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擡眼望去就見梁九功彎着身腰穿梭在一群貴夫人之間,一襲藍色的錦繡袍子尤為顯眼。來至芳兒跟前,打了個千兒,道:“皇後娘娘,皇上讓娘娘和各位夫人移步奉先殿。”
“可說有什麽要事?”
梁九功微微搖首,略帶着神秘的說道:“娘娘去了便知道了。”
聞言,芳兒也不再追問下去,只是理了理衣裝便讓梁九功在前頭帶路了。她見盧淑站在原處,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淡淡笑了笑,執起她的手,不容她抗拒的拉着一道走了。
奉先殿位于皇宮內廷東側,為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廟,建立在白色須彌座上的工字形建築,四周缭以高垣。前為正殿,後為寝殿。黃色琉璃瓦重檐庑殿頂,檐下彩繪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前檐中五間開門,為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門,後檐中五間接穿堂,餘皆為檻窗。殿內設龍鳳神寶座、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等。後殿為黃色琉璃瓦單檐庑殿頂,外檐彩畫亦為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前檐中五間接穿堂,餘為檻窗。殿內每間依後檐分為九室,供列神牌,為“同殿異室”規制,各設神龛、寶床、寶椅、楎椸,前設供案、燈檠。前後殿之間以穿堂相聯,形成內部通道。室內皆以金磚鋪地,渾金蓮花水草紋天花。殿前陳設日晷、嘉量。須彌座及月臺四周設欄板、龍鳳紋望柱。無配殿、庑房,僅在殿前奉先門外正南有群房為神庫、神廚。東一小院,內有一座小殿。
芳兒來到奉先殿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而玄烨早已經在此處等候,他的身後還站着東珠和阮雪等一幹嫔妃,就連玄烨極為厭惡的榮蘭也來了。奉先殿偌大的空地上還起伏不定的擺放着一層紅布,正欲開口詢問,就見梁九功使喚各太監将诰命夫人領至指定位子,随後又笑着請自己在原地站立一會。芳兒心中雖有疑惑不解,卻也照着梁九功的意思辦了。
但見梁九功急沖沖的跑到玄烨跟前,附耳說了幾句,待玄烨颌首之後,他将兩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吹,就聽聞耳旁響起一陣尖銳的哨聲。随後便見幾名宮女将紅布掀開,呈現在眼前便是那滿地的蘭花。
清月驚呼:“天吶,娘娘,好多的蘭花,有些咱們都沒見過。”
有朝一日,朕必定叫你見着世間所有的蘭花。玄烨的承諾猛然浮現在芳兒的心間,她露出幸福的微笑。放開清月攙扶的手,舉步走至衆多的蘭花中央,再緩緩走到玄烨的跟前跪下,清脆如黃鹂的聲音在奉先殿的上空響起,“臣妾叩謝皇上隆恩。”
玄烨彎身扶起芳兒,讓她站至自己的身側,與自己并肩而立,神秘的說道:“朕的驚喜不止于此。”說罷遞給梁九功一個顏色,但聽梁九功再吹起一聲口哨,随即卻被“轟隆” 一聲巨響給掩蓋了。
芳兒擡頭一看,天空已挂着一個巨大的彩球。彩球閃爍着耀眼的金光,向四周擴散開來。那流光溢彩四散開來的點點金光,把夜空裝點得如此燦爛奪目。又聽得“咚”的一聲脆響,一朵巨大的金黃的秋菊又在天空盛開了。掩着黃,露着白,映着紫,散着耀眼的流金,全着魔了似地一層嵌着一層,一卷扣着一卷,一環套着一環,構成了一幅巨大的祥和壯麗的流彩畫。
“煙花确實是消縱既逝,但是我可以讓它不停的放。我可以讓煙花永遠在天空綻放,讓她永遠都沒有機會逃離我的視線。”玄烨在芳兒的耳旁喃喃道。
芳兒冷眼回望了一下他,不解他好端端為何說這些。但是随即她卻嫣然一笑,這是他們第二次相見之時,玄烨所說的話。那是的她雖然知道玄烨對自己的心意,卻不敢接受,只得一味的逃避。嫣然的說道:“不會有機會了,她會一直在你的身邊,再也不會逃離你的視線。”
玄烨滿心一笑。
看着漫天的煙火和滿地的蘭花,再瞧瞧四周一衆妃子和诰命夫人眼中閃露的羨慕,榮蘭的嘴角挽起一抹得意的幅度。今日皇後娘娘的芳辰,她将會送上一份令她畢生難忘的賀禮。待煙花的聲音逐漸變小,榮蘭舉步走至玄烨以及芳兒的跟前,臉上揚着明媚的笑容,自信而又耀眼。微微福身道:“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然後直起身子,笑意款款,“今兒個是皇後娘娘的芳辰,乃普天同慶的大喜事。臣妾這裏也一件喜上加喜的事情要告訴皇上。”
芳兒這才發現榮蘭穿着一身火紅色的衣服,領口用金色的絲線繡着蝴蝶圖案,裙裾則繡着金色的祥雲圖案,以寶石點綴,一雙嬌媚的丹鳳眼含着笑意,淩雲髻中央的鳳鸾嘴中含着一顆明珠,明珠下的束束流蘇輕輕垂下,映得瑰麗而妩媚美。耳邊響起她一字一句的話語。
“臣妾懷孕了。”這五個字仿若五雷轟頂般在芳兒的心中炸開。
芳兒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暈眩,身子搖搖欲墜,若不是玄烨的扶持,此刻她怕是已經翩然倒下了。眼睛環顧四周,見衆人紛紛私語,心知她的芳辰在今日已經是一個鬧劇,只怕在日後也是個鬧劇了。微微冷笑,強打着精神,朗聲道:“今日千秋本宮是很開心,多謝各位夫人進宮來為本宮祝賀,在此本宮不甚感激。如今宮中尚有一些事情有待本宮處理,就請各位夫人先行回去,待日後本宮再設宴款待。”
皇後的逐客令都已經下來了,各位夫人就紛紛行禮告退。只有索夫人在離去之前憂心的看了一眼芳兒,手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袖口中的書信,內心猶豫是否該将此書信交給索尼。
待一衆诰命夫人離開之後,東珠便朗聲吩咐白鹫去了敬事房拿冊子。此舉無疑是當衆打了榮蘭一個耳光,懷疑她腹中并不是皇上的骨肉。榮蘭正欲開口質問東珠,卻聽見芳兒沉聲說道:“得了,奉先殿供奉的是祖宗的牌位,這檔子俗事就不要在祖宗的跟前吵了,有什麽事情就回坤寧宮好好說。”随即又對玄烨說道:“皇上,老祖宗那裏還等着您去請安,這事臣妾自會處理妥當。”
玄烨想要開口解釋,但又想想芳兒的話很有道理,便輕聲應下了。只是他能感受到芳兒話裏雖沒有責怪或者質問的意思,但是聽她的口吻已經有了疏遠的含義。只得無奈的搖首嘆氣。這件事雖說無什麽特別的大事,但是畢竟發生在芳兒的壽辰上,對她肯定造成了打擊。這個榮答應,不想只有一次便叫她懷上身孕,還在芳兒的壽辰上說出來,想想真是可惡。當初真不該遵守承諾将她迎進宮。
坤寧宮內,芳兒端坐在正殿之上,眯着眼厭惡似的看了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惠欣和榮蘭。微微嘆了一口氣,內心着實不願意去管這檔子事情。撇過烏蘇嬷嬷手中拿着的冊子,上頭的字跡不得不讓她認證這件事的存在。
“惠貴人……”無奈的喚了一聲,當中透着失望,“你着實不聰明。”
“可是娘娘,臣妾看榮妹妹進宮數月卻未得寵幸,實在可憐,所以才出此下策。還請娘娘恕罪。”惠欣匍匐在地上,對着芳兒連連磕頭,流着淚珠,楚楚可憐的模樣着實令人憐愛。
“本宮的意思是……”哀嘆了一聲,芳兒将想要說出口的話重新帶回了腹中,解釋又有什麽用呢,也不見得她會明白。只得說道:“榮答應數月未曾承寵确實可憐,可這宮中未曾承寵的人多了去,難道每一個人都用迷情香設計皇上嗎?”
不知不覺芳兒的聲音略微大了些,直叫惠欣和榮蘭渾身瑟瑟發抖,這也難怪。歷來皇後娘娘在衆人的心目中都是一副溫婉柔情的模樣,還從未有人見過她這般發怒。
“宮中歷來就有規定,嚴禁嫔妃使用迷情香迷惑皇上。謬答應一事之後,本宮已經告誡了衆位姐妹,如今惠貴人明知故犯,叫本宮如何處罰你?”
惠欣不敢答話,只是連番說着“娘娘恕罪。”至于她身側的榮蘭則是一臉常态。仗着自己腹中懷着皇上的骨肉,料想芳兒不敢拿怎麽樣。
念及惠欣平日的作風,芳兒也不想将重罰與她,而那榮答應,東珠早前在衆人跟前命人去敬事房拿冊子已經有損了她的面子,況且皇上好不容易有個子嗣,也就作罷了。沉聲片刻之後說道:“今兒個本宮身子乏了,也不想多說什麽。惠貴人,本宮罰你三個月的宮銀以示懲戒,至于榮答應,既然壞了胎,那就好好修養,為皇上生個白白胖胖的阿哥或者格格,切莫動其他歪心思了,這次就跟惠貴人一樣罰三個月宮銀吧。”待榮蘭和惠欣磕頭謝恩之後,芳兒又說了幾句,“還有,本宮要告誡兩位妹妹,日後好自為之,若有再犯,本宮就絕不輕饒了。”
芳兒若有所思的看着惠欣和榮蘭福身離開坤寧宮。在榮蘭的身上,她能看到她大腹便便,閃着母性光輝的樣子。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腹部,眼中閃着羨慕。
烏蘇嬷嬷是過來人,自然看出了芳兒的心思,她眼神微動,移走幾步來至芳兒身側,淡淡的說着:“娘娘,我大清朝自來看中嫡子,那榮答應成不了什麽氣候。依照皇上對娘娘的寵愛,日後娘娘害怕沒有自己的孩子麽?”
芳兒微微道:“本宮只是在想,為何本宮承寵多次卻還沒懷上孩子,可那榮答應只是區區承寵一次便有了身孕?當真是本宮福薄,沒有當母親的命嗎?”
烏蘇嬷嬷眼中閃過一絲愣然卻沒叫芳兒看見,想起自己派到坤寧宮時,皇上所囑咐的話語,看着身側那柔弱女子所散發的哀愁,滿腔的那個心疼怎可用言語述說。只是她不能明說,只能勸慰着說:“娘娘身為六宮之主,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天底下有哪位女子的身份比娘娘還要尊貴?娘娘切莫看輕了自己。”
芳兒淡漠的點了點頭。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承寵未孕是由于那次慧慧在小木屋的折磨所至,寒氣入體豈是一年半載就可以痊愈?盧淑早在事後就告訴了玄烨,只是玄烨一直瞞着她罷了,還連着盧淑一直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