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個翊坤宮的正殿幽暗一片,只有正堂處點燃着一抹燭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充斥了整個宮殿,東珠坐在軟塌上,腦海煩漲的厲害,她蹙着眉宇擡手緊緊揉了一揉。

“娘娘……”白鹫輕輕喚了一聲,還未等她将勸解的話說出口,便見着東珠猛地起身,白鹫心裏甚是驚訝,卻在她平靜如波的臉上為顯露分毫,又見她朝殿門口走去,不由得出聲問道:“娘娘,你要去哪兒。”

“淡影樓,。”皇上将這麽個破差事交給自己,還真看得起她,東珠沒好氣的想着,瞞着芳兒,哼哼,後宮雖然大,但是到處都是眼線,她要怎麽瞞住芳兒,東珠心裏很是頭痛,但是她心裏更清楚皇上此番安排背後的動機。

想起皇上暗中寫的一封信,東珠不得不相信皇上是最了解芳兒心性的人,即使遠在千裏之外的赤城也能想到芳兒至今還沒走出失去承祜的陰影,縱然芳兒在自己面前日日歡笑,可她總能芳兒眼底深處看出一抹顯而易見的傷痛,或許也只有芳兒再次有了子嗣才能減少承祜帶給她的傷痛吧。

榮常在的事情能瞞就瞞過去吧……

“那娘娘披上一件衣服再去吧。”

東珠搖首:“不了,。”現下哪裏還有閑情加一件衣裳,她只祈禱淡影樓那些個不知輕重的宮婢別興奮過了頭,将不該說的話說了出去,覺着身後跟了一大推宮婢太監,她吩咐道:“白鹫一人陪着本宮就行,你們都退下吧。”

淡影樓中燈火通明,宮婢成群,東珠見狀就忍不住搖首,如此明顯還怕旁人不知道麽,無視于滿地請安跪地的奴才,東珠自徑走入榮蘭的寝殿。

“參見貴妃娘娘。”

東珠環伺一下寝殿的人物,發現太醫院的翹楚竟也深夜在此,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瞧得殿內諸人瑟瑟發抖,甩袖走至炕邊坐下,撫觸着護甲上鑲嵌的寶石,見榮蘭蒼白着臉欲要掀被起身,東珠淡淡的說道:“榮常在不必起來了,如今你身子貴重,若是有什麽閃失,本宮可擔當不起。”擡眸看向跪地在一旁的太醫:“太醫深夜到此,那就說說榮常在的身子現下如何了。”

“回貴妃娘娘的話,榮主子雖然早前生四阿哥的時候受了寒氣,可經過赤城湯泉的療養已經徹底康複,榮主子身子強奸,因此腹中龍胎也異常康泰,還請娘娘放心。”

“既然如此你還在淡影樓待着做什麽。”

太醫聞言一愣,雖摸不着頭腦卻也清楚頭上這位主子心情不快,未免自己當了炮灰,他也就急急說道:“微臣告退。”起身收拾了東西,領着随侍太監步出了淡影樓。

“娘娘,是嫔妾覺着不适,擔心龍胎有所不妥便找太醫來看看,不想驚動了貴妃娘娘,還請娘娘恕罪。”榮蘭諾諾的說着,那我見猶憐的模樣令人瞧了好不心疼。

“你沒有驚動我,是皇上下了密旨,說你有了身孕讓本宮好好照顧,不然你以為本宮幹嘛閑吃蘿蔔淡操心來你淡影樓。”

榮蘭的眸子染上一層陰暗,她揮手着殿內的宮婢都退了出去,慘白着臉,淺淺一笑:“嫔妾知道貴妃娘娘您一直不喜歡嫔妾,只是沒想到娘娘您會表現的如此直接。”

東珠看了一眼榮蘭,一直知道她妩媚非常,只是不想她蒼白着一張臉還能露出妩媚的姿态,當真是天生麗質:“本宮若是不喜歡你,便不會讓你住進淡影樓,跟本宮一個翊坤宮了。”迎上榮蘭不解的目光,東珠想着也不妨将話挑明了:“你初一入宮我确實不喜歡你,因為你粗俗,不懂分寸,憑白生出諸多事來,後來皇後娘娘将你遷移到淡影樓居住,本宮發現你很單純,對你的好感不免增加了幾分,只是沒想到你心計居然如此深沉,騙的皇後主動讓你跟随皇上去赤城養病。”她呵呵笑了幾聲:“如今你又懷上了龍種,加上一個賽音察渾,在這後宮的地位可是屹立不倒了。”

榮蘭知道東珠話裏嘲諷的意思,如今這宮裏的人只怕都這麽看待她了,也不曉得皇後娘娘怎麽想:“皇後娘娘知道嗎?”

“皇上心疼皇後娘娘,怕她知道你懷孕一事,心裏不痛快,瞞着後宮所有人你回來的消息,當然本宮除外。”榮蘭聞言舒心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安慰的笑容,東珠瞧見了,心下疑惑便問道:“你怎麽還有心情笑。”

“後宮中所有的女人都存着一個心思,那就是得到皇上的寵愛,為他延綿子嗣。”榮蘭徐徐說着:“因為我們都愛皇上,作為一個女人而不是妃子的愛着。”

東珠淺淺一笑,并無任何言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中藏着諷刺,愛……她不否認榮蘭愛着皇上,只是這愛的當中包含着皇上身後的榮華富貴和權力,參雜了欲望的愛就不單純了,若說世上誰最單純的愛着皇上,只有那坤寧宮的主人了。

“貴妃娘娘您不也是愛着皇上麽,不然您為何怨恨皇上,怨恨到從不主動争寵,若您有這份心思,只怕誰也不是你的對手。”淑貴妃鈕祜祿東珠為人冷淡,遇事波瀾不驚,令人看不出深淺。

她愛皇上,這真是她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也不知道她哪裏給了榮常在這份錯覺,她鈕祜祿東珠确實愛着一個人,那絕不是皇上,那人早就化為黃土了,但這話她絕不會告訴榮蘭。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管好你腹中的孩子就好,本宮心裏怎麽想,你就不必費心思了。”原先瞧着榮蘭前陣子還很安分,敢情去了一次赤城就故态複萌了,輕瞧了一眼榮蘭還未挺起的肚子,東珠随意的問道:“孩子幾個月了。”

榮蘭的眼眸中閃過慈愛,輕輕撫觸着肚子:“四個月了。”

東珠挑起眼角:“我很好奇,你們到赤城不下幾天,宮裏便傳過去二阿哥死亡的消息,按照皇上對承祜的寵愛和對皇後娘娘的愛戀,定是傷心非常,怎麽還會跟你春曉一度。”

榮蘭聞言神情一愣,目光逐漸黯淡,眸中添上一抹憂傷,緊咬紅唇,沉吟片刻:“自打皇上知道二阿哥去世的消息便一直郁郁寡歡,他在太皇太後跟前笑語如常,但每到獨處一室的時候便以酒麻醉……那日,皇上依舊在飲酒,我心下擔心便進去瞧了下……皇上醉眼将我當作了皇後,我這才有了身孕……”

“你與皇後并不相像,皇上怎麽會……”東珠還欲說下去,可一道開門的聲音将她所有的話語都咽回了腹中,心下惱怒,轉首欲要斥責,卻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喃喃叫喚出聲:“芳兒……”

榮蘭心下大愕,連忙掀開被子下床請安:“參見皇後娘娘……”

素白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愈加孤寂,眼眸瞥過榮蘭瑟瑟發抖的身軀,芳兒嘴角隐隐出現笑容:“本想來翊坤宮嘗嘗白鹫沏的茶,不想這茶沒喝到,卻聽聞如此驚人的消息。”

“娘娘……”榮蘭更加膽顫了。

“起來吧,你有着身孕,不宜勞動。”芳兒淡淡的囑咐着:“既然皇上讓貴妃照顧榮常在,那就有勞貴妃了。”看到東珠不知所措的颌首之後,芳兒便轉身離去了,此刻的淡影樓讓她覺着窒息,可才走沒幾步她便踉跄往前倒,若不是清月眼疾手快的扶住,只怕現下她已經摔倒在地了。

東珠擔憂的看着芳兒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線,她嘆氣着起身,無語的看了一眼榮蘭,沒有一種事情的結果比芳兒親兒聽到事實真相要來得糟糕了。

“貴妃娘娘,這下該怎麽辦呀。”

“你好好養着,這事別管,也別多說話。”警告的囑咐了幾句,東珠便領着白鹫離開了淡影樓,想要追上去跟芳兒解釋解釋,但随後一想便也放棄了,現在還是讓芳兒好好冷靜一下,她還是明兒個再去坤寧宮吧。

失魂落魄的走在宮道上,芳兒的耳邊不住的回想在淡影樓聽到的事實,原來榮蘭回宮不為其他,是因為她有了身孕……玄烨想方設法瞞着她……她的承祜剛去世,榮蘭就有了身子,為什麽別人有孩子在身邊,她就沒有呢。

“娘娘,榮常在就算有了身子,身邊有四阿哥,但是她出身低微,也越不過您的地位,您也就別放在心上了。”清月輕松勸着。

芳兒哼哼一笑:“你以為本宮是為了她有身子才這般麽。”瞧見清月茫然的神情,芳兒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或許這是其中之一吧,但讓她真正傷心的确實承祜的去世,玄烨的隐瞞,原以為只要她不提不想,承祜離開的事情就能遠去,可不想它還是會在不禁意間觸動的最深處,原以為這個世界上最不會欺瞞她的人是玄烨,可不想他還是欺瞞了她,縱然是好意,芳兒想要的還是真誠。

突然芳兒覺得這宮裏好大,好冷,她好孤單……沒有承祜,沒有玄烨的皇宮真的好冷,那孤寂的感覺好似回到小時候額娘去世,阿瑪有了二娘的時刻,那時候她也覺着索府很冷,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思緒在往高處飛,芳兒覺着自己的身子在往前飛,耳邊想起清月驚呼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