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的偏殿內充滿着哀傷和悲痛的氣氛,芳兒在清月的攙扶下緩緩踏入宮殿,才短短片刻時分,整個宮殿便已經挂起了白帆,隐下去的淚水又湧了上來。

皇太後、東珠、阮雪、可蘭、惠欣、僖貴人、謬常在、端常在和布答應都已經來了……

無視于她們福身請安,也顧不得身份禮儀,芳兒越過皇太後便撲在了床榻,她的承祜就躺在那兒,安安靜靜的躺着,好像沒有離去,只是睡着了罷了。

眼角的淚水滴落在承祜安穩的臉上,芳兒顫抖的雙手緩緩撫上,輕柔的擦拭,生怕碰壞了珍寶,她的承祜早上還好端端的給她請安,和她嬉鬧,可現下卻安靜的躺在了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芳兒無聲的哭着,壓抑着自己,可蓄動的雙肩已然洩露了她此刻內心無與倫比的心痛。

承祜……

東珠擦拭着淚水走至芳兒的身側,安慰似得拍拍她的雙肩:“娘娘,二阿哥向來孝順,若是他知道您為了他的死而如此傷心,只怕在天上也不會安心。”扶着芳兒起身,走至一旁的梨花椅上坐下,瞧着她一臉無神的模樣,東珠的心裏也甚為心疼,既心疼芳兒又心疼承祜。

這一生她都不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因此她早已經将滿腔的愛戀灌注在承祜的身上,可惜承祜福薄,小小年紀便早早的去了。

皇太後沉沉的嘆出一口氣,在阮雪的攙扶下走至芳兒的身側,取出錦帕,慈愛的為芳兒擦拭淚水:“你和皇上都還年輕,日後還會有孩子的,千萬不要傷了身子。”

芳兒默默的點頭,卻仍是止不住淚水:“皇額娘的話,臣妾記下了,只是臣妾心裏苦,心裏痛,實在忍不住受不了。”

皇太後将芳兒的螓首拉入自己的懷中,順着發髻撫觸她柔順的黑發:“哀家知道,哀家知道,若說世上誰最疼承祜,最愛承祜,除了你便不做第二人想了。”中宮失子,不止是芳兒傷心,只怕整個大清也陷入愁雲慘霧中了,現下,放眼合宮,除了端常在身側的公主,和惠貴人腹中的孩子,皇上已經沒有其他子嗣,其他阿哥了,就是不知道惠貴人懷的是不是男胎了,好在芳兒還年輕,她跟玄烨終究會再有孩子,中宮還是會有嫡子的。

端常在微微福身:“娘娘若是想念二阿哥,就把臣妾的女兒帶在身邊吧,也好讓她承歡膝下,分擔娘娘心中的苦。”

芳兒微微搖首,她知道端常在的意思,離開皇太後的懷中,道了一句謝,芳兒擦拭着自己的淚水:“公主還是留在你的身邊,由你親自照料的好,本宮現下實在沒什麽精力照看公主,端常在的好意,本宮心領了。”

僖貴人冷哼一聲,嗤之以鼻:“皇後娘娘剛剛喪子,端常在便迫不及待的将公主送過去博寵,實在高明,可惜是個女兒,成不了多大氣候,還是惠貴人姐姐腹中的龍子比較實在。”

惠欣輕輕喚了一聲僖貴人,然後挺着肚子稍稍福禮,淡淡一笑:“嫔妾本不想宣揚,想着待分娩之日便知曉了,不想僖妹妹藏不住話……”擡眸輕看了一眼失神的芳兒:“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乃後宮之主,是嫔妾孩子的嫡母,将來娘娘若是喜歡孩兒,想要包養在身側,嫔妾也是不會有怨言的。”

東珠冷眼瞧了一下惠欣高挺的肚子,随口問了一聲:“惠貴人快要臨盆了吧。”

惠欣微微颌首:“太醫說就在這兩日了。”

“難得惠貴人有關懷皇後的心,臨盆在即還不忘來安慰皇後娘娘,此心可勉可嘉,值得咱們一衆姐妹學習。”東珠淺笑着贊道,在惠欣笑着虛應之後又說道:“皇後娘娘喪失二阿哥,若惠貴人真的誕下皇子,那對大清可是赫赫功勞,他日錦途無可限量。”

惠欣聞言,神情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愣在那兒。

“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現下二阿哥剛剛亡故,貴妃就說這話,是不是有點不分場合了。”皇太後出聲斥責道。

東珠微一福禮:“臣妾知罪。”

芳兒側首輕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承祜,眼中的傷痛一閃而逝,忍着傷痛撇過首,一雙鳳眼一一打量衆人,她起身對着皇太後行禮:“皇額娘的鳳體還未康複,就讓佟妃伴着您先會慈仁宮吧。”

“那你……”看着芳兒強忍傷痛,皇太後還是不放心就這麽離開。

“臣妾無事,請皇額娘放心。”芳兒淡淡的說道:“另外還有一事請皇額娘應允。”

“何事。”

“老祖宗身在赤城養病,承祜往生一事還是瞞着老祖宗吧,免得老祖宗傷心過度,病情雪上加霜。”

皇太後沉吟一會,心想芳兒顧慮的不錯,正要開口答應,便聽聞謬常在不合時宜的諷刺開口:“皇後娘娘這話不是連帶着不想讓老祖宗知道惠貴人誕下子嗣一事麽。”

芳兒冷冷看了她一眼,并不說話,倒是皇太後聞言極為不悅的蹙眉:“皇後的話也是你一個小小的常在可以質疑的麽。”不理會謬常在驚慌的跪地請罪,皇太後側身看向芳兒,欲要執手安慰一會兒,卻還是放下了,幽幽嘆了一口氣:“為了避免你觸景傷情,承祜的身後事就交給淑貴妃辦理吧。”在芳兒稍一停頓的颌首後,皇太後便攜着阮雪一道離去了坤寧宮。

離去前,阮雪擔憂的望了芳兒一眼,縱然接收到芳兒安心的笑容,卻還是叫她不得不擔憂,待得到東珠了然的颌首這才放心伴着皇太後離去。

冷眼瞧着伏地不起的謬常在,芳兒實在沒有心情計較她的不敬,承祜才剛剛離世,她們就迫不及待的找自己的麻煩,當真覺得她好欺負麽,等着吧,日後她不會再寬仁了,今日就當是為了給承祜積福。

“方才本宮的話,你們可都聽清楚了,本宮不希望宮裏的任何一件事傳到赤城,打攪皇上,打攪太皇太後,若誰不遵從本宮的命令,待日後查了出來,可不要怪本宮無情。”

一衆嫔妃唯唯諾諾的應下。

轉身坐下,芳兒着謬常在起身:“惠貴人懷着身子,又即将臨盆,近日就別出鹹福宮,好好靜養,免得出了亂子。”待惠欣福身應下,她又道:“公主年幼,端常在就好好照看公主吧,近來佟妃照料皇太後,難免忽略了景仁宮的事物,你就勉為其難幫着處理一下。”

“嫔妾知道。”

吩咐了些事情,芳兒已經有些倦意,她揮揮手,示意都退下,然後握住東珠的手,難過的說道:“待在這兒,我實在透不過氣來,接下的事情就交給姐姐了。”

東珠輕聲應下,看着芳兒疲憊的離去,那蕭條的身影透露着哀傷,東珠暗暗的将指甲嵌入自己的皮肉中,瞥見白鹫已經侍立在一旁,她喚其過來:“如何。”

“如娘娘所料,是蓄意。”

東珠的眸中透露一抹狠意,蓄意……很好,使陰謀詭計到了皇後娘娘的頭上,當真是很好,其他人也就罷了,可偏偏是承祜,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白鹫,傳個信告訴索大人,五日之後本宮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讓他在宮外也好好準備準備。”

“娘娘是知道幕後的人選了麽。”

東珠微微冷笑:“人選倒是有,只是差了樣東西,你暗中幫本宮取來,便萬事俱備了。”有膽子做,便要有膽子承認,附耳在白鹫側輕聲說了幾句,便見白鹫離去了。

東珠轉身看着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承祜,将眼角的淚水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