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馬淑琴果然派人把水依的父母接來了,還特地給水依放了一天假,讓她多陪陪父母。

水依在房間裏一直坐立不安,終于夏荷帶來了好消息,姒大和姒妻已經安然到了候府,正在大廳裏等着水依。

水依急忙快步來到大廳,看到父母的那一刻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她走上前就跪在地上,哽咽地說:“父親母親,孩兒不孝,今天才能把父親母親接來。”

姒妻扶起水依,眼睛也是紅紅的。“傻孩子,是父母對不起你,沒有能力一直照顧你,你在侯府過的還好嗎?看你氣色不錯,夫人對你不錯吧?”

水依擦了一下眼淚說:“夫人一家都對我很好,母親的病好了嗎?”

“都好了,你父親用夫人給的錢給我請了大夫抓了藥,沒過多久就好了。你父親還用公子德送來的布和絲綢去換了錢,我們拿這筆錢開了家面館,希望以後可以靠面館掙些錢,就不用像現在這麽辛苦了。”

水依開心地笑着說:“太好了,只要您和父親的生活能變好,水依做什麽都願意。”

姒母仔細地打量着水依,欣慰地說:“水依,你比以前又漂亮了,手也變嫩了,侯府的生活很不錯吧?”

水依笑着點頭,把在侯府的衣食住行都說了一遍,夏荷貼心地端來了糕點請二老品嘗,幾個人一起坐下來吃了點糕點,然後水依就帶着父母親在侯府裏散步。

二老第一次看到這麽美的庭院,好奇地到處張望,水依開心地陪着他們,這樣的機會不知道還能有幾次,能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好珍惜一家人快樂的時光吧。

到了傍晚的時候姒大和姒母就回家了,馬淑琴要留他們住一晚他們推辭了,說實在不配住在這麽好的地方。

臨走的時候姒母緊緊地拉着水依的手不舍得松開,姒大紅着眼睛對水依說:“孩子,今天看到你過的挺好的,父親也放心了,以後要多聽夫人的話,你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托了夫人和公子德的福。”

水依點頭,“父親母親,你們一定要保重身體,水依只要有機會就去看望你們。”

依依不舍地和父母分別了以後,晚上臨睡前水依叫住了要告辭的夏荷。“姐姐,今天水依突然覺得好寂寞,能陪水依聊聊天嗎?”

夏荷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今天月色不錯,我們去院子裏聊吧。”

兩個人來到院子裏的石桌前坐下,夏荷先開口了。“小姐是想跟我說父母的事嗎?”

水依笑了一下,“姐姐果然是善解人意,水依要是能有姐姐的一半才智就好了。水依是個苦命的人,從小到大家裏一直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幸好有疼愛我的父母。本想一直陪在父母身邊好好的孝敬父母,感謝父母的恩情,可是母親生了大病卧床不起,家裏連給母親治病的錢也沒有,水依只好答應公子德的要求,用自己來交換錢財給母親治病。這一切都是水依自願的,可是有些時候真的很想陪伴在父母身邊。”

夏荷溫和地說道:“小姐的心情夏荷都了解,可是很多事情不是能由我們做主的。小姐既然已經進了侯府,從現在開始可以做的只有好好的生活,努力學習各種技藝,以後好在宮中立足。女人的這一輩子哪裏由得了自己做主?都是要嫁一個夫君然後度過餘生的。”

水依嘆了口氣,女人的命運就只能如此吧?為什麽夏荷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卻比自己沉着這麽多?對了,從來沒有聽夏荷提起過家人呢。她好奇地問道:“姐姐來侯府多久了?想念家人嗎?”

夏荷扯動了一下嘴角,淡淡地說:“我五歲的時候,家鄉鬧災荒,沒有糧食吃,父母為了保住弟弟,把我用三袋大米的價格賣給了侯府,已經十年了。我的父母後來再也沒有來找過我,我也已經記不得家鄉在哪裏了,其實我很羨慕你,你還可以見到父母。”

水依內疚地說道:“對不起,說到了你的傷心事。”

莫荷搖搖頭,“我根本沒有關于父母的記憶,也不會難過,連我的名字也是來了侯府以後夫人給我取的。因為我是夏天來的,當時荷花開的正好,所以叫我夏荷,我真正的名字誰也不知道。”

水依嘆了一口氣,同是天涯淪落人,自己無論怎麽說也比夏荷要好,至少還能見到父母,還知道自己的名字,還可以做侯府家的小姐進宮,只是這進宮以後的日子會如何呢?

夏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柔聲安慰道:“小姐現在擔心将來的事情也無濟于事,還不如開開心心地過好在侯府的每一天,離開了侯府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快樂的日子了。”

一句話點醒了水依,是啊,在侯府剩下的日子越來越少,過一天少一天,在這個大家庭的日子真的挺開心的,有慈祥的夫人,溫文爾雅的褒明德,賢惠美麗的趙慧蘭,還有活潑單純的褒绾,過不了多久就連這裏也要離開了,進宮以後恐怕是再難有這樣快樂的日子了,就好好珍惜在這裏的日子吧。

轉眼就過了一個多月,這天是馬淑琴的生辰,一大早侯府上下就開始忙碌,來賀壽的客人不少,府裏到處張燈結彩,就像是過節一樣。水依也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今天要作為侯府的小姐出席,自然不能失了身份。

水依一向穿的比較素,今天穿了一件桃紅色的衣服,流雲髻配上金黃色的孔雀釵,顯得嬌豔無比。進了大堂,賓客們看到仙女下凡一般的水依也呆住了,有幾家王孫貴族的公子開始交頭接耳,水依低着頭躲過衆人的目光,走到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的馬淑琴面前,恭敬地說道:“姒兒給母親請安,祝母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馬淑琴微笑着示意她落座,因為是侯府小姐的身份,所以按照尊貴長幼,水依坐在馬淑琴的旁邊,另一邊是褒明德和趙慧蘭,卻不見褒娩,馬淑琴解釋道,褒娩執意要獻舞給母親祝壽,宴會開始後才會出場。

正說着話,褒娩的貼身丫環急匆匆地走到褒明德旁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褒明德皺緊了眉頭,趙慧蘭柔聲問道:“相公,出了什麽事嗎?”

褒明德沉着聲音說:“娩兒要獻舞,可是彈琵琶的樂師不巧今天病倒了,這可怎麽辦?娩兒今天要跳的舞沒有琵琶根本就不能成曲,現在臨時找別的樂師又來不及。”

水依馬上說道:“讓姒兒來給娩姐姐伴奏吧,姒兒學了半年琵琶,六小舞的曲子已經都會彈了,今天是母親的壽辰,姒兒也想為母親彈奏助興。”

馬淑琴高興地說道:“姒兒果然是個有心人,好吧,就讓姒兒一起去彈奏好了。不過姒兒是侯府的小姐,不能跟其他樂師一起在後堂彈奏,就坐在這裏彈奏吧。”

水依微微颔首,“是,母親。”其實她心裏明白,夫人此舉,一是顧及到她作為小姐的身份,二是想借此向衆人展示侯府義女的風采,自己千萬不能出任何纰漏。

問了一下樂師今天褒娩要跳的舞曲,是《羽舞》,水依暗自回憶了一下曲子,稍微準備了一下,竟然緊張的手心有點出汗。褒明德看出了她的緊張,在她身邊輕聲說:“水依,不要緊張,當作是跟夫子上課的時候的練習就好。”

水依點點頭,感激褒明德這樣的細心。到了該褒娩表演的時候了,褒娩和幾個舞者一起站立在大廳的中央,拿寬大的袖子擋着臉,已經準備就緒。水依把手輕放在琵琶上,回想着和夫子一起練習的場景,指尖開始拂動琴弦,随着琵琶聲的響起,別的樂器聲也開始此起彼伏的傳來。

褒娩在這悠揚的音樂中開始翩然起舞,她今天穿着一件五彩的衣服,幾名舞者的裙擺處都點綴着五顏六色的羽毛,随着身體的轉動,飄逸的裙擺碰撞在一起,像是蝴蝶起舞,賓客們忍不住開始鼓掌。

水依已經慢慢地融進了這樂曲裏,手指如行雲流水般撥動着琴弦,樂曲時而急促時而緩慢,抑揚頓挫,褒娩伴随着這舞曲不停旋轉着輕盈的身體,似彩蝶飛舞,又似孔雀開屏,水依的琵琶聲和褒娩的舞步似乎融為了一體,賓客們個個看的入神,聽的癡迷。

樂曲完畢,褒娩的舞步也跟着停了下來,賓客們紛紛鼓掌,不時有人發出贊賞:“好美的舞姿,好動聽的琵琶。”

褒婠盈盈走到馬淑琴面前笑着說道:“婠兒沒有什麽可以送給母親的,只能獻舞給母親賀壽,願母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馬淑琴開心地笑着說:“婠兒也辛苦了,趕快坐下來一起用膳。”

褒婠坐在馬淑琴和水依中間的位置,竟然意外的給了水依一個真誠的微笑。水依禮貌的也對褒婠微笑,褒婠小聲說道:“姒妹,今天真的很感謝你,給我奏樂,你的琵琶現在彈的真好。”

這一聲姒妹叫的水依心裏樂開了花,褒婠這樣稱呼自己,代表她已經從心裏接納自己為侯府的一份子了。水依謙遜地說:“婠姐姐太見外了,這都是做妹妹的份內的事。婠姐姐的舞跳的才是出神入化,妹妹以後還要多跟婠姐姐學習才是。”

馬淑琴笑着說:“你們兩個丫頭在說什麽悄悄話?說來讓母親聽聽。”

褒婠馬上撒嬌道:“母親,我和姒妹說以後我們要一起學習音樂舞蹈。”

褒明德高興地說道:“這是好事,正好姒妹現在也把樂器和舞蹈學習的小有所成了,跟婠妹一起上課也可以跟上進度了,以後你們就一起上課吧。”

褒婠拍着手笑着說:“那真好,以後我也有伴了。”

馬淑琴看了一眼兩個女孩子,眼裏滿是慈愛。“好了,婠兒姒兒,你們也累了,宴席開始很久了你們兩個還沒有動筷子呢,餓壞了吧,快用膳。”

褒婠和水依乖乖地點頭,然後開心地開始用膳。席間不時有人端着酒杯來找褒明德敬酒,還有人來詢問水依的身份,都是褒明德代水依回答。

這天晚上,褒婠在水依的房間裏和水依聊了很多,從小時候各種有趣的事,到褒明德經常因為自己被母親責罵,再到褒明德的各種喜好,全部告訴了水依,水依也把自己從小到大的趣事告訴了褒婠。

說完了兩個人對視而笑,褒婠拉着水依的手真誠地說:“姒妹,起初我一直對你有成見,覺得你是貪圖榮華富貴才來侯府,可是過了這麽長時間了,我發現你是一個很善良溫柔的女孩子。以前我說過一些不好聽的話,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後我們跟姐妹一樣好不好?”

水依笑着點頭,“婠姐姐如果不嫌棄,妹妹當然是願意和婠姐姐在一起的,只是妹妹在侯府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不能陪伴姐姐太久了。”

褒婠認真地說道:“不管以後你在哪裏,我們永遠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