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誠看着陸一飛,知道他看似開玩笑,眼裏卻閃着火光。

他順着他的背脊拍了拍。

陸一飛看着懊惱的李杏仁也沒覺得爽快。

李杏仁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他卻一直沒有發現,他是詐她的不假,卻也在視頻裏發現了裏面的李杏仁和跟在他們身邊的李念念性格上有太多相似之處,行事偏激,沒有折衷,對身邊幫助她的楊銮嚴重偶爾會閃過不屑,他早該想到的。

“那又怎麽樣,你們遲早會死。一個都逃不掉。”李杏仁分明在笑,在眼底絲毫沒有笑意,只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呸,呸呸,不會說話就閉嘴。”虞美娥毫不客氣地在她嘴裏塞了塊布,也不知道哪裏找來的。

找虞美娥看着李杏仁肯定不現實,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虞美娥不做法弄死她都算好的。所以這個重擔衆人還得是交給楊銮。

一向直來直去、有什麽說什麽的楊銮,經過這個事情很受打擊,但李杏仁畢竟是個女孩子,由她來看着更合适,這個道理楊銮也知道。

她偏着頭,不再對李杏仁的眼神有直接接觸,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會兒沒事了,陸一飛才覺出手疼來,手掌間被紮的那一刀,位置很巧,看着出血挺多,卻沒有傷到骨頭,汪明誠已經給他看過了是皮肉傷,沒怎麽傷到神經,止了血給做了簡單包紮。

為了防止他亂動,當下又沒有趁手的夾板,汪明誠就把陸一飛的左手拿膠布綁在一只大小适中的塑料牙刷杯上。

陸一飛覺得這種綁法非常迷惑,但這說不定是汪明誠他們的業內流行呢,欣然給起了個名字叫“手杯”。

因為失血而覺得有些口渴的陸一飛,正舉起自己的手杯,向汪明誠示意加水:“滿上,讓我為自己的莽撞自罰一杯。”

汪明誠扣住他的天靈蓋,轉向了自己,氣笑了,幽深的瞳眸盯着他那張口無遮攔的嘴:“還有力氣開玩笑,我看你也沒覺着疼。”

正在參觀“手杯”的孟朗心道,陸哥可真不怕死啊,大佬盯着他眼裏都要冒出火花來了還在那兒叭叭呢。

汪明誠說着就要走開,沒想到對方眨巴一雙圓溜的杏眼,把下巴卡在杯子上裝無事發生的樣子,讓他心口像被貓撓了一下叫那氣如何都發不出來了。

何況這裝貓的狗東西還大聲地喊着“汪哥,我手疼”,簡直比小朋友還不如。

“那就疼着吧。”話是這麽說,汪明誠還是去冰箱裏挖出了冰格,掏出冰塊包在毛巾裏給他做冷敷。

陸一飛兩只眼睛像煎蛋一眼,感動得無以言表:“汪哥最好了,将來你女朋友可真真有福啦。”

有時候感謝的話,真不如不說。

汪明誠的臉又肉眼可見地黑下來:“呵,他最好有這麽厚的臉皮跟你一樣受得住。”

這混亂的一早上,一個神情癫狂被捆着,一個受了重傷不得不躺着,還有一個受了不輕不重的傷嘴巴還叭叭着……孟朗一下子覺得這個配置好像有點前途難料。

之前大家不想提起的那個話題,不得不在夜晚來臨之前提上議程:今天晚上把誰送到那個房間?

原本那麽多人選,大家都覺得不會是自己。僥幸的心理像一顆陽光下的氣泡一般,經由上午的混亂一下子被戳破了。

九個人選一個人的概率就是0.1111,誰都不會覺得自己這麽倒黴,然而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李杏仁發了瘋,也不能把個瘋子往裏面送吧,李杏仁本來也不想讓所有人活下來,難保她就算活着出來了也不會給他們提供什麽有用信息。

嚴長海腹部受了重傷,活不活得下來還兩說,把人送去那個房間相當于把人送到地府門口還敲門了。

還有就是陸一飛,即使不算他的傷口,把隊伍的大腦送進去也是極具風險的一件事。何況,他身邊兩個護崽的大小門神,又豈會乖乖讓陸一飛自己走進去。

晚上給嚴長海送完飯,終于有人捱不住了,問到:“咱們幾個…晚上誰去那個房間啊?”

說話的是楊銮,她總覺得要是自己不開口,估計今天可能都沒人來打破這個沉默了,她雖然也害怕被選中,但多少有些自信不會選她。

“就不能送那個李杏仁去嗎,反正她也瘋了,最後還能派上用場也算積德了。”虞美娥斜靠在沙發上,抱着胸說。

“她只是瘋了,不是要死了,這樣做有些殘忍吧,”孟朗說。

她從沙發上坐直身子,梗着脖子:“嚯,你心疼她,那你替她去啊。”

孟朗一拳打在沙發上:“你幹嘛老是想左右別人去不去的。”

眼看着又要吵起來,卞鴻博大喊一聲“夠了”,不知道他想幹什麽的兩人閉上了嘴。

去那個房間的人固然冒着生命危險,但是只要能找到線索走出來,就很有可能破解這個房子的真正秘密。選誰去,至關重要,但人都惜命,誰都不想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面對選人沒有人自告奮勇走出來。

卞鴻博去找紙筆,這還只是開始:“既然誰都不想去,除開去不了的嚴哥和李杏仁,咱們抓阄,公平吧?”

相比較之下,除開喪屍行動能力和喪失理智的人是更好的選擇。

卞鴻博既這麽說了,看沒人反對,就行動起來找到了紙筆,在上面寫寫畫畫,揉成一團團随意地抛在沙發前的茶幾上。

紙團散在桌子中央,肉眼看起來都差不多,即将公平地決定衆人的命運。

作為制簽的人,卞鴻博表示自己不先抽,一攤手掌邀請別人先選。

抓阄,自古以來就是前人做決定的好工具,雖然近年來智能工具普及之後,這一項活動逐漸退出了人們的生活。就他們現狀而言,只需要簡單沒有異議的方式,抓阄全憑運氣,比較公平、讓人服氣。

但這也是相對來說,只要是人發起的抽選,即使是線上抽選,也總會有漏洞,更何況……汪明誠看着卞鴻博快速推進的樣子,沉默地挑了挑眉。

衆人陸陸續續抽簽,雖然知道概率也不過是0.14,但心髒好像從嘴裏跳出來一般,似乎就連邊上的人都能聽到自己胸腔裏的噪聲。

在大家猶疑不定時,禹浩先伸出了手撿起了一個紙團,從心理學上來說,一開始抽簽的人心理壓力比越後來的更輕,他也是這麽做的,紙團打開得毫不手軟。

——是黑色的圈。

畫寫紙條,卞鴻博用了兩種筆,一種紅色預示着中簽,即被選中進入那個房間,而黑色自然是安全牌。

楊銮打開的紙團也是黑色圈。

孟朗的也是黑色。

這樣一來,安全牌六去其三,後續抽中紅色圈的概率就增加了。但是剩下的四張中有三張都是黑色,抽中黑色的概率還是比較高的。

虞美娥伸出了手,在剩下的幾個紙團上方移來移去,猶豫不決。

卞鴻博看不下去連連催促她,她經不住催下手選了一張。

像是等不及了,卞鴻博在大家視線都在她正要打開的紙條內容上,随手就要去抓取下一張紙團——

本來還在等待的汪明誠迅速出手,看似不經意地一伸手,格擋開了卞鴻博的手,抓走了剩餘三個裏的兩個紙團。

卞鴻博瞪着眼睛看他,卻被汪明誠的一眼看到渾身發冷。

汪明誠把兩個紙團其中的一個給了陸一飛,兩人同時打開,都是黑圈,這個時候虞美娥也打開了,也是黑圈。

這樣一來,唯一的紅圈就在這個游戲的發起人手裏了。大家看他的目光多少帶一點同情可憐。

卞鴻博掐緊了手裏的一黑一紅兩個紙團,咬緊了後槽牙,原本他做的就是七張黑色圈,多做的第八張紅圈紙團一直捏在手裏,只需他趁着衆人注意力轉移換進去,中簽的只會是他後面兩個人。

誰道這麽巧,在他後面抽的只剩下汪明誠和陸一飛,任是誰,結果他都會很滿意。

這個計謀算不上完美,但只要快,衆人來不及思考就會毫無知覺地完成他的布置,所以他才快速推進,一點都不留餘地。

“你、你們……”卞鴻博身體僵着,脖子上青筋凸起,話都說不順利。

汪明誠手指一曲,将紙團随意彈到地上:“怎麽,抓阄而已,還要分輪次嗎?”

這就是抓阄決定的便捷快速之處了,當然也有人更喜歡按照次序抽,但從概率上講,同時抽和先後抽都是七分之一,人家一起抽也無可厚非。

但是對于要做手腳的人來說,那當然不一樣!

卞鴻博耳後的皮膚都變紅了,他作為制簽人,就算手裏有黑圈,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拿出來了。七張都是黑簽,要是他最後拿出的第七張還是黑簽,不明擺着他推進的游戲是為了作弊!

他只能咽下了黃連。

本以為卞鴻博抽到了簽會大鬧一場的衆人,看到他如此冷靜只是面色不好,還是松了口氣。不等他發言,孟朗就說:“你別怕,晚上咱們送你進去,大家給你出謀劃策。”

雖說孟朗是好心,有了汪、陸裝不知道的前車之鑒,這話聽在卞鴻博耳朵裏尤其地刺耳。

陸一飛接過汪明誠紙團的時候就明白發生了什麽,現在人選在衆人的目光下塵埃落定,便招呼汪明誠附耳過來,悄聲說:“看住卞鴻博,我懷疑他這麽冷靜可能還有後招。”

直到晚上九點,卞鴻博也沒有什麽異常,只不過是踱步的次數變多了而已。

嚴長海的房間裏,孟朗去收拾他吃好的晚飯。嚴長海捂着還在流血的腹部靠在床頭,孟朗勸他躺下,他拒絕了。

“我不想你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躺着像具屍體了,還是讓我坐着吧。”

孟朗見他這樣,便不再勸了,看着忍痛忍得很辛苦的嚴長海,跟他說了進入房間的人選這件事,好讓他稍微轉移開注意力。

“已經定了卞鴻博進去了?他不吵着要換人?”

“沒啊,人選都已經定了。”

孟朗看見嚴長海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不可理喻的想法。

嚴哥是不是故意受傷,這樣就可以不動聲色地剔除出候選人的隊伍了。

随即他為這個不靠譜的猜測罵了自己一句。不可能的,嚴哥一向公平嚴謹,他肯定是被虞美娥傳染了疑心病了,居然懷疑嚴哥是這種人。

嚴長海莫名其妙地看他突然就開始打自己,還以為中邪了:“你幹嘛打自己?”

孟朗有些汗顏:“沒什麽,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