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聽到這聲呼喚,即使同為栗川漱流的馬甲,阿特萊尤依舊表現得極為抗拒,因為使用了能力而透着一種奇異的橄榄綠色的臉上寫滿了嫌棄。

不出所料,在路口處攔住羂索的正是之前和保爾·海塞一起進行任務的格勞格拉曼。

德國人面無表情地頂着一頭小卷毛,看着這理應當十分溫馨,卻因為當事人之一的極力躲避而變得有點奇怪的久別重逢的畫面。

而跟在兩人身後跑過來的則是幾個同樣穿着高□□服的學生,如果不出意外,那麽多半是格勞格拉曼在解決了任務之後和自己現在的搭檔一起在路上碰巧遇見了自己的同學。

“阿特萊尤,好久不見!”

毛茸茸的大獅子對于見到小獵手表現得非常快樂,如果條件允許,他大概要抱着綠種人在地上打兩個滾,以表示自己對阿特萊尤身上那種堪稱貓薄荷的氣味的喜愛之情。

“給我收斂一點啊,笨蛋獅子!”

留着深藍色小辮子的獵手慌忙閃躲,因為在空中漫天飛舞的貓毛眼眶都紅透了,不住地打着噴嚏,極力想要離某個過敏源遠一些,要是這裏有樹木或者電線杆,他大概又要表演一番關于關于三步上樹的絕活了。

也是多虧了禪院真希及時伸手拉住了歡脫的小獅子,鎮壓了格勞格拉曼因為開心過頭差點就要變成獅子的行為,才拯救了阿特萊尤于水火之中。

呼吸到了沒有貓毛的空氣,小獵手的臉色看起來才好了一些。

“這就是夏油傑嗎?”

在他們這邊正在鬧騰着的時候,卷發的德國人已經走到了格勞格拉曼的沙堆旁邊,聚精會神地打量着只露出半張臉的詛咒師。

面對着自己之前心心念念的尋找對象,保爾·海塞的臉上卻依舊沒有多少波動,

格勞格拉曼對于自己的這位沉默寡言,表情不多,卻時常語出驚人的同事的一些行為已經很熟悉了,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保爾·海塞的神情反而更讓他在意。

卷發少年的眼睛離并無多少笑意,就連德國人的嘴角都抿成了一條線,見過放松狀态下的德國特工的小獅子明白,這絕對不是什麽正常現象。

“不,這不是夏油傑。”

站在一旁,神情嚴肅的禪院真希驀地出聲回答了保爾·海塞的問題。

紮着高馬尾的墨綠色頭發的少女看着被彩色的沙子堆,神情卻十分嚴厲,眉頭緊皺像是在思考這什麽極其嚴峻的為題。

“?”

保爾·海塞·轉過身,面對着女咒術師的方向,雖然他什麽也沒有說,但是僅從眼神和肢體表現中就不難看出德國人詢問的意味。

“不論如何,這個人不可能是夏油傑。”

禪院真希肯定地說道。

但是保爾·海塞卻沒有理會她接下來的話,我行我素地來到格勞格拉曼的沙堆旁邊,二話不說就開始自己地觀察起來。

深陷于格勞格拉曼的術式效果中的羂索,自然是陷入了正面情緒的海洋之中,他的咒力幾乎在這猝不及防的襲擊之下被完全消耗殆盡了,而夏油傑的遺體也變成了一具真正的軀體。

彼時羂索用來完成自己野心的得力工具,在這種情況下反而變成了困住他的囚籠。

而保爾·海塞也完成了自己的探索,不知道他究竟進行了什麽檢查活動,離他最近的禪院真希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卷發少年從面無表情道勃然大怒的一系列變化。

就好像是平靜的海面忽然升起巨浪,靜谧的午後忽然卷地來風,平靜中誕生的躁動和無序才更讓人又沖擊力,此時的保爾·海塞也是如此。

燃燒着的火焰妖魔出現在他的身旁,硫磺的氣息蠻橫地闖入了每個人的鼻腔。

沒有人知道他的進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在格勞格拉曼反應過來之前,呼嘯的火焰就沖向了沙堆。

“冒牌貨,冒牌貨!”

保爾·海塞憤怒地怒吼着,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看起來很有古典氣質的少年在暴怒的時候竟是這個樣子,德國特工的眼中立刻湧現出冰冷的殺意。

禪院真希只聽得懂保爾·海塞前面用日語所說的咒罵,對于德國人後面用德語語氣飛快地所說的一長串話并不知曉。

但是禪院真希能夠感覺到,卷發少年所說的冒牌貨不是指腦花假冒夏油傑這件事,這也讓她十分困惑,悄悄地和熊貓還有狗卷棘交換了一個眼神。

三人眼中皆是擔憂,能否把夏油傑的屍體完好無損地帶回去或者捉拿這個占據了夏油傑屍體的家夥回去倒成了次要的,沒有人能保證這個目前看起來情緒極其不穩定的德國人會不會做出什麽其他的舉動。

不過禪院真希他們的擔憂暫時沒有奏效,在格勞格拉曼的沙礫的作用下,保爾·海塞的火焰只是堪堪接觸到沙堆表面,就瞬間被吸收殆盡。

而異能力被消除似乎也讓德國人看起來恢複了一些冷靜,漠然的神色再次回到保爾·海塞的臉龐上,他再次恢複了沉默寡言的狀态。

“抱歉,我剛才有點激動。”卷發少年簡短地回複道,算是對于自己剛才失控行為的解釋,但是他的眼神卻毫不掩飾地注視着阿特萊尤的方向,讓不太習慣被人注視着的小獵手煩躁地皺了皺眉。

“咔——”

一聲類似某種線被繃斷的聲音從格勞格拉曼的彩色沙堆中傳來,正是假夏油傑被掩埋的方位。

覆蓋了詛咒師半張臉的沙礫被微微頂起,令人牙酸的嘎嘣聲還在繼續着,很快随着一聲脆響,一顆蠕動着的大腦突兀地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是……什麽?”熊貓罕見地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東西,他見過無數的咒靈,自身也是非人類的咒骸,但是面對着這個只餘下大腦的東西,他也竟然感覺到了驚訝和異常。

警報在二年級們的心頭拉響,咒術師們不約而同地進入了警戒狀态。

在氣氛緊張到極點的時候,這顆異常的大腦旋轉了一圈,露出一張沒有嘴皮的嘴,詭異地開始說話。

“不錯,不錯,真是久違的感受。”這個未知生物的語氣中飽含的贊許,讓格勞格拉曼和同學們都有些惡寒,就宛如沾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般。

“真不錯啊。”

那顆大腦感嘆道,明明它并不擁有眼睛,格勞格拉曼卻感覺一直有一道貪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我真的非常期待你死去的那一刻。”腦花紅色的舌頭在那個沒有牙龈包裹的牙齒上來回地運轉,惡心又具有沖擊力。

對于格勞格拉曼的沙子,羂索似乎十分忌憚,只是讓自己呆在宿主的身體上,盡可能地将本體和沙礫隔離。

雙方似乎陷入了某種僵持的狀态,由于并不清楚這個令人生厭的惡心生物還有什麽後手,禪院真希和熊貓狗卷棘一行人不敢輕舉妄動,而保爾·海塞則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點也沒有分出神給這邊。

但格勞格拉曼和阿特萊尤這邊就顯得有些畫風不太對了。

來自本體栗川漱流那邊的指示是要清理掉腦花,身為情緒沙礫的主人的格勞格拉曼自然知道在自己的術式控制下的腦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再進行拖延才難保這個狡猾的家夥會不會有什麽援兵來。

只是格勞格拉曼和阿特萊尤的馬甲在如何處理腦花的問題上卻産生了巨大的分歧。

禪院真希本來只是想要征求一下在場最高戰力的意見,但是卻聽到那邊的“摯友”組合忽然爆發處了激烈的辯論。

英氣的臉龐上早已染上橄榄綠色的獵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弓箭,表情寫滿了視死如歸,大聲地說道:“不要想了,我是絕對不可能用弓箭去碰那種軟綿綿、黏糊糊的東西的!”

“真的是太不衛生了!”阿特萊尤震聲說道。

“可是……”小獅子露出了委屈的眼神,想要說些什麽,但是身為馬甲怎麽會不明白各自的心思,小獵手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我要在沙子裏睡覺的啊!”格勞格拉曼不顧阿特萊尤的死亡威脅,委屈得不得了,睡覺的床沾上了不幹淨的東西,這叫他晚上還如何是好。

見阿特萊尤的表情在自己的話語之後略有松動,要不是怕小獵手對自己的毛非常讨厭,以至于弄巧成拙,小獅子都要撲過去懇求了。

“真的,就一下就好。”格勞格拉曼就差在沙子上打幾個滾了,他真的一點也不想要讓腦花的沙子把他的寶貝沙丘染成難看的顏色。

“才不要呢!我絕對不會把我的箭插在那種東西身上的,太難看了,一點都不符合我的狩獵美學。”

見到詛咒師真身的阿特萊尤對此嫌棄極了,把弓箭藏到身後,顯然是堅定地要反對這個提議了,選擇性遺忘了剛才是誰把腦花設為過狩獵目标。

本來還以為是什麽關于戰術的商量而沒有去打擾,還聽得很認真的禪院真希對于他倆這種幾乎可以類比小學生吵架的行為感到無語。

終結了這場幼稚的争吵,同時也挽救了禪院真希耳膜和三觀的是伏虎。

渾身雪白、只有雙眼如同純淨的鴿血紅寶石的白色巨龍從天而降,銳利的龍爪一腳踩在了還在耀武揚威,虛張聲勢的粉色器官上,讓羂索失去了聲音的同時,也讓兩個幼稚鬼結束了争吵。

“下午好,各位。”輕輕松松地就解決了三只特級咒靈的福龍在格勞格拉曼的沙子上優雅地幻化成人形。

雲母般的鱗片化作铠甲,服帖地套在少年的身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的聲音嘶呼救帶有這某種特殊的魔力,只是聽到他的□□,二年級的學生們就感覺宛如靈魂得到了淨化一般。

天予咒縛所帶來的敏銳感官總是能讓禪院真希感受到一些別樣的東西,就比如現在,從白色的龍出現的那一刻起,風和陽光似乎都在歡呼雀躍地慶祝少年的微笑。

和格勞格拉曼的術式不同,不是負面情緒被消除了,而是正面的情緒,如歡愉幸福之類的感想,都在無形中被增加了。

禪院真希忽然發現自己無法對于這個陌生的少年升起戒心,理性和感性在不斷地拉扯着,這就是幸福使者福龍所具有的魔力的冰山一角,栗川漱流之前曾經想要讓伏虎承擔外交的工作也是出于這種考量。

伏虎擡起腳,走向格勞格拉曼和阿特萊尤的方向,白色的靴子下卻纖塵不染。

“看來我來得還不算遲。”福龍微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