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大哥!”嚴長海邊喊着邊迅速地靠近倒在地上的單天華,發現身體雖然還留有餘溫,但是暴凸的眼球和停止的脈搏,無不昭示着這個男人早就已經成為了一具毫無生機的屍體。
卞鴻博走過來,觀察了一下單天華身上的衣物和周邊的痕跡,結果卻越看越看出問題來:“你們誰注意到了單天華沒有跟上樓來。”
陸一飛無奈舉手:“最後一個跟上來的可能是我,确實沒有注意單天華有沒有留在一樓。”
考慮到陸一飛孱弱的體力,憑他的身板和單天華進行搏鬥,完全沒有能力徒手放倒一個比他強壯那麽多的男人,不被按在地上摩擦都是好的結局。
卞鴻博放棄了當下的一個想法,轉而說道:“他身上的衣服也沒有撕扯的痕跡,說明他沒有跟人動手,發生肢體的鬥毆。難道他就是自己跪下來,做成這個姿勢然後自動停止了呼吸嗎?”
能驅使人做到這一步,不得不說像是巫術一般了。
有人說,科學的盡頭是哲學,哲學的盡頭是神學。如果這個世界的規則如此的霸道,沒有一個人是安全的,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何時觸犯的科學的盡頭而造成自己的死亡。
假定單天華是因為出現在這幅畫上而死亡,那他們有誰能夠阻止這個作畫的人再次出來作亂呢?陸一飛沉吟着,不由得再次靠近那副始作俑者的塗鴉。
塗鴉的色塊依然鮮豔,趁着外面射進來的陽光,在陸一飛這個不懂得藝術的人眼中,好似某個油畫大師的著作,只叫人感覺到抽象和深奧。這樣的畫,沒能帶給人們一丁點享受和欣賞,甚至是共情,反而讓人陷入恐慌之中。
他們既沒有弄清楚是否有第12個人的存在,這次又損失了一名同伴,連規則的一個邊角都還沒有摸清,一時間不禁人人自危。
陸一飛眯起眼睛,看他之前發現的證明畫上的人是單天華的塗鴉紋身。這個紋身畫的很隐蔽,作為陌生人進來的蓋亞世界,很難會注意到單天華有這樣的紋身,但是這個紋身既然能被他發現,也就能被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善于觀察的人發現。要把這作為證據,證明是第12個人畫的,其實十分牽強。
剛進來在什麽規則都沒有掌握的情況下,已經痛失了一名夥伴,這對他而言也不至于一場狠狠的打臉。比先前任何一個世界似乎都叫他的思維更寸步難行。
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他回頭看原來是汪明誠。
汪明誠頭悄悄探過來,輕聲說了一句什麽,一下子讓陸一飛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他?…………”
陸一飛第一時間就想否認和反對,但是他回想那人種種表現,确實有可疑之處。他說:“下樓和畫畫不一定畫上等號,畫了畫也并不代表他殺單天華的兇手畫上等號,這并不能說明什麽。”
汪明誠不指望他一下子就同意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提出一個假設,而後續的驗證需要陸一飛親眼親自去判斷和确認。
“你們看出些什麽來了?”孟朗看看他倆竊竊私語的樣子,又看看那幅平平無奇的塗鴉,“不瞞你們說,別說楊銮他們幾個女孩子了,我的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了。單大哥是因為被畫在了畫上才死的嗎?要是一夜過去,那個人又來畫畫了,這次畫的如果是我、或者是我們其中又一個人,那該怎麽辦?”
孟朗說話的聲音沒有刻意放輕,導致許多人聽到了這邊的話。
“陸一飛,你平時想法不是挺多,這個時候怎麽不吱聲了?還是說你要我們再死幾個人,你才能有一點頭緒。”虞美娥以為自己不過是對一個不好還手的對象施暴罷了,哪想到卻被倒下的屍體吓到,哭也哭了,叫也叫了,現在淚眼朦胧,眼妝花得不成樣子。淚水将黑色的眼線、大地色的眼影暈開在臉頰上,被她擦淚的時候蹭得一片模糊,黑黑的一團,但這并不影響她發出聲聲質疑。
禹浩也看過來,雖然他不贊同虞美娥的話,但是有一點他是認同的。經過前幾個世界,陸一飛确實已經成為他們一個心靈上的支柱,作為團隊的智囊被認可,就連他也逐漸把希望寄望在這小年輕上,不再輕視他。
或許承認別人優秀的同時也是放過自己,之前看到卞鴻博明顯幸災樂禍的眼睛,知道還是有人對陸一飛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男青年産生了懷疑。
果然,卞鴻博面上誠懇,但是嘴角不免透露出來一絲自傲,腦中迅速地組織着自己的計劃。
陸一飛蹲下身,伸出手掌合上亡者的眼睛,仍然沒有給出衆人想要的答案。
卞鴻博便說:“既然你沒有任何發現,我倒有個想法。”
當衆人把目光集中他身上,他才緩緩的繼續開口說道:“今晚我們所有人都睡在客廳裏面,整夜集中在一起,這樣如果畫塗鴉的是我們其中的人,除非他自爆,那就杜絕了這個人作案的機會。”
李念念聽他怎麽說也覺得非常有道理,随即附和:“卞哥你說的對,咱們今晚就聚在一起,誰要是出去一會兒,就一目了然。”說着這話的她,眼神有一些兇狠就像是她确定那個畫畫的人就在他們其中一樣。
楊銮可不想懷疑自己身邊的人,或者說她不願意相信他們之中會出一個叛徒。她看那三個哥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仍是同意了這個方案。
在陸一飛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之前,禹浩嚴長海還有幾個新人都同意卞鴻博想出了這個法子。
陸一飛能感覺到大家從他身上把目光移走的無奈和失望,也許到了這個時候,或許就如同卞鴻博所說的一樣,必須主動的采取一些措施了,而不是等待規則蹦蹦跳跳地來到他們身邊現身。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用人的犧牲去填補規則的漏洞,只是這一次規則并不是毫無規律,而是出現的太快太過密集,反而讓他有些弄不懂用意。
“房間是分配好的。但是既然大家覺得聚在一起更安全,我也不反對。今晚大家就一起過夜。”
大局已定,最終所有人決定晚上拿着鋪蓋被子卷去到一樓大廳一起過夜。
趁女孩子們幫忙做飯的功夫,幾個男人将單天華的屍體擡回到他原本的房間裏,用被子蓋了安置在床上。
嚴長海看着床上昨天還鮮活分明,熱情地邀請他們嘗嘗手藝的男人,此刻卻變成冰冷的牽線木偶,胸口湧上一陣難受。他擡頭一看,其他人也差不多,幾個人簡短而潦草地與單天華的遺體做了告別,因為他們知道,他的屍身無法再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
也許是人多的原因,李念念神情也比昨日晚上和今天早上更好一些。去廚房打開冰箱的時候,甚至嘴裏還哼着一首童謠。
楊銮接過她手裏的速凍水餃和雞蛋,看着她漸漸放松,沒有那麽一觸即發的情緒了,也覺得心裏好受一些。畢竟她第一次進蓋亞世界的時候。即使面上保持着冷靜,但內心的慌亂和恐懼藏在心中都是無法言說的。在她看來十分地感同身受,覺得李念念受到這兩天的刺激,是負重許多的駱駝即将壓上那最後一根稻草。
“楊銮,你看這些水餃夠嗎?冰箱裏面還有手抓餅,我要不要也拿出來一些?”李念念翻找着速食的保質期,随即發現這一行為沒有意義,就連這些的吃的廠家、成分都沒有任何标注。
楊銮打起煤氣竈,雙手才能合抱的捅放上竈臺,“要,你拿過來吧。”
手忙腳亂的楊銮在李念念的指導下,總算一起拾掇好了一頓早飯。餃子還在鍋裏關了火,李念念拿着碗,一碗一碗給他們盛出來,眼神中突然有一絲懷念。
“你知道嗎?我們家人口挺多的,那時候我也是每天早上四五點起來給大家子人做早飯。”
“嗯?”楊瀾是個獨生子女,就還挺羨慕這些有兄弟姐妹的人,總覺得他們的成長中沒有她那樣的孤單。
“你是家裏的老大,家裏面是有很多弟弟妹妹嗎?”
“嗯,”李念念斜分的劉海擋住了半邊的側臉,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看得見摸不着的雲朵,“頭上有兩個姐姐,還有我爺奶,外公外婆都住在一起,還有二嬸和二叔。”
那可真是一大家子人呢,楊銮想着,發現了缺漏:“那你爸媽呢?”
“我爸媽在外省打工,平時都是二嬸和二叔照看我們幾個孩子。”
楊銮心中有一些異樣。有兄弟姐妹的生活,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熱鬧,她原以為有伴兒了就日子鐵定會更有意思更快樂。但是這一大家子人想也知道,不僅背負在父母身上的經濟壓力挺大的,生活負擔也背也在每個小孩身上。
“所以我很早就出去做工了。”
楊銮以為李念念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也就是剛剛踏入社會而已,沒想到人家已經經濟獨立非常久了,再看看自己不由得有一些慚愧。
“那你兩個姐姐呢?”
李念念盛餃子的手停下了,巨大的湯勺磕碰在那個裝食物的不鏽鋼桶上,像把自己吵醒了似的,夢游似的說:“我不知道,我好久沒見過她們了。”
楊銮看她不願意多說也就不再問。兩人将這段過于遲的早餐端了出去,其實他們也不确定大家還沒有沒有胃口。但人是鐵飯是鋼。對于遭逢大變的人而言,正常的三餐是維持住基本心理防線的一個重要方法,不打破規律就能撐下去,對于現在的他們也不外如是。
許多人面色疲憊,這明明才只是早上而已。各人陸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端起那盆餃子,有一口沒一口的開始吃。
大家都不由的想到昨天他們坐在圍坐在這張桌子上的時候,有說有笑,不曾想到第2頓飯就變成了這樣。
桌子還是那張桌子,牆上的塗鴉好像是這個惡毒的世界炫耀自己成果的一個标榜,隐藏在牆的後面,不斷發來不間斷地漠視和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