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總是格外冷些,拉緊了覆在身上的披衣,芳兒擡眸看了一眼月色,耳邊響起東珠的話語:“月亮倒是越發的圓了,可是皇上還沒有回宮的打算。”聽出她話裏調笑的意味,芳兒莞爾一言:“老祖宗身子反反複複,總是不見好,遲遲不回也是情有可原。”玄烨自幼在慈寧宮長大,登基為帝又少不了太皇太後在背後的教養,當中的親情和恩情倒也使得祖孫倆的感情非同一般。

阮雪輕輕冷哼一聲:“不要是被狐媚子迷住了才好。”自覺引來兩道目光,阮雪不以為意:“老祖宗身子不見好,咱們倒也明白其中的緣由,可那榮常在也這麽虛弱麽,在赤城待了那麽些個月還不回來,足見她卯足了心思勾引皇上。”

“咱們的皇上是那麽容易被勾引的麽。”芳兒淺笑着反問,玄烨若是看中皮相的人,這後宮也輪不到她來打理,早被那博爾濟吉特慧慧給奪了去。

芳兒這一輕笑出聲倒把阮雪心中對榮蘭的嫉妒給趕跑了,見她笑顏如花,自己不免也勾起了唇角,說的也是,就算榮蘭是目前後宮中為皇帝哥哥生下子嗣最多的妃子,可這也并不代表她最受寵,敗在皇後的手中,她無話可說,畢竟她跟皇帝哥哥有濃郁的感情基礎存在,可若是敗在了妩媚無骨的榮蘭手中,她佟佳阮雪的驕傲和自尊絕不允許。

“什麽事情讓你們笑得如此開懷,不妨講出來也讓哀家樂樂。”三千青絲绾成一簡單流蘇發髻,上方戴一蓉紫玄黑扁方,墜淺黃流蘇,後方鑲一景泰藍流蘇發绾,随着皇太後蓮步輕移,流蘇似有若無的打過臉頰,升起略癢的感覺。

“參見皇太後,太後娘娘吉祥。”

阮雪素來讨得皇太後歡喜,起身過後便走至皇太後身側,占據原本宮婢的職責,托起皇太後的手,攙扶起她:“太後娘娘不是在宮後苑坐着麽,怎麽過來了。”

“哀家見你和貴妃去坤寧宮叫皇後過來,久去不回,心想着別是皇後身子不适,便過來瞧瞧。”含笑的目光瞥過芳兒淡笑的臉,雖瞧不見她眼底的哀痛,但是能笑出來便已經很好了。

芳兒微身福禮:“讓皇額娘牽挂,是臣妾的不是了,待會兒,臣妾自罰三杯水酒給皇額娘致歉。”

“這倒無妨,只要你心裏舒坦,哀家也就放心了。”皇太後感嘆說道:“咱們走吧,別讓他們久等了。”

芳兒輕輕應了聲“是”,側身退居一旁,待皇太後領着阮雪一道走過跟前,才和東珠一起尾随其後,步行沒多久便聽到了前方熱鬧的聲音,在場的諸人見她們來了,紛紛福身行禮。

芳兒和阮雪一道攙扶着皇太後在主位坐下,又分別坐到了屬于自己的位子上,輕笑着擡眼看向衆人,見當中一人甚為陌生,一襲紫色銀紋繡百蝶度花的上衣,鵝黃色的下裙,雙肩披着一條淺紫色的紗帶,一陣微風吹過,出塵飄逸,猶如仙女下凡一般,施以粉色的胭脂讓皮膚顯得白裏透紅,唇上單單的抹上淺紅色的唇紅,妩媚妖嬈,珠绾青絲柳月髻,腳上一雙鎏金鞋用寶石裝飾着,美目流轉,那樣貌跟榮蘭不分上下。

“那女子是誰。”芳兒輕輕側問道。

清月順着芳兒的目光看去,然後側耳說道:“那是太後娘娘為恭親王賜下的福晉鈕祜祿氏,骁騎尉鈕祜祿阿爾海之女,成婚之時娘娘病着,因此太後娘娘并未讓其來給娘娘請安。”

芳兒了然的颌首,瞧着鈕祜祿氏妩媚的笑靥,嘴角也勾出了一抹笑容,執起酒杯飲下一口,妩媚妖嬈卻不安分,較之讓娜,差遠了。

“娘娘若想認識,奴婢下去讓福晉上前來給娘娘瞧瞧。”

芳兒淡笑着搖首:“你讓側福晉馬氏抱着孩子上前來給本宮瞧瞧,本宮也好久沒見到永绶了。”

清月躬身應下,走至常寧身側輕聲說了幾句,便見常寧回首往芳兒處一看,淺淺一笑透露着潇灑,舉杯一敬,然後讓馬如茗抱着永绶跟随清月上前了,只是沒想到,鈕祜祿氏也一同前來了,芳兒見狀只是眉角一挑。

“臣妾恭親王嫡福晉鈕祜祿如玉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芳兒輕一擡手,道了句“福晉請起”便不再搭理,只是自徑從馬如茗手中抱過永绶,慈愛的逗弄着他,瞧着永绶可愛的小臉,聽他口齒不清的發出“咯咯”的笑聲,不免也輕笑了出來。

如玉尴尬地站在芳兒跟前,陪笑的看着芳兒和馬如茗圍繞着永绶凱凱而談,心裏頗不是滋味,在王府裏,常寧寵着馬如茗和永绶,不把她當一回事,可進了宮,連皇後娘娘都不将她放在眼裏,她有什麽地方比馬如茗這個漢人女子差,憑什麽處處被她壓制在頭上,冷冷的側首看了一眼,見芳兒如斯寵愛的抱着永绶,又小心翼翼的逗弄着他,如玉想起皇後的二阿哥已經去世了,便升起了一個念頭。

微微一笑:“娘娘如此喜歡永绶,不如就将永绶留在身邊吧。”無視馬如茗驚呼似的看着她,又見皇後擡眸看向自己,她心中以為皇後是對她的提議有了興致,只要永绶離開了王府,她就不相信王爺還會那麽寵愛馬如茗:“臣妾聽聞娘娘痛失二阿哥,實在傷心不宜,若娘娘肯屈尊撫養永绶,一來是咱們恭親王府天大的榮耀,二來也可以緩解娘娘的喪子之痛。”

自打承祜去世,芳兒下令坤寧宮上下不得透露她哀傷的消息,便從未有人敢在她的跟前提起承祜一事,生怕引起她的傷心事,含着嘲諷的笑意盯着如玉看,真不知道這個福晉是聰明還是假聰明……

東珠一臉擔憂的看向芳兒,見她眼底閃過一絲波浪,随即平靜如常,也就放下心來。

“如玉,今日你的話多了。”皇太後警告的說着。

起身将懷中的永绶還給馬如茗,見她連忙接過緊緊摟在懷中,芳兒安撫似的拍拍馬如茗的肩旁,淡淡的說道:“永绶可愛本宮自然歡喜。”瞥見如玉沾沾自喜,自以為計謀得逞的神情,芳兒又雍容婉約的說道:“不止永绶,裕親王的小格格本宮也歡喜的很,還有恭親王的小格格,對了五弟,這段日子本宮一直靜養着,還不知道這小格格的名兒呢?”

“小格格名喚純禧。”皇太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芳兒見其要起身,連忙上前攙扶,而那如玉也不敢落後,占據了阮雪本欲上前的位子,皇太後冷冷的看了如玉一眼,然後怪嗔似的說道:“常寧一直下不了決心,若不是哀家催促着,只怕這小格格現下還沒有名兒呢?”

常寧淡淡一笑,稍一作揖:“皇額娘說的是,只是這二哥的小格格都還只是小名兒,兒臣當然也覺得不急了。”

“王爺這話可就不對了。”如玉妩媚的說道:“安兒可是裕親王嫡親的格格,豈是咱們純禧可以相比較的。”言語當中将晉晉氏母子貶得更低。

“本宮瞧着純禧甚是乖巧,周遭如此熱鬧,竟然也不哭不鬧。”擡首召喚晉晉氏上前:“有勞側福晉抱上來給太後和本宮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