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朝,玄烨領着曹寅和納蘭容若步入太和殿,落座于殿內高高在上的龍椅。玄烨不動聲色的一掃堂下群臣,見是鳌拜和蘇克薩哈為首站立,獨不見索尼蹤跡。心下疑惑,诏納蘭容若于近身詢問,“怎麽不見索卿輔?”

納蘭容若謹慎的看了一眼氣焰跋扈,目中無人的鳌拜,貼近玄烨的身側,輕聲說道:“索大人舊疾範了。”

原來索尼病了,怪不得沒來上朝。玄烨了然的颌首,眼睛一瞄高傲的鳌拜,心下嘆息,今日早朝怕又是鳌拜獨領風騷了。開口說道:“有事就啓奏吧。”

果不其然,鳌拜輕蔑的一瞥蘇克薩哈,率先說道:“東北戰線方面需要增撥糧草,務必一戰成功。”說完之後方才問道身後衆臣可有要事商議,卻遭到了熊賜履的反對。

“皇上,據戶部統計,國庫現只存庫銀八百餘萬兩。如今黃河泛濫,災民正在等待朝廷的赈災。”

鳌拜嗤之以鼻道:“災民要救濟,難道前方的将士就要餓肚子了嗎?”

“凡是總有輕重緩急。”熊賜履雖然對鳌拜無好感,但礙于今日掌權的人是他,因此也只得小心翼翼的說話,“東北戰事暫不會影響我大清的根基,但是災民卻不同,恐生變故。”

鳌拜反駁道:“你所說的變故是指叛亂嗎?一旦叛亂漸起,平亂的還是将士,我會讓你看看我八旗将士是如何平定叛亂。”見熊賜履還欲望反駁,鳌拜卻大喝一聲“好了”,之後便貶低了熊賜履一番,聲勢隆重,澈響太和殿。

熊賜履見鳌拜如此嚣張,心中雖然憤恨但是無能為力,在這大殿之上只能忍氣吞聲。

鳌拜見殿內衆臣無人膽敢反駁他的話,心中對此甚為滿意,他轉首面相玄烨,躬身說道:“皇上,我八旗子弟入關二十載,繁衍生息,耕地越來越少,而且土地沙淹水情況嚴重,尤其是鑲黃旗屬地最為嚴重,所耕之地不到一半。奴才請奏皇上,批準換地。”

玄烨一挑眉,心想鳌拜終于将此事給說了出來,不找痕跡的看了蘇克薩哈一臉的不滿,他面露笑意,不發一語,但聽得蘇克薩哈問道:“換地?怎麽個換法兒?”

“就以鑲黃旗永平一帶的土地跟正白旗保定河間一帶的土地互為對換。”

蘇克薩哈冷笑道:“鳌大人,你未免也偏心的偏過頭了吧。你隸屬鑲黃旗,自然是希望換我正白旗肥沃的土地。這萬事都講一個公字,你此番做法怎能服衆?”

“我鳌拜辦事,事事秉公辦理。蘇大人,你是正白旗,自然不願意換地,我看這偏私偏過頭的人是你。”而後,鳌拜又道:“先帝曾經說過,凡事依照太祖太宗規定而行,相信蘇大人一定聽說過此事。”

玄烨面露疑狐,不明白鳌拜此番話的含義,他見蘇克薩哈沉默不語的颌首之後,鳌拜又款款道來。原來二十年前,睿親王多爾衮統領白旗時,為了自身的利益,擅自更改了八旗兩翼的順序,把本來屬于鑲黃旗的屬地分給了正白旗,致使鑲黃旗成了八旗右翼之末,從此鑲黃旗就貧地多,良田少。

“……所以這換地一事只是複舊章而已,并沒有什麽不妥。”

蘇克薩哈見鳌拜重提二十年前的舊事,也就不好在多爾衮的事情上深究下去,畢竟自己曾經跟随過多爾衮,身份尴尬,因此只得換個招。“鑲黃旗民衆有四萬之多,而正白旗只有兩萬之多,土地根本就不敷。”

鳌拜面露笑意,對蘇克薩哈的步步反駁并不心灰意冷,道:“既然不敷,那就圈地。”

殿內一片嘩然。玄烨心中也大為震驚,他給了耿聚忠一個眼色,但見耿聚忠自漢臣行列中站列出來,說道:“皇上,八旗子弟入關之處,就圈占漢人的土地,使得漢人痛失自己的家園和田地,已經是民怨沸騰。鳌大人所言圈地一事,萬萬不可再行了。”

此言一出,一衆漢臣都紛紛表示不贊成。着實令鳌拜氣極,道:“八旗是立國之本,是朝廷諸事務之首,如果他們不能安心養家,那如何能安心披甲上陣,保家衛國?眼下西北戰敗,就是最好的證明。況且圈地之舉也是迫不得已,而且都只是在直隸數州縣,亦無傷大局。”

玄烨面露凝重之色,心下對于鳌拜所言圈地之舉也身為不贊同。八旗入關以後的圈地風波,至今令他記憶猶新,如今舊事重演,實則誤國擾民。他也心知肚明,鳌拜此舉除了要繼續打壓蘇克薩哈之外,還要為他自己謀利。畢竟他隸屬鑲黃旗。

殿內衆臣議論不休,但均被鳌拜出言訓斥。玄烨冷眼觀望,卻幕幕記在心裏。

“皇上,萬事以江山社稷為先。依微臣的看法,眼下西北戰敗,鳌大人此舉也不失為安定軍心的舉動。”

玄烨略一皺眉,卻也心知康親王所言也不無道理。他見鳌拜一臉笑意,顯然對康親王的說辭甚為滿意,但聽聞他出言詢問遏必隆,“遏大人,你是什麽意思,不妨也說說。”

遏必隆呵呵一笑,道:“鳌大人,你我還有索大人都是鑲黃旗的人,這圈地一事着實不好說,怕是要惹人話柄。但若據理而說,奴才認為事關重大,還是從詳計議的好。”洋洋灑灑一大堆,說了等于沒說。

玄烨倒是饒有興趣的問道:“遏大人,你所謂的從詳計議是如何從詳計議?”

遏必隆沒料到皇上會由此一問,只得愣着思索一番,然後站列出來說道:“皇上,依奴才看,這圈地一事就由戶部派然勘察清楚,造冊再議,此事就有戶部尚書蘇納海去辦。換地圈地的土地都在直隸境內,那就由直隸總督朱昌祚和直隸巡撫王登聯一同辦理。皇上以為如何?”

還未等玄烨發話,鳌拜就先說出了一聲“好”,然後便吩咐蘇納海、朱昌祚和王登聯依旨辦理。

玄烨對此雖有不滿,卻隐忍不發。他見蘇克薩哈對遏必隆所言并不贊同且忿忿不平,心想必有一場好戲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