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點了點頭,淡然地說道:“借你吉言吧。”她頓了頓,“元和殿的那位最近可藏得緊啊,我都幾乎要把她給忘了,她這幾日也該出來活動活動了吧。”
寧德含笑道:“這才是榮嫔姐姐的高明之處,急流勇退,皇上的心裏永遠會記着她的,總比讓人厭了還在外面招搖的人好許多。她是宮中的老人,論姿排輩,誰都邁不過她去,人要讓別人敬你,必先自重。”
佟妃笑了笑:“她的病也該好了吧。”
寧德與她相視一笑:“就在這幾日了。”
寧德從茶幾上随意地拾起一枚馬奶葡萄,細細地去了皮,丢到嘴裏吃了,方才道:“這葡萄不錯,往年的也不見得有這樣的甜。”
佟妃笑道:“你個饞嘴的丫頭,我這裏也不剩多少了,我就不信皇上那裏沒有賜你,定是自己嘴饞吃完了,又盯上我這裏的啦,我不與你打饑荒,呆會讓你的琉璃自己找珍珠要去,統共就一簍,你都拿起吧,吃完了再想要我可沒有辦法了。”
寧德作勢道:“姐姐,您就消遣我吧,我不過就贊了這葡萄幾句,倒是繞出您那麽多的抱怨出來,不敢了,不敢了,下次再不敢到您這裏吃東西了,下回來我必定叫琉璃自帶着克食過來。”
佟妃強忍笑意:“就你嘴毒,有時候正是恨不得撕爛你這張小嘴,又怕皇上回頭找我的晦氣,罷了罷了,倒是我讓着你吧!”
取笑歸取笑,佟妃到底還是正了正顏色,把手中的字條遞給寧德,道:“你也來看看吧。”
寧德伸手接了過去,聽到佟妃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你那位金萱妹妹似乎這些日子和宜嫔她們也走得極近啊,這一次在永壽宮裏鬧事也有她的分,好在還算聰明,沒有冒失,倒是把敬嫔和平嫔這兩人引到了甕中,自己全身而退。”
寧德怎麽會聽不出她口中的意思,金萱妹妹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她還會不清楚麽?看着是她在鬧事挑頭,若背後沒有人教她,她也不至于學得這樣伶俐,自己總歸一味地護着也不好,看來敬嫔那件事對她影響極深,這次跟着她們去鬧事怕還是有心結的,只是有些話終究不能在佟妃面前明說,于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天要下雨娘要嫁,她的心不在我這,就随她去吧,不出去歷練歷練怎麽能明白這裏水的深淺啊。”
佟妃看了寧德一眼,似乎想勸她什麽,終究只是動了動嘴唇,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過了良久方才緩緩道:“你自己明白就最好了。”
寧德溫婉一笑。
佟妃現在是在學孝誠仁皇後,無為而治,不比當年孝昭仁皇後在世時,處處親力親為,絲毫不敢懈怠,從後宮裏的一草一木到妃嫔身上的一針一線都要親自過問,一心想要比過孝誠仁皇後去,把這個後宮管的像鐵桶似的,也自然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不過如今這位主子卻是打定了注意做個菩薩,放手讓下面的人去鬧,只要不太過分她是絕對不會出面彈壓的,人人都道承乾宮的是一個頂好脾氣的主子,寧德心裏頭透亮,佟妃盯上後位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以說她比當年孝昭仁皇後更急,只是掩藏的也更好,雖說她表面上是事事不在乎,但其實這後宮的一草一木,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寧德不知道她在這宮裏有多少眼線,只是這幾年跟在佟妃身邊讓她深深了解到了佟妃身後的力量,就像此刻宜嫔她們還在永壽宮裏折騰,這邊她卻已經連結局都替她們考慮好了。
無為而治,誰說不是更加輕松的呢?
寧德心底微微冷笑,宜嫔她們無論争得再怎麽厲害,得益的永遠只是站在高處的佟妃,兩虎相争必有一傷,無論是那方贏了都只是為她除去一個隐患而已,剩下的那個也必定元氣大傷,倒是自有新人來到,又可以開始新一輪的戰争,這個後宮其實和朝廷也沒有什麽差別,皇上要拿群臣相互制約,佟妃更是摸透個這個辦法,平衡着後宮的寧靜,除了她永遠不可能有一人獨大的機會。
争和不争,此時似乎已經沒有了區別,像榮嫔一樣隐退那更加像是一種姿态,而寧德,如果可以選擇她更願意和佟妃一樣在高處靜默地俯視着衆人,她是一個似有似無的影子,皇上的影子,佟妃的影子,你可以看得到,卻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