這樣強大的生物也會有致命的弱點嗎?

“明明他們看起來形勢大好啊,軍方最近幾次戰鬥吃了不少虧。”胡先安說。

孟朗托着腮順着思路,好像有一條藤拴着瓜,摸到那頭卻什麽都沒抓住。

陸一飛看他們還不明白:“他們也許不是挑選了地球,而是被迫降落地球,正好發現這又适合繁衍培養皿的智慧生物,才能進行大量繁殖。”

“他們自己星球怕是出事了。”

“不是星球生态巨變,就是被別的更強大的物種趕出來了。他們急需一個地方,擴大自己的勢力。不然面臨的就是滅絕。”

衆人迅速消化着這巨大的信息量,臉上滿是震驚。

汪明誠看大家忍不住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感,震聲提醒他們:“別忘了,我們人類現在正遭受着滅絕的危機,不管他們的星球發生了什麽,我們才是無妄之災。當務之急是找到那東西。”

大家如夢初醒,聽着追兵靠近的聲音,趕緊按照分好的隊伍開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