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結束的早,陸一飛騎着車奔向餐廳,他只跟領班請了幾個小時假,還能做個晚班。
這個晚上,心裏塞滿了許多事,腦子裏一會兒一個想法,幹活的時候頻頻出錯,甚至把要拿到吧臺清洗的杯子拿去擺桌了,被A區領班小姐姐說了好幾句。
回寝室看到汪明誠無憂無慮地蜷着腿在床上睡覺,心情真是跟看到放假回家的兒子只知道吃不做家務的老媽一樣。
聽到聲響,汪明誠揉着惺忪睡眼爬起來,“哥哥,吃飯了嗎?”
陸一飛飯盒拿出了一半,手中動作一頓,輕聲應了句“嗯”,随即又自嘲道:怎麽跟養了個兒子似的。
陸一飛托着下巴,看這長得英俊身材健碩的大個子像個小孩子一樣捧着碗,嘴裏一下下咀嚼,“也不知道你家人是不在找你,估計現在快急死了。”汪明誠仿佛沒聽到一樣,專注吃飯。
“不過找到也沒用,你都傻成這樣了,他們肯定不要你了。”
汪明誠癟了癟嘴,雖然一聲不吭,長長的睫毛扇動着,滿臉的委屈。
陸一飛覺得好笑,但不得不安慰他,“你哭起來真醜啊哈哈哈哈哈。”
汪明誠:“……”
委屈巴巴。
陸一飛覺得笑夠了,扯了把紙巾胡亂在他臉上擦了擦:“好了好了,哪個人爹媽會不疼的啦。”
“那——哥哥呢?”
陸一飛看他,即使心智不熟像個孩子但身體硬件是個俊朗的青年,心裏頗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
“哥哥你很熱嗎,臉紅了。”
陸一飛掩飾般揮揮手,把寝室裏旖旎的空氣揮散,咋這麽沉不住氣呢。
想想汪明誠現在一副兒童心智,也不可能有別的心思,只是單純的雛鳥情節。
次日,派出所。
因為市局的壓力,又是派人又是主導調查,大學城這兒的社區民警已經好多天沒有休息了,72小時連軸轉,查人際關系,摸排學校裏的老師學生,還去售賣各類刀具的店鋪依次詢問了一邊買家信息。
所裏的民警,一睜眼就奔波往返于周邊的幾個街道尋找目擊者,調取監控查監控;一閉眼連夢裏都是模糊的犯人側影,影影綽綽。
然而沒有人叫苦叫累,一是長久沒見過這樣的大案,搞不好會變成連環殺人案,社會影響很壞,二來作為一個社區民警眼皮子底下半個月內,發生兩起殺人案,真叫他們憋屈,仿佛讓他們平時的辛苦一下子變成了無用功。
嚴長海知道他身邊的同僚在想些什麽,這幾天因為沒有新的證據出現,只能把視線重新投向兇案現場和作案時間這些現有的線索上來。
先前市局鑒定科發過來的報告已經證實了兩名死者致命傷的兇器相同,給了他們好大的信心去搜捕,但這兩起相隔不到兩個星期的命案的共同點并沒有浮出水面。
東條街上是沒有監控的,在學校周邊的垃圾街裝監控的成本太高,人流量大,從來沒有人在乎垃圾街上是不是該安裝個攝像頭,而健閩商行前面的風月亭街上有一個,雖沒有正對着商行門口,但也是離案發地點最近的一個攝像頭了。
大家把案發時間前後三個小時的監控調出來的時候,都滿懷期望,看了兩三遍卻發現攝像頭既不能拍到門口是否貼着封條,也沒有拍到兇手,倒是拍到影像的一角,一個單薄的人影摔了個狗吃屎。
吳勇氣真是看着陸一飛摔得像條哈巴狗也笑不出來了。他扶額,本以為離兇手這麽近,一個善于僞裝詭辯的男大學生而已,案子水落石出近在之咫尺,而後來的一項項證據推翻了他的妄斷。
“吳警官”,一直盯着屏幕中摔倒了爬起來一身狼狽的陸一飛,嚴長海突然出聲,“你有沒有覺得有點違和……”
吳勇氣看着這個比自己年輕一輪多的年輕民警:“嗯?怎麽說?”
嚴長海要求技術人員把畫面倒回陸一飛摔倒之前,一幀一幀播放,“停!你看這裏,”嚴長海指着陸一飛斜斜的懸在半空中、兩手朝前撲倒的動作,“一般來說,平地摔是左腳絆右腳,基本會摔在自己身前很短的距離,而他直接飛了出去,雖然有塊區域是盲點,但我覺得他應該是被什麽東西絆了腳。”
他悠悠地轉過身,“而我一個多小時後帶隊過去的時候,大路上并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障礙物,倒是有段距離的小巷子裏……奇了怪了,那他是被什麽害的摔了一跤?”
吳警官瞬間懂了嚴長海的言外之意。
“你趕緊打電話問陸一飛,沒準他和兇手有過很近距離的接觸。”
旁邊的警察也有點緊張,如果陸一飛和兇手有接觸,恰好兇手看到了陸一飛的臉,或許……
陸同學會有危險。
“喂,哪位……哦,嚴警官?”陸一飛接到電話還有點莫名其妙,說實話,他有點脫離嫌疑人就高高挂起了的意思,哪怕兩個死者都看似與他似乎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他自己卻清楚,事件與他确實沒有多少牽扯,他的作為沒有重要到能影響兇手的程度。
“小陸,我問你,就在我們找到羅塞兒案發現場前,你去過案發現場。”
“是啊,我在派出所的時候也說了,大概八點左右吧,雨下得挺大,但我沒見到任何人,就看到門上貼着封條。”
“對,你是不是還摔了一跤?”
“诶?好像……是诶,我手上還磕到了瓶蓋留下個圓圓的血印子呢,你怎麽知道?”陸一飛聲音裏充滿了驚訝,連汪明誠都從飛行棋裏擡起頭來看他。
“我們找到了現場的監控視頻,還記得當時絆倒你的是什麽嗎?”
“唔……我想想,那塊地方很黑也沒仔細看,體積挺大的像是一大團雨布還不知道塑料布。”陸一飛回憶道。
對面的呼吸都局促起來,“你怎麽知道是雨布,我看你絆到甚至摔飛出去,根本沒機會回去摸。”
陸一飛都沒來得急不好意思,對着聽筒叫到“我踢得簌簌作響啊。”
嚴警官握緊了聽筒,周圍幾個同僚都聽到了對話,一時間沒人說話,知道聽筒裏傳來聲音。
“你們查到什麽了嗎?”
“我要跟你說個事,”嚴長海眼神請示了吳警官,“我們後來在案發現場附近的小巷子裏,發現了如你描述的一塊雨布,按照你表哥當時見到的情形……你可能近距離接觸了屍體和不遠處的兇手。”
陸一飛:!!!
……完全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有驚悚展開。
“兇手在運屍的過程中發現有人走近,就近找了塊雨布蓋住屍體,自己藏身在附近伺機而動。”
陸一飛還在神情恍惚中,電話那頭已經分析起案情了,“兇手很可能看到你摔倒在屍體附近,索性你沒有那麽大的好奇心。”
“我……是不是該後怕,但說實話,我已經吓傻了。”陸一飛坦白道。
嚴長海在嚴肅的說明中差點噴笑出來。
吳警官啪地一下按下免提:“如果他一直關注着你,那他知道你是一無所知的,保持你先前傻白甜的狀态就好了。”
陸一飛簡直想朝電話那頭嘶吼:那你幹嘛要告訴我啊,保持一無所知比知道裝無知簡單多了好嘛大哥!
嚴警官本來也對将陸一飛牽扯進案子裏有些微詞,但兇手的陰影目前仿佛籠罩這個平凡的男學生,也許……危機就是突破口。
“近期我們會找個犯罪心理學高手對兇手做個側寫,有新情況了我們再聯系,如果你有什麽線索也及時找我。”
挂了電話,陸一飛發現大冬天脊背竟然出了汗。他發覺自己真的撇不開這個案子,不管真兇什麽原因放過他,就憑諸多的線索由他帶來,似乎就已經背上了追查真兇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