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音叉助眠
聽到這有特色的聲線,周遇瞬間收起要揍人的架勢,擺出一張乖巧的笑臉,轉過身來喚道:“夫君!”
大抵是江戈此人在京中的名聲實在令人聞風喪膽,在江戈出聲之後,周遇眼見着那藍衣女子的臉色蒼白了起來,微微低下頭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十指攪着掌心的錦帕,整個人甚至有些微微顫抖。
江戈也無意于衆目睽睽之下去對一個女子做些什麽,只是壓低了聲音道:“我勸周小姐下次想好了再說話,否則這舌頭也別要了。周遇是我的世子妃,你還不配對她說三道四。”
放下一衆瑟瑟發抖的貴女不提,周遇從藍衣女子手中奪過她的風筝,笑看了她一眼,轉身快步跟上前面的江戈。
特意轉到江戈身前,周遇雙手背在身後倒着走路,歪着頭笑意滿滿地看着江戈:世子你剛才真好!你是不是擔心我才追過來的呀?”
江戈神色不變:“畢竟你闖禍的能力有目共睹。”
周遇吐了吐舌頭,心說果然這個傲嬌鬼口中就不可能有好話,她重新挽住江戈的手,軟乎乎的臉頰貼在他胳膊上:“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啦!”
江戈看着周遇每次都會主動貼過來的身影,盯着她頭頂的發旋有些出神,最終還是皺了皺眉問出了口:“為何你不懼我?”
周遇聞言仰起臉,眨了眨眼道:“我為什麽要懼你?你有什麽可怕的嗎?”
“不過呢。”周遇一面走,一面腳下不老實地踢着路旁的小碎石塊,“你這麽好看,人又好,我倒是怕會有人會來跟我搶呢。”
論起說情話她周遇從來沒怕過誰。
這是他江戈聽過的最大的笑話。
周遇沒聽見江戈的應答,擡眼望去也沒見到想象中的尴尬和無措,倒是看見他眼睫微垂,似乎周身的溫度都冷了下來。
難不成她說錯話了?
把話揉開了掰碎了回味一遍,周遇也沒感覺出哪裏出了問題,只能在心裏嘆氣道,江戈心,海底針,她這真的是攻略之路漫漫啊!
暮色四合,天邊漏出幾點疏星,在夜幕邊緣微微發亮。
周遇抱着買來的一堆吃食,被江戈捏着領子提回了府,她好說歹說也沒能讓他同意晚上去河邊放花燈。
“今日已鬧得夠久了,我還有事沒處理完。”江戈轉身就要往書房去。
周遇腹诽了一句“工作狂”,揚聲叫住了正要離開的江戈,神色認真地對他道:“謝謝你陪我出門,今天玩的很開心。”
周遇眼中似乎映着萬家燈火,帶着伸手可觸的暖意,她輕聲道:“都說約會可以促進感情,那麽今天的你,有沒有多喜歡我一點呢?”
江戈一頓,抿了抿唇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看着對方夜風中的背影,周遇突然覺得,這人在她穿過來前一定發生了什麽事,不然怎麽養成了這麽個性子。
難怪連夜間都難以入眠,真的有能得到他信任的人嗎?
周遇握拳給自己打氣,今晚就去用音叉試試助眠效果!
在新房裏坐了一個多時辰,周遇支着手臂百無聊賴地去撥弄床角挂着的飾物穗子,誇張地大聲嘆了口氣,她就知道江戈肯定又是睡書房了,這人怎麽這麽別扭呢,就像是那種生病了還不謹遵醫囑的讓人頭疼的病人。
算了,山不向我來,我自向山去。
帶上她新解鎖的音叉,周遇一路摸到了書房,果然就見到還坐在書案後挑燈夜讀的江戈。
“哇嗷!”周遇蹑手蹑腳地靠近江戈,猛然擡起雙臂,試圖吓唬他一下。
江戈眼睫都沒動一下,只是把左手拿着的文書換到了右手,目光壓根沒離開過紙面,只淡淡道:“世子妃若是閑得發慌,就去院中跑兩圈。”
沒有成功吓到江戈的周遇撇撇嘴,拖着個凳子一屁\股坐在了書案對面,仰臉趴着去瞧燭火下的江戈,抖動的火光襯得他眼底明明暗暗辨不清情緒。
都說燈下觀美人是件妙事,周遇心下不免感慨道,可是這美人她半點也看不透,不清楚過往,也不了解喜好,這人又是塊無趣的木頭,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這綁定的助眠系統了。
在周遇不錯眼地盯着江戈嘆出第三口氣之後,對面終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晚上吃撐了?”
周遇:?
雙手撐住書案站起身來,周遇忍不住氣道:“我說江戈,本姑娘在你心中到底是個什麽形象啊,我就不能有心事嗎?什麽叫吃撐了?!”
江戈放下筆,兩手在身前交疊:“你嫁進府中這兩日是什麽情況還要我說與你聽嗎?”
周遇瞬間癟了氣,重新坐回凳子上,心說她也不是每頓都吃撐的。
看着江戈實在沒有去歇息的意思,而周遇這個夜貓子現下也睡不着,她瞧了瞧江戈手邊放着的硯臺,笑眯眯道:“閑着也是閑着,要不我幫你磨墨吧?你們不是經常說什麽紅袖添香嗎?”
江戈頭也不擡地伸手精準無誤地攔住了周遇伸向硯臺的小臂:“不必,還有建議世子妃不如多去讀點書,了解下紅袖添香的意思再說。”
周遇站起身從筆架上抽了支毛筆,恨不得一榔頭敲在這人烏黑的後腦勺上。
當然讓她放棄是不可能的,招惹不了江戈的周遇開始在書房裏轉圈,去嚯嚯那些書架上的案卷。
從兵法到地理志,從經史子集到天文歷法,周遇從書脊一路掃過去簡直目瞪口呆,看來江戈就是她之前看的那些話本裏說的什麽文武全才吧。
她興沖沖地回頭問道:“世子,你這書架上這麽多書,我能拿一本出來看嗎?”
江戈聞言擡頭看過來,似乎是有些驚訝于周遇一個閨中女子會對這些感興趣:“……你自取便是,切莫亂放即可。”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周遇應了聲,擡手抽出一本地理志來,她還不知道這大慶朝有什麽好去的地方呢。
沒翻兩頁,卻發現書中夾了一張小像,像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光景的小童,正站在營帳門口笑得燦爛,周遇摸摸頭,這小童看着莫名有些眼熟。
又往後翻了幾頁,周遇還發現整本地理志,只有夾着小像的朔州這一頁磨損最為嚴重,地圖上的麻嶺關三個字被濃墨圈了出來,看起來筆跡已經有些年頭了。
周遇拿着那張小像好奇問道:“世子,這畫像上是誰啊?”
江戈瞧着周遇手中的事物漠然了一會,才開口道:“不過是我五歲生辰那年母親為我畫的小像罷了。”
狐疑地眯了眯眼,周遇發誓她剛剛看到江戈神色有異。
周遇又看了看那副小像,卻總覺得這不太像一個娘親的筆觸,又想到今早江戈對鎮國公的态度,還有他所提及的已經去世了的娘親……看來要想完成攻略任務,僅僅靠外在的助眠還是不夠的。
不過呢,周遇伸手把音叉掏出來,外在的第一步也是少不掉的。
“我說世子啊,這都半夜了,你真的不睡嗎?”周遇伸手往眼下比劃了一下,“跟你說啊,經常熬夜會變老的!還會脾氣越來越差!”
周遇趴在書案上壓低了身子往江戈眼前湊:“你是不是怕又睡不着?哎呀,這不有我呢嗎?昨天效果還不錯吧,今天咱們試試新的?”
看着毫無反應的江戈,周遇再接再厲,她從書案對面繞到江戈旁邊,在江戈膝側蹲下身,小動物似的扒在他膝頭,擺出一個極為真誠的表情:“你信我,真的,以後我每晚都能助你入眠。”
周遇笑得貓兒眼都彎成了月牙兒:“你就當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江戈不明白周遇對此如此堅持是為什麽,他已習慣夜夜毫不安穩的夢境,亦或是睜眼看着天邊泛起魚肚白,昨夜的安眠就像是某種并不存在的靈犀一照,伴随着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周遇,都讓他感到不安。
可是頂着周遇的目光,拒絕的話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好。”
依着江戈這堪比高三學生用眼的勁兒,周遇決定還是先給他按摩眼部周圍的穴位放松一下。
一邊按一邊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小聲講小花貓和小花兔的故事,周遇拿出音叉,輕手輕腳地用小錘子有節奏地在江戈耳邊敲擊。
“小花兔看見小花貓一個人,就把它最喜歡的胡蘿蔔拿給小花貓……”
“叮——”
“小花貓覺得小花兔明明前兩天還追在隔壁壞狐貍的身後跑,是只不誠實的兔子……”
“叮——”
“小花兔就想呀,要是它把所有胡蘿蔔都攢起來,能不能跟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許個願呢……”
“叮——”
“你說,小花兔它是不是能等到小花貓回頭呢?”
“……”
看着眉頭舒展,呼吸漸漸平緩的江戈,周遇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笑,她鬼使神差地低頭在江戈額間落下一個輕吻,聲線輕緩得似乎要飄散在夜風中。
“我等着你,我們,來日方長。”
靜默的黑暗中,周遇看不見江戈輕顫的眉睫,卻看見那個粉紅色的好感進度條,悄悄往前蹦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