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明德終于跟着珦來到了京城,一路上很順利,沒有遇到刺客,只是因為正好趕上多雨的季節,中途好幾次因為大雨不能趕路,耽擱了一陣子。在此來到京城,他不禁感慨萬千,好熟悉的地方,依然是林立在路邊的店鋪,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禁想起一年多以前和水依在這裏的過往。

不知道這一年多她在宮裏過的怎麽樣,宮裏派人傳旨的時候說因為褒夫人生下皇子,所以給他們一家加官進爵。她已經榮升為夫人了,還有了孩子,看來她應該是過的不錯的。只是為什麽他還是會擔心她過的不好,擔心她在宮裏受人欺負,她一個沒有後臺的女人,在後宮能走到這個地步,是受了多少委屈換來的?

這一次也許要在京城長住了,所以一家人一起來了,馬淑琴,趙慧蘭,褒婠,刑宏毅都來了。至于姒父和姒母,臨走前又去送了他們一筆為數不少的錢,也夠他們度過餘生了,姒母高興的嘴都要笑得合不攏了,一直道謝,褒明德忍不住有點同情水依,做母親的對待女兒也不過如此,只要女兒可以給家裏帶來財富,女兒的幸福根本不重要。可是真正把水依送上這條不歸路的不正是自己嗎?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說別人?

這次褒珦的待遇和幾年前上京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這次給褒珦一家安排的府邸非常的氣派,府裏的侍衛丫環的數量是在褒國的時候的幾倍。褒婠好奇地在庭院裏到處走動,恨不得一天就把這個諾大的庭院看了遍,褒明德也随她去,年齡不小了,還是像小孩子。

褒珦需要盡快進宮拜見周王,到達府邸的第二天就帶着褒明德進宮了,這次為了迎接褒珦一家,姬宮湦特地擺了宴席。姬宮湦有意封褒明德為官,褒明德委婉的拒絕了,現在他剛來京城,還沒有任何的作為,貿然做官也怕難以服衆。

宴席了安排了歌舞助興,褒明德卻對眼前的美女視若無睹,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褒明德想起一年多以前帶着水依進宮的情景,想起她在大殿上跳舞的身影。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從來到大殿開始他才發現,他是真的很想見到水依,想看看她現在是什麽樣子,可是她不在。

想那麽多又有何用呢?她是自己名義上的妹妹,現在已經成了夫人,不管她過的到底幸不幸福,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自己能做的就是從此以後盡可能的幫助她得勢,這樣的結局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一曲結束了,舞者停下舞步,笑盈盈地走到姬宮湦面前,端起酒壺要給姬宮湦敬酒。姬宮湦正喝到興頭上,大笑着等着美女倒酒,舞者舉起酒壺,突然眼裏閃過一絲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子裏抽出一把短劍刺向姬宮湦。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刺客的行動太快,就連站在姬宮湦身邊的侍衛也沒有來得及拔劍,姬宮湦吓得已經動不了了,眼看短劍就要刺到姬宮湦,突然有人抓住了刺客的手。

刺客轉頭看去,是坐的離姬宮湦最近的褒明德,她冷冷地說道:“找死。”

說完一用力把手抽出來,向褒明德刺去,這個大殿上可以帶兵器進來的只有姬宮湦的貼身侍衛,就憑這個手無寸鐵的候府公子,也敢和自己較量。

褒明德利落的和刺客交起手來,大殿裏瞬間大亂,剛才一起伴舞的人裏也有幾個抽出了劍向褒明德跑來,原來這次的行刺是有組織的。侍衛終于回過神來,拔出劍和那些刺客交手,有人跑出大殿去叫人,更多的人是在匆忙逃命。

雖然有侍衛幫着一起對付刺客,可是兩個人對四五個人,況且褒明德沒有武器,漸漸的開始有些吃力,衣袖連續被劃了好幾道口子,眼見情勢越來越不利,終于有幾名侍衛跑來幫忙,褒明德手裏有了武器,很快就把為首的那名刺客制服了,其他幾名刺客也是死的死,被俘的被俘。

褒明德手裏的劍抵着為首的刺客,厲聲道:“你們是誰派來的,說出來的話還能饒你們一命。”

那名美女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們既然敢來行刺,就不會貪生怕死,周王昏庸,人人得而誅之,你們助纣為虐,将來必遭天譴。”

說完竟然伸手抓起褒明德手裏的劍刺進了自己的身體,悶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褒明德心裏暗叫一聲不妙,剛要告訴大家注意不要讓別的刺客自盡,還是晚了一步,其他幾人也不約而同地拿起劍自盡了。

剛才還是熱鬧的宴席,一下子變得異常的冷清,大殿上多了幾具屍體,血慢慢的在屍體下蔓延開來,大殿裏散發着一股血腥味,有的人的眼睛還是睜着的。褒明德忍不住有作嘔的感覺,拿着劍的手有些發軟,劍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為什麽會這樣心神不寧?是因為刺客自盡前的必遭天譴那句話嗎?為什麽感覺這句話就像是詛咒?似乎自己将來也會和這些刺客一樣的下場。

姬宮湦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命人收拾屍體打掃大殿,很快大殿又恢複的幹淨整潔,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褒明德建議對這些刺客徹底的調查一下,不知道是哪裏派來的刺客,如果是別的國家派來的,也許将來會有更大的舉動。

姬宮湦不以為然,憑大周如此雄厚的財力和軍力,還怕那些區區小國嗎?并且還不解氣地命人把屍體挂在城牆外暴屍十日,以儆效尤。

褒明德覺得脊背發涼,姬宮湦是個如此冷血的人嗎?姬宮湦接着一聲令下,繼續表演歌舞助興,不能因為幾個刺客攪亂了心情。

褒明德卻再無心欣賞歌舞,他實在是做不到在剛剛死了幾個人以後還能坐下來喝酒看舞,向姬宮湦告辭回侯府,姬宮湦也不勉強他,只要能看歌舞,褒明德在不在根本沒有關系。

不過褒明德經過這件事一下子就變成了姬宮湦最衷心無比的臣子,姬宮湦知道原來褒明德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即刻下令封褒明德為宗伯,負責王宮內的保衛工作。

刺客們既然已經死了,也無法知曉到底是哪裏派來的,但是從此以後王宮內的警衛工作必須加強了,讓褒明德這樣英勇護駕的臣子去做侍衛們的姬宮湦是再放心不過了。

宮內很快就傳開了,褒夫人的哥哥現在負責王宮內的保衛工作,而且是個一表人才的公子。宮女們會好奇地找機會去看看褒明德,回來以後興奮地描述褒明德是一個怎樣的人。

宮女們對褒明德的八卦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就連褒明德成親多年還沒有子嗣也打聽出來了。

雖然在宮裏的女人,無論是嫔妃還是宮女,都以能夠得到姬宮湦的寵幸為榮,可是畢竟大王的女人太多了,就算是輪一番,也要等上一年半載才能被寵幸一次,像褒夫人那樣可以從進宮到生完皇子還受寵的那是不知道上輩子積了多少德才有這樣的福分。

但是褒明德卻不同,儀表堂堂,文武雙全,而且據說很專一,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沒有子嗣也不納妾了。他就算是一個眼神也能讓這些宮女們讨論很久,如果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就算是做妾也甘心。

褒明德卻對這些仰慕根本不放在心上,母親也暗示過好幾次要他納妾,他真的不想傷趙惠蘭的心,況且她也在努力地調理身體,打算身體養好了努力生一個孩子的。

做宗伯已經半年了,每天可以做的事其實很少,只是按部就班地在固定的時辰檢查一下侍衛們有沒有按時換班,宮裏的行刺事件幾乎是幾十年才能遇上一次,上次遇上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特地給他的出頭的機會。

姬宮湦雖然現在封了他的官,可是他不敢掉以輕心,刺客被暴屍的時候,有一日他從城門經過,看到懸挂在城門外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有些慘不忍睹,可是姬宮湦卻命令鞭屍洩憤。姬宮湦真的是一個很冷血殘忍的君王,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在宮裏聽說了不少關于水依的傳言,都說褒夫人是個冷美人,自從進宮以後沒有見她笑過,大王為了哄她開心不知道做了多少勞民傷財的事了。而且據說這個褒夫人很有心計,挑撥的大王和王後不合,更有人說褒夫人是妖女投胎轉世要來颠覆大周的。

褒明德不相信自己心裏的那個心思單純的水依會變成一個心如蛇蠍的褒夫人,他想過要不要去見一下水依,姬宮湦也說過他可以去找水依敘一下兄妹離別之情,可是他覺得已經沒有去見的必要了。見了又能如何呢?不是親生兄妹,打着兄妹的名義去見面也是自欺欺人。而且就算水依真的變了,也不是自己可以幹預的事。

十二月了,幾天前就開始下雪,斷斷續續的沒有停過,整個王宮一片銀裝素裹,就連湖畔都是厚厚的積雪。

褒明德和幾名侍衛一起在湖邊巡邏,遠遠的聽見小孩子嬉戲的聲音。“快來追我,你就是打不到我。”

褒明德看過去,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歡笑着在湖邊奔跑着,小男孩在前面跑着,不時地回頭逗着小女孩,小女孩手裏拿着雪球在追趕。

小孩子真可愛,褒明德微笑着看着兩個孩子,無意間眼神看向前方,急忙向兩個孩子跑去。

孩子的前方是一片積雪,但是這幾天褒明德每天都從這裏經過記得很清楚,那裏其實是湖,只是雪太厚了遮住了,孩子再往前走兩步就要走到湖裏了。

小男孩一邊笑着喊着一邊往前跑,突然腳下傳來一聲清脆的冰碎裂的聲音,然後腳下一空,一只腳掉進了冰冷的湖水裏。

“快來救我。”小男孩着急地大聲哭起來,褒明德在這個時候趕到,把小男孩拉了出來,小男孩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吓中緩過來,一屁股就坐在雪地上哭了起來,嘴裏還不停地說道:“腳好冷。”

褒明德正想安慰幾句,身後傳來一個焦急的女人的聲音,“臼兒,怎麽了?是誰欺負你了?”

褒明德回頭看去,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快步走來,滿臉都是焦急的神色,小男孩從地上站起來就跑過去抱住那個婦人大哭,“母後,兒臣的腳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