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出現了一條長廊,剛才那個世界呈現的畫面就在自己的腳下,耳邊也出現了結束游戲的提示音。卞鴻博閉着雙眼,對蓋亞世界能對人體産生這樣的改造啧啧稱奇的時候,畫面就被人癱倒的動靜打斷了,不快地掀開眼皮。

光門已經消失了,楊銮果然一個人出來了。

他置身事外地看着其他人一擁而上,圍着楊銮說着什麽,頓覺沒趣。只身走開了,只是礙于這個透明的穹頂沒有走到外面去罷了。

楊銮哭得失去力氣,孟朗安慰的話說了一籮筐也不見什麽用。別人見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讓她把情緒都痛快點發洩出來,然後等待時間撫平一切。

畢竟經歷過很多世界的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陸一飛在這當口看了卞鴻博一眼,看他氣定神閑游走的樣子,仿佛對這樣的結果一早便心中有數。

卞鴻博當然不會想讓人把他的把柄從那個世界帶出來,哪怕沒有證據,又是虞美娥動的手,也不會讓自己的名聲有一丁點敗壞的風險。

他早就算好了,李杏仁不會跟他們出來了嗎?

陸一飛深吸一口氣再次吐出。他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出現了一個發光物品——一個藍色的球狀物,上面漂浮着白色的絮狀物,像是個地球的微縮版,甚至能看到藍色的部分還在不斷地流動。

這就是“鑰匙”嗎?

汪明誠要的這個東西,這的能開啓終局嗎。如果說之前還有點将信将疑的話,那他現在對汪明誠所說的預言已經信了七八分。

他被利用的價值看來不小,能從這些個世界裏挖出終局的線索,汪明誠的團隊實力不淺,看來還有不少掌握個人技能的成員,沒準穿梭在蓋亞世界裏數十個、不、上百個世界了,畢竟現實時間是停滞的。這麽大一個大團隊的一把手還親自來陪他這個小喽喽過游戲。

他可真受重視啊。

畢竟是開啓終局的重要棋子嘛。

開啓終局難道不好嗎,當然再好不過了,只要最後一個游戲通關,他們所有人都得救了。只要救世主出現,簡直是造福蓋亞世界裏無奈掙紮的所有人,是被困者的福音。

他有想過不把鑰匙給汪明誠。但是那對自己對別人都沒有好處,阻礙了終局的出現,傷人一千自損八百,但是交出去鑰匙,就是對汪明誠妥協了。

不交出去就是與蓋亞世界所有玩家為敵。

這種選擇可太他媽自由了。

透明的穹頂消失了。

這次出現在了城東的一個菜市場裏,周圍的大爺大媽像是才注意到這個區域出現了一批組成奇怪的男男女女一般,投來異樣的目光。

“去去,小夥子你不買就不要像扇門一樣擋着我啊,老板,給我切條豬五花!”

愣愣的陸一飛被推開,随即鼻端便聞到了那股很沖的血味、或者說是生肉的味道,不知道怎麽想起了喪屍世界裏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肉味,腦子一下清醒了,還幹嘔了一下。

還被老太太看到了,一巴掌打在他背上,“沒見過生豬肉啊小年輕,怎麽這麽見不得血腥?”

陸一飛尴尬地笑笑,速速離開了社死的菜場。

城東對于有部分人還是不太熟悉,有些人打了個車回去,不過這裏離陸一飛自己的租的公寓只有兩站公交的距離,他不介意徒步走回去。

“你跟我順路?”陸一飛眼瞅着孟朗巴巴地跟上來。

孟朗大大咧咧地說:“不順路哇,我就是去那兒附近有事兒,看個親戚。”

“看你大姨夫?”

孟朗:“沒啊、我大姨夫……不是,你咋好心當成驢肝肺呢,你就當我是個腿部挂件成不。”

陸一飛眼神對他上下逡巡,實在想不出他跟着自己做啥,便由着他去了。

“你還等人?”

陸一飛左右看看,都沒有汪明誠的人影,一出來人就不見了,想來是有比在他身上的鑰匙更重要的東西呢。

城東已經是郊區了,跟明海大學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幾乎是橫穿了明海市了。沿着城東的主路出去就是鄉鎮上了。這片都是一些自建房,沒有太多配套設施,大型的酒店沒有一個,倒是很多自家房子改造的民宿,偶爾有來旅游的會租住。

不過近來都搞什麽開放式小區轉封閉式小區,自建房小區都攔起來了,不是圍牆就是鐵栅欄,就算是小門也不讓外來人進去。陸一飛他們想要回到去市區的主路上,還得兜一個大圈子。

公交車開開也就兩個大站的路,走走倒是一點也不近。

“……咱們下一站上公交吧,你有硬幣嗎?”

“你早說啊我有卡,我還以為你為了下一次進去開始鍛煉腿腳呢。”

明知道孟朗損他,但是為了少走幾步路不得不低頭,“行行好,孟哥,給我刷一下公交卡吧。”

正當兩個人站在簡陋的公交站牌前等車,迎面開來一輛灰色的面包車。

起初兩人以為是這一片的黑車,因為車實在太少了這片偶爾會有居民會坐,也算是這一片默認的一個小生意,頭一個反應就是運氣好的話沒準搭他們一站路。

但是面包車快要經過他們的時候并沒有停下來……

“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陸一飛拉起孟朗就跑,跑了幾十步,已經是陸一飛被拖着跑了,每次騰空都感覺被往前拽了一段距離。

“我靠,我們站的地方臺階挺高啊,也不怕被擦壞底盤!!”孟朗頭也不回地罵道。

“你還有閑工夫擔心人家的車子底盤嗎,呼……呼我的底盤都不穩了!”陸一飛閉着眼叫道。

“你少插科打诨兩句都能多跑個來回呢。”

“funny mud pee!"

城中村進不去,兩個人只能沿着外圍跑,但是抵不住路寬啊,人能跑的地方車子也能跑,可是人兩條腿的那跑得過四個輪子的。

那輛面包車在後面緊追不舍的,也不加速沖他們,而是像是放風筝般吊着,陸一飛缺氧的腦子裏想到,莫不是對方等着把他們逼到窮途末路,也許并非直接想讓他們死。

是想要知道什麽?亦或是想得到他們身上的什麽?

是誰知道他們在這裏,畢竟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被蓋亞會随機投放到哪一個區域,對方又是怎麽知道的?

還是說是現實裏的糾葛。如果說是現實裏,那确實有個想要殺他的人。

這個時間點太巧了,就在他從蓋亞世界裏出來,正巧他多了那個神秘的鑰匙。這樣連環的巧合,愈發像提前設計好的一般。

汪明誠說過他們有一個會預言的隊友,也只有他知道現在自己手上有開啓終局的鑰匙。

懷疑的種子像随風飄來落在泥地裏的蒲公英種子想長出懷疑的芽,但是陸一飛拼命想甩脫,不讓這粒種子有機會生根。

不可能,我已經答應要給他鑰匙了,他何必多此一舉。

但這樣主管的想法現在毫無用處,也許只有被抓住才能知道了。

“孟、孟朗,別管我了,你先走、去叫人。”氣喘不勻,句子又短,但是孟朗卻聽得很清楚。

“我最讨厭電影裏,你走你走叽叽歪歪的,煩死人了,有這閑工夫還不如所跑幾步!”

“……我跑不動了,但凡我健步如飛都不想說這句話的好吧!”陸一飛苦笑,大冬天的汗已經把他的襯衣黏在了背後、胸口,胸膛鼓噪着隆隆作響的心跳聲,他是真的不行了,“你先跑去報警啊!”

“啊,你提醒我了!快把你手機給我!”

“哈?”莫名其妙,但是陸一飛拼命甩的那只手還是老實地伸進口袋裏去摸手機,速度不得已慢下來一點。

前頭的孟朗接過手機,點亮屏幕,長按1鍵,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熟練得好像準備了好久似的。

“媽的,怎麽不接電話?”

陸一飛更懵,沒想到這輩子臨了臨了,發現孟朗是自家母親的私生子,不然他為什麽臨死都要打自己母親電話?

“弟弟!”

這下輪到孟朗懵了,“這什麽跟什麽!”

還沒來得及掰扯清楚,兩人就被堵在了一條死路上,死路盡頭是一個工廠,不是矮矮的電動伸縮門,而是老式樣的需要人力打開的兩三米高的、鋼筋足足有大腿粗的鐵門。

面包車游刃有餘地停下,車門劃開的聲音就像是聽到了地獄的門拉開的聲音。陸一飛、孟朗回頭看看大鐵門,再看看從面包車上下來的,三五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各個人高馬大,手裏甚至還敲擊着發出砰砰聲的棒球棍,頭皮發麻。

蓋亞世界都沒拿他們怎麽樣,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群街溜子手裏了?

那幾個混子獰笑着朝他們靠近。陸一飛試圖懷柔,“你們要什麽我們都可以給你,你們不知道吧,他!”陸一飛點點孟朗,“是個豪門小少爺,別人給你們多少錢,我們都可以給雙倍!”

為首的那個方臉男人,是個斷眉,和手底下幾個人對視一眼,嘲笑道:“錢自然有人給,可我們可不是來跟小少爺們談天的,我不知道你們得罪了誰,但只要把你們解決了,我們自然能得到錢都買不到的好處。”

陸一飛:“解決?你們是要在大庭廣衆之下殺我們?”

“你四處看看好,這哪兒有人啊,要不是咱上頭那位定位定的準,還真不一定能順利在這種僻靜處逮到你。”斷眉男似乎認定了他們跑不掉了,找了個小弟放風之後,像是閑庭漫步一般朝他們靠近。

逮到我?

陸一飛面上不顯,但知道對方就是沖着自己來了,心裏大罵孟朗,本來至少孟朗是可以跑的!沒準還能交個救兵回來,這下好了難兄難弟死在一窩。

他看了孟朗一眼,孟朗難得地沒有跳腳,亦或是像他一般跟這群人周旋,腳步往後退的同時——他看見孟朗突然支起了腰杆。

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

孟朗把手機抛回給他,沖他露出十二顆大牙的笑,“嘿,你看誰來了!”

總不能是Siri……嗯?

一直在1號鍵的不是我老媽……怎麽是汪明誠?

從那些人背後,動作行雲流水地将一個大漢絞首,四兩撥千斤地踢中一個混混的膝彎,一個擺臂就戳爛了一只眼睛,動作狠厲又迅速,明明沒有令人瞠目結舌的華麗痛擊,但是招招致命,直取對方空擋處,甚至于這些混混都還沒看清來人的樣子,就已經被撂倒了。

明明是一個人罷了,卻像是來了千軍萬馬一般。

四五個大漢滾了一地,汪明誠從混亂之中越衆而出,就像是上天突降的神祇。

“嗯,是我來了。”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