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鴻博拎着公文包,穿梭在狹長人行區域之間。
這是明海市的CBD中心區,一水兒的高樓大廈,就連路過的座駕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豪車。要不是他的車送修了,也不至于從幾條街外步行到公司門口。
一刻鐘前他的車停在那等紅燈被一輛電瓶三輪車撞凹陷了,等交警來處理好了他吩咐司機去修車,自己就在幾條街外下車步行。
不然怎麽說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一大早上又是堵車又是事故讓卞鴻博眉頭緊皺,到公司還遲到了,不過還好他是公司的老板,也沒有哪個大膽員工會當面指責老板來得晚。
感應玻璃門緩緩拉開,員工在工位上先後跟他打招呼,他簡單地點點頭。有幾個新進員工今天第一天調入這個部門還沒見過老板,着實小聲議論了一陣。
“什麽?這是我們老板?這麽年輕,不是說咱們企業已經幾十年歷史了嗎我還以為……”
“事業有成,人還長得帥。你是不知道,我們老板還拿過全市十大金融業青年企業家嘞。”
說話的女職工端起美式咖啡喝了一口,“咱們卞總還上過那本《時尚瑪莎》企業家訪談,你回去找來看看就知道了,那說起咱們卞總,咱們行業的前輩沒有一個不豎起拇指的……”
卞鴻博把漸漸大聲起來的彩虹屁關在了門外,嘴角不禁勾起了一個自信的笑容。
他不是白手起家,但他把一家傳統小金融機構做成了上市的金融科技公司,盡管經歷了轉型的陣痛,但現在的成就表明他沒有錯失任何機遇,成功将大數據、區塊鏈做出了有名堂的産品,科技服務金融領域,甚至在全國榜上有名。
說他年輕有為絲毫沒有誇張的成分。他拿起秘書準備的咖啡,剛要喝一口那瓦楞紙杯套突然就斷開了,咖啡灑在桌上的連着充電線的筆記本電腦上,從鍵盤膜上流動。
咖啡漬像一條蜿蜒的河一路流進了電腦邊沿,他只來得及将筆記本傾斜過來,電光乍現繼而陷入一片黢黑。
卞鴻博手指抽動着從黑暗中醒來,輕觸着麻木的身子,心道以後不能讓秘書在他的電腦邊上放咖啡了搞不好資料全都沒了……可當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突然僵住了。
眼前男男女女十多人站在他的辦公室裏,而他一個也不認識!
“你們怎麽在我辦公室裏,劉秘書,”叫保安!卞鴻博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怎麽公司大樓已經什麽人都能進了,甚至還有個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
“你看清楚,這是哪裏?”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縱然起先很驚慌,卞鴻博随即陷入一種莫名的緊張裏,自己已然不在什麽辦公室裏了,這是一個茂密的叢林。
從樹木相接綿密的葉子裏灑下一點天光,能看到樹梢的新葉窈窕,腳下是多年腐殖質的厚重感,充斥着天然的原始感覺。深吸一口氣,清新的空氣湧入鼻腔,卞鴻博敢說就算是5A級景區也沒有這麽純正的氧離子,這裏絕對遠離市區!
綁架?
對,他身價自然很可觀,但他們怎麽做到在人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把他轉移的,他被電暈這難道也是陰謀中的一環?
男人身上充滿了警惕,刺毛般的頭發貼在頭皮上,眼神淩厲顯得不太好惹。
當然也沒有人要惹他。
“沒有人要綁架你啊,我還是個高中生,圖啥啊?”那高中女生雙手抱胸,非常冷靜地說。
卞鴻博看了她一眼,眼眉低垂,從一個不太明顯的角度細細觀察衆人,大多數人都平靜,要是在平時看來這群人似乎出來結伴郊游一般,然而在這個捉摸不透的情況下,顯得格外可疑。
而有兩個人或者雙手交握,或半個身子隐藏在樹後,防備地看着這邊。
他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念頭,只有這兩個人和自己是一樣的。至少目前和自己掌握的信息完全對稱。
“誰能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我們這是在哪裏,又是怎麽到這來的。”聲音從他強壓的嗓子中吐出。
那些似乎相互之間熟悉的人互相看看,在卞鴻博看來,這個團夥實在不高明,就像串詞都沒串好就被推出來的戲班子一般,可信度直接在他這裏打了折扣。
出乎意料,對方最年長的那位穿着西裝馬甲三件套教授似的人物沒有出來取信衆人,甚至眼神都未往這邊看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反倒是一個三十歲的幹練青年走出來一步。
“別緊張,閉上眼你們會發現腦海裏多了東西……”嚴長海一回生二回熟,知道說再多不如親眼讓新人見一見。
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之後,三位新人終于逐漸接受了現實。三人中那個躲到樹後面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紫色頭發姑娘,緩過來之後認出了這些奇怪的男女中一個頗為眼熟的臉孔。
“嗯?你、你不是那個上過衛視的主播虞美娥嘛!”李念念驚呼。
虞美娥頭都沒有擡,她比明星更家喻戶曉,平時走在路上被人認出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但在這個世界裏被人認出來,也并不值得高興,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另一個自稱經營粉店老板的男子也靠近了幾步,“我有點相信你們說的了,主播幾分鐘上百萬,也沒這個精力來騙我們這些小平民吧。”
等到那個透明的罩子突然打開,衆人耳邊突然想起一道冰冷的任務提示:“在林中小屋存活七天。”
老玩家至少都是平靜無波,新人就慌亂得多:“什麽林中小屋,存活七天是什麽意思。”
這時候,卞鴻博發現,這個原本散碎的隊伍突然都看向了一個人,那人既不是最年長的男人,也不是那個為他們解說蓋亞世界的男人,而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蜷發青年。
那青年抓抓腦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樣子:“看我做什麽,被你們看的怪害怕的。”
卞鴻博撇撇嘴,虧他還以為這個人絕對不會是這支隊伍的領袖,要是在生意場上碰到這樣的人,全線壓勝的談判幾乎唾手可得,非得扒掉對方最後的利益才會放人回去。
對方是在是太弱了,沒有一個魄力和思考能力,這樣的人即使作為隊友也是會被第一個抛棄的類型。
打從他一開始觀察這支隊伍開始,就留了個心眼。聽完嚴長海對于蓋亞世界的介紹,更是讓他眼前的世界更為清晰,這是一個動辄就會失掉性命的游戲,解開真相過程中要做出選擇,或是團結或是犧牲,但是在他看來這些都是老成員不夠聰明而已,說到底這種“人”的游戲,隊伍裏必然要有取舍。
他已經看好一些屬意的隊友了,比如那個眼神精明穿着西裝三件套的中年男人,冷淡但是對現在的狀況有一定的打算;那個穿着黑色背心、渾身肌肉充斥着爆發力的姓汪的男人,眼神淩厲據說還是個醫生,絕對少不了這樣的角色;還有那個講解員嚴長海,都會對他完成這個游戲産生絕大的助力,都是他必要的隊友。
那個青年的話,沒有引起隊伍中人的憤怒,只有虞美娥多說一句“真以為自己是根蔥了,上次碰巧救了人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但別人沒有理她。
陸一飛像沒聽見似的,“大家靠近點走吧,去那個林中小屋。”
看他憋了這麽久,說了這麽句如放屁一般的話,卞鴻博更是看輕他,但此時他還需要老玩家們手中的信息,只是在心中暗暗嗤笑。
“這片林子這麽深,咱們往哪兒去啊,我一點方向感都沒有。”李念念說。
“這裏有串出去的痕跡。”卞鴻博之前倒下的地方邊上,有幾處腐殖質被踩出了坑,更遠處的地方有幾處灌木倒伏,像是好多人踩過的樣子。他一看到這處,就知道是游戲指引他們出去的口子。
孟朗拍拍陸一飛的肩膀:“咱們到了目的地再瞧,我說,你們有沒有看過一部類似的電影啊,就是一群人進了林子裏的小屋,然後其實是個鎮壓魔鬼的巢穴什麽的……”
樹木林立得沒有那麽密集,但是遍地是灌木叢和黏鞋底的腐殖質,讓路走得格外艱難。新人都不是很想走在前面,于是嚴長海和孟朗一馬當先走在前面,把新人和女孩子護在中間,汪明誠和陸一飛殿後。
“孟哥,你又開始吓唬人了,蓋亞不會創造出大家都解決不了的怪物吧,不然豈不是全滅了。”楊銮說。
“诶,我只是舉個例子,又不是真的覺得是怪物。”
隊伍裏插科打诨的聲音掩蓋了新人的不安,陸一飛回頭看看走過的地方,時不時蹲下身丈量一下腳印,就落下了隊伍一些。前面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後面的異常。
汪明誠也跟着他蹲下,順便調笑一句:“發現野人腳印了?”
陸一飛的手摩挲着厚厚的落葉墊,厚厚的腐殖質被落葉覆蓋了一層有一層,很難留下腳印,只能看出模糊的形狀和大小。
“野不野生我不知道,只是這腳印……”陸一飛看到對方也在看面前的印子,撥開樹根下苔藓覆蓋的那部分,“是反的。”
“那批人不是去那個屋子,而是從那個方向去到了我們原先呆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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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