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雖然聽說過江湖人，可是從未同他們有太多接觸，眼前這少女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瞧着好像很厲害的模樣。起碼，她這手用內力将衣服烘幹的本領，着實讓他驚訝不已。
不過片刻，阿眉就收回了手。她看了眼不停在他們兩人之間打量的少年，将桌上的饅頭推過去，對秦無生道：“這是新年賀禮，”
秦無生嘴角一抽，看着眼前白花花胖乎乎的饅頭，難以置信地道：“就這些……”
“要不是看在小小的份上，你連饅頭都沒有。”‘小小’說的是正在阿眉懷裏撒嬌的那只猴子。
不知是不是巷子裏的人都收到了風聲，楊過和阿眉出來的時候，巷子格外的安靜。直到他們走出巷子，也再沒有遇見一個人影。
楊過好奇地打量着阿眉的背影，想從中看出一點世外高人的味道。可橫看豎看，她除了生得好看以外，和普通人家的丫鬟瞧着也沒什麽區別。
“好啦，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今天的事就當一場夢忘了吧，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會不會和巷子裏的那兩人一樣。”阿眉轉過身，笑容很甜，可說出的話還是讓楊過忍不住想起方才死在她手上的兩個混混。
“還有，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該将自己立于危險的境地。”阿眉難得多管閑事，提醒了他一句。
楊過看着漸漸走遠的阿眉，咬了咬唇，大步追了上去。
“我能不能跟着你學武功？”少年一雙眼期盼地看着阿眉，“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厲害，以後……就再沒人敢欺負我了。”
不得不說，這少年真是生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尤其是那裏面滿是倔強和期盼時，更是讓人不忍拒絕。
可惜，他遇見的是阿眉。
“不能。”阿眉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他，“我不收徒弟，我也不會教徒弟。你另請高明吧。”
楊過一愣，實在沒想到她拒絕得如此幹脆。他本以為經過了巷子裏那件事，他們起碼算得上朋友。很顯然，對方從頭到尾都不打算和他扯上半點關系。
地上的積雪還沒化完，天上又開始下雪了。楊過獨自在雪地裏站了半晌，抹抹凍僵的小臉，裹緊舊襖子往破廟的方向去了。
穆念慈的病好了壞，壞了又好，斷斷續續折騰了兩年，終是到油盡燈枯之時。阿眉抽出紮在她身上的最後一根針，沖楊過搖搖頭。
她确實能治病，卻治不了心，改不了命。穆念慈心事太重，再加上生産之後沒有好好休息，反而太過操勞而留了病根。
楊過一直忍着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來，他緊緊握住穆念慈的手，努力擠出笑容道：“娘你不會有事的，我再去抓藥。你吃了藥就會好的！”
阿眉将自己隐在陰影裏，不想叫那母子倆看出自己的情緒，可是穆念慈偏偏叫了她的名字。
“阿眉姑娘，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過兒，娘曬在外面的藥材應該好了，這些日子總有鳥飛來，你去幫娘守一會兒，別叫它們糟蹋了藥材。”穆念慈的聲音很低，也很溫柔，卻叫人聽了忍不住難過。
楊過抹抹眼淚，低沉地應了聲好就出去了。
阿眉站在床邊，不解地看着穆念慈。她這兩年雖然同楊過越來越熟悉，可是和穆念慈卻沒太多交集，也不知她臨死前有什麽話要單獨跟自己說。
“阿眉姑娘，這兩年多虧了你的照拂，我和過兒的日子才不至于過不下去，穆念慈在這先謝過你。”穆念慈強撐着身子，想要給阿眉行禮，被阿眉攔了下來。
“不用，他也幫了我不少。”陳家安排給她的活，這兩年有一多半都是楊過幫忙做完的。
穆念慈笑嘆道：“過兒他脾氣執拗，卻最聽你的話。等我死後，還請你多提點他，別讓他走了彎路。”
說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猶豫道：“若是有一日，他當真走錯了路，阿眉姑娘你能不能……給他個機會。人總不能保證自己一生都不犯錯，只要給他個機會，他一定能改好”
阿眉忍不住皺眉，她總覺得穆念慈此時在說的不是楊過，而是她記憶裏的某些人。不過，她并無要和将死之人争辯的興趣，只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或許是放下了心事，穆念慈沒多久就死了。阿眉第一次見楊過哭成這副模樣，猶豫了會兒，到底是安慰地說了句：“你娘一定不想看到你這副模樣，把眼淚擦擦吧。”
楊過越擦，那眼淚掉得就越兇，直到最後，阿眉也不說話了。如果人的難過真的是可控的，人世間又哪會有那麽多傷心事。
等楊過徹底緩過來，已經是半年後了。
阿眉坐在屋頂上，看楊過慢慢揮着掃帚打掃院子，悄悄舒了口氣。還記得來幫她做活，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阿眉～阿眉～你院子打掃幹淨了沒有！真是的，讓你打掃個院子怎麽去那麽久！”陸嬷嬷人還未到，聲音已先一步傳來。
楊過熟練地将掃帚一放，從圍牆翻了出去。待陸嬷嬷進了院子，見到的就是慢悠悠打掃着的阿眉。她眉毛一挑，不高興地道：“你呀你，就是因為手腳不利落才被扔到這偏院來守着，結果半天了，你連個院子也掃不幹淨。你還想不想回主院幹活了？”
阿眉心裏還真不想，在這陳家的偏院，根本沒人看着，所有的活基本都被楊過做完了，她樂得清閑。
只是這些是不能對陸嬷嬷說的，她只好低着頭，一副任打任罵的慫包模樣。陸嬷嬷心裏腹诽：“難怪長得這般模樣還熬不出頭，實在是這脾氣也太扶不起來了！”
她看了眼堆在腳邊的樹葉，輕輕跺了跺腳，道：“算了算了，我真是腦袋進水了才想起你來。你繼續掃你的吧……”
陸嬷嬷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楊過從牆外翻回來，一頭霧水地問阿眉：“她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阿眉笑笑，不甚在意地道：“管她呢，只要不來招惹我就行。”
“誰要是想招惹你，那真是倒大黴了……”楊過小聲嘀咕了一句。阿眉耳力極佳，淡淡掃了他一眼道，“繼續掃你的院子，不要多話。”
“是，小的遵命～”楊過接過掃帚，拖長了調子道。他現在更加肯定，當初在自己纏着她學武功的時候她沒有将自己丢出去，為的就是多個做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