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争暗鬥
那是一個水滴狀的玉墜子,雖然被周憐半掩在衣角下,周遇還是順着那紅繩打的絡子看到繩結一側繡着一個小巧的“弈”字。
周遇這眉毛頓時就挑起來了,她嗅到了八卦的氣息。
一個字的确不能代表什麽,但周憐的态度就很是耐人尋味了,更何況這墜子,她沒看錯的話,跟昨日江家管家拿過來讓她挑的新采買的玉料有些相像啊……
眼神轉了一圈,周遇心生一計,她擡頭看了一眼周憐,一臉期期艾艾道:“妹妹這玉墜子是哪兒得的,成色瞧起來真好。”
估計原主在家時就經常奉承周憐,是以周憐并未覺着周遇的态度有什麽不對。
周憐聞言小臉微紅,卻是驕矜地一擡下颌,炫耀道:“算你這土包子有眼光,給我這玉墜子的人可說了,這可是傳家——船家不遠千裏從南邊兒運過來的,反正啊,不是你能買得到的!”
周遇面上尴尬地笑了笑,唯唯諾諾地應了聲,心裏卻是愈發覺得這玉墜估計是江弈送給周憐,拿來騙她的,啧,還傳家寶呢,渣男!
當然這渣男惡女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她周遇不想管也管不着,但現下明擺着周憐母女倆和江弈竄通好了要頂江戈的位置,這她就不能忍了。
比起總是皮笑肉不笑的江弈和周夫人,還是面前周憐這個“軟柿子”更好捏,周遇垂着頭,心下細細思索着該怎麽做呢?
想到江弈說的“演戲”,她猜這綠茶男肯定是在原主和周憐兩個人中間來回騙,讓兩人都以為自己才是他的真心所屬,真是套得一手好娃。
思及此,周遇冷笑一聲,這種渣男最愛的就是自己,對江弈來說,大抵什麽都沒有陷害江戈以取代其鎮國公世子的位置來得重要。
周遇擺出一個苦哈哈的表情,輕聲細語地跟周憐哭訴:“妹妹,你跟我說實話,母親剛剛跟我說的是真的嗎?他也與我說過等他大事既成就娶我,可、可昨日我見着他,總覺着他對我冷淡得緊,我心裏難過極了。”
稍稍低垂着眼簾,周遇卻是在悄悄觀察周憐的神色,只見對方聞言有一瞬間的喜上眉梢,接着強行壓了下去,而是裝模做樣地拍了拍她的手,擺出一副安慰的姿态來。
“二姐姐想多了,娘親怎麽會騙你,自然全都是真的,至于江公子,你畢竟現在在江家的身份是鎮國公世子妃,他有些顧忌也是正常,等你幫他完成了心願,他自是與你一等一的好。”周憐對着周遇一副循循善誘的模樣。
這群人想拿她當槍使還真是不含糊,如果江戈真如傳聞中所說那般性子,她為了江弈去偷消息後能不能活下來都還是問題,別說享什麽榮華富貴了。
不對,周遇心中嗤笑一聲,便是到時候江戈不動她,估計江弈就自己動手把她除掉了,畢竟留一個沒有利用價值還知道他所做的惡事的人并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周遇面上一副安了心的樣子,欣慰地沖着周憐笑了笑:“有母親和妹妹這些話我就放心了,也不枉我為了取得世子的信任千方百計讨好與他。”
周憐像是達到目标般地松了口氣,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來點了點頭:“二姐姐是個明白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說了,這眼瞧着快到飯食了,咱們往主廳去吧。”
望着周憐甩着帕子扭着腰往前走的背影,周遇不動聲色地跟了過去,有些事情還是回府後和江戈商量一下的好。
主廳中已有下人忙忙碌碌地上菜了,周夫人熱情地招呼着衆人都入座,邊擡手介紹着端上來的精致菜肴。
這大概是全京城氣氛最冷凝的一頓回門宴,連周夫人都被江戈凍得張不開口,周大人更是尴尬地坐在原地,周憐低着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江戈在一旁冷着臉手執酒盅。
而周遇大概是這裏所有人吃得最沒有負擔的人。
雖然周家這一大家子都是奇葩,但不得不說這飯食還是不錯的,周遇吃得盡興,一轉臉就看見垂眼盯着杯中酒液的江戈。
美滋滋地瞧了一會,周遇猛地伸手奪過了那個快要被江戈盯出來朵花的酒杯,一手給他夾了一大堆的菜放在碗裏:“我說你就喝酒難不成能喝飽?飯還是要吃的!你嘗嘗這個,味道還不錯……”
擡眼看到江戈看過來的目光,周遇趕忙側着身子把那酒杯往臂彎中攬了攬,沖他呲牙道:“不吃飯不給酒喝!”
主廳中的氣氛瞬間更加沉默,周大人的眼神在二人面上逡巡,尴尬地沖江戈拱了拱手:“世子見諒,是下臣教女無方,這才養成了她這般沒有規矩的性子。”
然而衆人沒有想到的是,江戈聞言只微微挑眉,并未說周遇什麽,而是自顧自地夾起碗中的菜食用。
周遇笑眯眯地托腮看江戈用飯,心說不愧是大家公子,連吃個飯的動作都瞧起來優雅得緊,她順手又盛了碗湯放在江戈手邊:“再配點湯正好。”
揉了揉小腹,周遇覺得自己還能塞下些飯後點心,就伸手去夠盤子裏的蟹黃酥,沒曾想還沒到一半,就被一雙筷子輕輕敲了敲手背。
周遇氣鼓鼓地擡眼望去,果然看到江戈一邊慢條斯理地喝着湯,一邊眼神示意她不準再吃,仔細等會又撐着了。
這還在飯桌上面,周遇也不好跟江戈鬧,只能撇撇嘴,抱着雙臂把臉扭過去另一側,這人真是,周遇嘆氣,什麽木頭啊!
除了周遇和江戈二人,這飯桌上的另三人都像是受刑似的用完了餐,忙不疊地把這兩尊大佛送出了府門。
當然周遇也無意在周家多留,她站在府門前抻了個懶腰,扭頭對着江戈莞爾一笑:“反正時辰尚早,我們走回去?”
那邊江戈似乎正對跟過來的家丁小聲吩咐什麽,聞言擡眼看了她一眼颔首同意,還不忘刺她一句:“剛才吃得歡,現在知道要消食了?”
周遇也懶得跟他生氣,而是雙手叉腰反逗了回去,揚聲道:“你怎麽知道我是要消食?我就不能是想單獨跟你走一會兒嗎?”
江戈似乎最是扛不住周遇的直球,轉身邁開大步,轉移話題道:“要走還不快些,午後日頭大,待會要是嫌曬了可沒人管你。”
摸着下巴笑了笑,周遇快走兩步故意沖着他背影抱怨道:“走這麽快做什麽?知道你個子高腿長,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嗎?”
“話多。”
周遇看着步伐漸漸慢下來的江戈,笑着撲過去挽住了他的小臂。
江戈板着臉一路無言,周遇卻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指着街上的新鮮玩意兒央着江戈給她介紹,拼命逗他多說兩句。
等到二人一路走回鎮國公府時,周遇才後知後覺地伸手捶了捶腿,之前窩在馬車上不曾在意,沒想到這路還挺遠。
恰在這時,周遇看到之前那個被江戈支去辦事的家丁捧着個油紙包回來了,接着竟是把拿油紙包塞到了她手裏。
周遇一頭霧水,擡手拆開卻發現裏面是各種各樣的小點心,都做成了不同的樣式,香氣撲鼻。
笑得雙眼彎彎,周遇把油紙包攏在懷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這是剛剛特意買給我的嗎?”
江戈看了她一眼,抿唇道:“不過是讓安福去随便挑一些罷了。”
一旁的安福瞧了瞧江戈又瞧了瞧周遇,摸着後腦勺道:“爺不是讓我撿招牌的好的多挑一點嗎?還說別忘了拿份蟹黃酥,小人都記着的。”
“噗。”周遇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戈聞言眼刀就沖着安福刮了過去,安福瞬間低着頭噤了聲。
然而江戈這副表情卻吓不到周遇,她舉着油紙包,把臉藏在後面,只露出來的一雙眼睛裏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江戈閉了閉眼,一甩袖往書房去了。
周遇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江戈也太可愛了!
回門之後周遇的日子倒是眼見着清閑了起來,平日裏就窩在書房裏在江戈處理公文的時候看看閑書,再從小廚房裏順些點心,晚上換着花樣幫江戈助眠。
當然周遇心裏有數,這麽清閑的日子不會太久,搞事的終究還是要來的。
這日,周遇正趴在窗臺上伸手去逗那啄着米粒兒的鳥雀,就聽得門房那邊過來了個下人,遞給她一張帖子,說是這月末郡主會在在大長公主府上辦一個什麽海棠詩宴,邀請各家公子小姐前去觀賞長公主前幾日新得的海棠花。
周遇草草地看了兩眼請帖,又伸手去拆旁邊的那封信,這信倒是出自周憐之手,信裏反複交待要她必須去參加海棠詩宴,有上次所提的要事相商。
把信紙團吧團吧扔進了火盆裏,周遇摸着那請貼上的“海棠詩宴”四個字,眼中卻覺得這明晃晃地寫着的明明就是“鴻門宴”啊!
當然與其打草驚蛇,不如随機應變,即使明知道這海棠詩宴上定會出幺蛾子,周遇還是打算去一趟看看,不過……
周遇扭過頭來沖江戈搖了搖手中捏着的請帖:“郡主要辦海棠詩宴,就在大長公主府,三天後,你去嗎?”
雖然周遇沒報什麽希望,但江戈的反應卻是有點奇怪,臉色瞬間黑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麽不耐的事情一般,冷聲道:“你若是感興趣自己去即可。”
啧,不對勁。
雖然江戈平日裏都是這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周遇卻明顯感覺到在她提到郡主、大長公主府時江戈有明顯的不愉。
微微眯了眯眼,周遇揣着請帖回了新房,看來為了赴這個宴,她還得準備一下。
三日後,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府的宅邸離宮城很近,還是先帝時賜下來的,宅子範圍極廣,格局是按照江南最有名的師父畫的圖紙建造而成,府中奇花異木衆多,步步成景,先帝甚至還為長公主引來了城外的活水到府中,長公主受寵愛程度可見一斑。
這宴明面上是長公主得了株稀罕的海棠,郡主借此開詩會,實則是大長公主想讓郡主相看夫君罷了。
這些事情周遇倒是懶得管,但是她明明已經盡可能避開某人,獨自出門了,一下馬車卻是眼皮子一抽。
怎麽哪哪都有這個綠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