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降下六道紅色光柱,但是路上的行人卻毫無所覺。
趙洋被刷新在副本裏第一時間就是懵的,自己所在的是明海市區的一個商業區裏,自己生活的常态裏,出現了這麽不尋常的景象,照理說大家都會驚慌失措才是。
但是沒有。
這種景象與現實幾乎一模一樣,讓他意識不到所處的地方居然是蓋亞構造的一個世界而已,沒有天上的那幾道光柱,他甚至覺得自己還走在現世。
但是在現世,他不會一秒行進幾百公裏,他剛剛還在外市出差,下一秒睜眼就在市中心了。
原本要兩天後才開啓副本,這次怎麽提前了這麽多。
進來時候蓋亞的提示他也聽見了,雖說之前遇到團隊戰時候有聽過要開啓終局的傳聞,說有一幫人一直在找開啓終局的鑰匙,但這始終是傳說而已,他們都覺得能找到終局鑰匙的可能性比順利活過100個副本還要低。
不知道哪個神人真的做到了。
他們毫無準備地進來了,能不能挺過來還是兩說,若要是真的活下來了就能永遠的脫離蓋亞世界了嗎?
他很快想到,從來都是團隊一起進入的,互相照應的情況下很少會在一開局就遭遇危險。
但他只是一個脆皮輔助,一個人落單風險很大,随即想到得去隊伍說好的地方。
集合的地方不是非常隐蔽的地點,而是即便能想到,但也因為身份問題和所處的階層而無法進入的空間。
這就不得不提到他們萬能的隊長了。他有一架私人直升飛機,平時就停在自家公司大樓天臺的停機坪上。原本這樣的交通工具即便再有用,日行千裏,也對他們在蓋亞世界裏的任務于事無補,但因為之前隊長跟別的隊伍交換了一個關鍵道具,這一架造價不菲還得到空管授權的直升飛機對他們而言就重要起來了。
那件道具是“複刻之印”。
這個道具允許将一件東西帶進蓋亞副本裏,他們隊長就将這架直升飛機進去了。現在這架飛機應該就穩穩地停在市中心一棟大樓的天臺上。
是他們約定過的集合基地。
他正要打車前往,人群一陣騷動,人們擠進去看熱鬧相互推搡數分鐘後,忽然呼啦一下全部散開了。
“他好像快不行了,要不打個救護車電話吧。”
“正常哪有變成這樣的疾病,拍電視嗎?看我們反應,攝像機在哪裏?”
“啊啊啊,他身體裏好像有東西,嘔。”
趙洋撥開人群,逆流跻身進去。他看見人群散開的中心,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倒地并且開始抽搐,皮膚從飽滿到幹癟,好像下面好像蠕動着什麽東西在吃他的血肉一般,畫面令人作嘔,有好些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已經別過頭幹嘔了幾聲。
圍觀人群有人報警,有人只是害怕地尖叫。
那個突變的中年男人很快就不動了,直直地瞪着雙眼,仰面躺在柏油馬路上。
警方還沒來,人群的慌亂卻已經從幾個角落蔓延開來,從一處到幾處,似乎附近數個地點都發生了令人驚吓的事情,人群無規律地碰撞,大致搞清楚的情況的、不明白情況跟着跑動的紛紛忙碌起來。
每個角落都有,意味着沒有規律的疾病爆發。
沒有人知道這是生化武器還是傳染病,只能本能地向安全的地方逃離。
趙洋看到了所有卻還沒明白正在發生的事情,瞄到最初倒下的人,以奇形怪狀的姿勢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兩條手臂垂挂在身體兩側,肩膀一高一低,腿腳走路的發力方式很奇怪,正常人都是臀部發力,而這些怪人的腳似乎靠着腿部的肌肉牽動着行進。
且面色青灰,眼球暴突,兩頰凹陷,像是幾天幾夜沒吃飯的人一般。
就算是甲亢,也不至于幾分鐘之內變成這樣啊。趙洋反應挺快,看樣子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他拿不準主意這是不是蓋亞給任務的手筆,不管怎麽樣當務之急還是和自己的隊伍彙合。
他對這裏很熟悉,腦海裏清晰的閃過這片區域的地圖,知道穿過這幾幢大樓中間,經過一堆在整修的外牆,就是鬧市區裏比較空曠的廣場了,平時這塊地是晚上開夜市擺小攤的地方。
他正要跑,餘光發現一個呆立着男青年像個柔弱的姑娘似的被慌亂的行人推倒在地。
按平時,他對副本裏的普通人根本不會投去一眼,但這個人太顯眼了,明明是個盲人,手邊卻沒有導盲杖,也沒有旁人扶着。這也就算了,奇怪的是看得見的人都在忙不疊得驚慌亂跑,他的臉上卻連動容之色都沒有,想根定海神針。
趙洋忍不住猜測:這個男人不會除了是個瞎子,還是個聾子吧。
他投去同情的一眼。
一頭的卷毛,眼睛能清晰地看到漆黑的瞳仁,卻沒有焦距,睜着眼睛卻看不到一點光芒。
關鍵是人長得也忒是好看,五官俊秀,眉眼清朗,皮膚也比常人白皙一些,在這一片踩踏、推搡的推搡之中,簡直像個另類。
“還能走嗎,你快離開這吧。”趙洋心血來潮随口一提醒,沒想到那青年像是被點醒的泥菩薩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帶我走,路上說。”這個奇怪瞎子青年仿佛跟他很熟似的,挽着他的手跑起來。
所以街頭出現了很奇怪的一幕,一個瞎子牽着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在跑。
趙洋人傻了,機械地跑起來:“喂,你看不見怎麽還跑。”
“這不是你在導航嗎?”瞎子青年沒跑兩步就龇牙咧嘴。
雖然他沒說,但趙洋一眼就看到他的褲腿破了個洞,大概是摔倒的時候擦破了現在跑動牽扯到肯定不好受。
趙洋哼了一聲:“你可真不客氣,拉好我。”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剛發生什麽了,你也知道,我看不見。”卷毛青年問。
“天上出現了六道光柱,人群裏有人變異了,張牙舞爪地追人,大家都在跑。”趙洋嘴快,等他意識到自己居然在跟他講一些天方夜譚的、普通人根本看不見的景象時,已經晚了,那一刻他幾乎篤定這個青年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
自己多什麽嘴,要被人當成說胡話的瘋子了……
“你是覺得出現的這道光柱,就是引發這些人暴走的契機嗎?”
卷毛男青年的反應令趙洋有些意外,趙洋差點脫口而出就要說“你也是玩家嗎”?
但是經歷了剛剛的驚吓,他反而不敢問了。
這麽問不就暴露了他自己是玩家嗎?要是這個男青年是個普通人還好,最多反問他“這是什麽意思”,要是這青年是個玩家,就不得不懷疑他裝瞎接近自己是什麽目的了。
趙洋覺得他是玩家的可能性很低,因為這個人要是玩家就不會是個瞎子。
這幾乎是蓋亞世界所有團隊的共識,瞎子是不可能獨自活過一個蓋亞世界的副本的。
你說瞎子也可以有團隊的支撐?
如果是有團隊,那瞎子的生存幾率更渺茫了,不提副本中的種種即便肉眼看得見也無法躲開的危險,一個瞎子對團隊來說用處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在危機來臨時拖累隊友,隊伍養一個累贅就是吃力不讨好而已,他們怎麽可能把他留到現在,不把他危險時刻當做誘餌都是對他的善良。
“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如實回答道:“陸一飛。”
趙洋覺得自己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又好像是和哪個人同名同姓,估摸跟哪個有名的明星同名吧,就馬上抛卻到了腦後,“哦,我叫趙洋。”
奔跑中互通姓名的兩人稍微配合默契了一點,至少,陸一飛不會老踩到他的腳了,趙洋善良地想到。
“我們……不會是在往巷子裏跑吧。”身後跑動的人群越來越少,越離越遠,陸一飛不由得問。
“是啊,你還挺機靈,這裏我熟,穿過這條修牆面的弄堂,就能打車了。”趙洋自信很快要到安全的地方,道。
“……”陸一飛腳步慢下來。
趙洋發現速度減緩:“怎麽不跑了,小陸。”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因為光柱,大街上的人産生了變異,那大樓裏的呢?還都是正常人嗎?”
“不至于——吧。”
像是呼應他的猜測,二樓露臺上一扇推拉式的窗門裏,從中爬出了一個人形的生物,這個生物又和之前的那個變異人有些不同,他的面目已經長出了黑色鬃鬃黑毛,口中也發出人類咽喉無法發出不似人聲的咆哮。
“卧槽,這是個啥!”趙洋擡頭跟那東西幾乎是臉對臉對視了,都要吓尿了,抓着陸一飛掉頭就跑。
“這玩意兒長滿了毛,還穿着襯衫,領子還騷包地開了三顆……”趙洋怕他不知道厲害,最忌把看到的事物一五一十描述了一遍。
“別跑了,來不及了,跟他玩玩吧。”
趙洋嘴裏不斷冒出優美動聽的詞彙:“卧槽,真的假的,這怪物的嘴這麽大老遠我都聞到臭味快要yue了,怎麽玩啊,我只是個脆皮輔助啊!”
那怪物從二樓一躍而下,框框幾步就要追到他們身後了。
陸一飛心道,你還有我脆皮嗎?但随即正色道:“你抽煙嗎?”
“抽、抽煙?我不抽,哇,都這時候了你還關心這個,想要了解我不能等大家安全之後嗎?”
“那你想辦法絆他一跤,翻翻他口袋。”怪物剛變異的時候還留着人的本能,動作不會太敏捷。
趙洋看到工地角落有個水泥攪拌桶,在一堆腳手架下面。借着腳手架七彎八拐的鋼筋繞了繞,那怪物果不其然一腳踩在半幹的水泥桶裏,一下子沒□□摔在地上。
趁它沒起來,趙洋彎腰一抖落,果然在他的襯衣口袋裏翻出了陸一飛想要的那件東西。
打火機!
趙洋瞪大了眼睛,陸一飛可看不見他的驚訝,:“找到了嗎,點火!”
……
趙洋拉着陸一飛跑了很遠,才敢回頭看,那怪物還在拍打自己鬃毛上燃起的火焰,火燒的他只知道瘋狂嘶叫,猙獰的樣子哪還有一絲人的影子。
“媽的,你怎麽知道他口袋裏有打火機啊。”
“我猜的。”其實是一般在露臺長時間逗留的一般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煙瘾犯了在露臺上抽煙。所以這怪物生前應該是在抽煙呢,更何況他腳下還才到了露臺往下扔的煙蒂。
趙洋對他比了個拇指,随即意識到陸一飛看不見,真心實意地誇到:“小瞎子挺厲害啊,有點我們陳少爺的作風了。”
雖然趙洋沒有開口詢問陸一飛是不是玩家,但他的玩家身份在陸一飛面前暴露無遺。
陸一飛沒有說破,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我們是去找他求救嗎?”
趙洋已經對他的聰明和準确猜測接受度很高了,很自然的說“對啊”,甚至沒有意識到他跟陸一飛只不過相識十幾分鐘而已,居然已經是“我們”了。
真是個大好人啊,這人,願意救自己這個副本裏的“普通人”,陸一飛用全然感動的眼神看向趙洋,卻因為無法對焦的空洞瞳仁而顯得有些呆板,搞得趙洋以為他很害怕。
“你別怕,陳少爺很厲害的,保護你一個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聽他這樣說,陸一飛倒是對這個陳少爺産生了一絲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