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系統,不應該說是那個一直以來都被栗川漱流深深地憧憬和懷念的男人沉默了。
“你果然還是猜出來了。”
漫游山老人,或者說栗川正一的聲音似乎變得年輕了一些,也更接近于栗川漱流記憶中的那個。
“我還以為你不會挑明。”在剛才的那句話之後度過了漫長的沉默,系統在很久以後才宛如嘆息般地說道。
“為什麽不呢?”栗色頭發的年輕酒吧老板露出了一個微笑,真心實意地感到幸福和快樂。
不過因為漫游山老人的嘆息,青年的臉上又多出了一些遲疑和困惑。
“難道,難道我說出來的話,你們就會離我而去了嗎?”栗川漱流急急地追問道。
也許是不願意看到青年的情緒低落,漫游山老人的語氣變得溫和了許多:“并不會,我的孩子。”
笑意填滿了栗川漱流的眼底,這或許是他失去最後的親人以來最快樂的一天。
“但你應該明白,逝者畢竟不能複生的道理。”栗川正一用不容置疑語氣說出了這個殘酷的真相。
但是栗川漱流卻并沒有如系統預料中的那樣露出什麽茫然若失的神情,而是平靜得出奇,似乎早就猜到了這件事。
“我知道了。”栗川漱流只是輕輕地在心中這樣和自己的父親說道。
也許是害怕這樣溫馨的場面下一秒就會化作浮光泡影,栗川漱流的話很輕很輕,帶着一些難以描繪的斟酌和請求。
“可以讓我再看看你嗎,老爹?”
系統沒有再做出應答。
再栗川漱流打算放棄這樣的請求,并開始轉移話題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漸漸在他面前成型。
從光點中緩緩出現的,那個有着和自己相同的藍色眼睛以及栗色頭發的人,正是他久久無法忘記的高大身影,也是他最信賴的父親。
栗川漱流努力地想要露出一個微笑,但是卻失敗了,他不想要在這樣的場合下流下眼淚,卻不管如何努力都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他忽然有些慶幸自己今天因為想着要和系統坦白,提前拉好了門窗也關了店,在無人的酒吧裏,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他終于可以讓眼淚流淌。
“小流,”栗色頭發的中年人呼喚着自己的孩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了,老爹,我真的真的非常想念你。”
在親眼看見了父親好端端地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栗川漱流猜終于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
他快步走上前,抱住了父親,在栗川正一因為火并去世的時候,他還要比父親矮上半頭,而現在,他已經和父親一般高了。
但是這樣的氛圍沒有維持太久。
在緊緊擁抱了片刻之後,栗川正一卻率先推開了自己的兒子,眼神變得嚴厲起來。
“我畢竟是逝……”
男人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忽然出現的女巫給打斷了。
施施然從半空中落地的紅發女人淡定地擋住了栗川正一,還順帶用魔法讓男人封了口。
“別在這時候說些掃興的話。”名叫薩伊德的女巫有些生氣地指責道。
但在轉向栗川漱流的時候,這位神秘又美麗的女性卻露出了一個溫柔又複雜的表情。
女人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卻被栗川漱流搶了先。
“我真的,真的非常想念你,媽媽。”栗川漱流的聲音有些哽咽,關于母親的回憶既遙遠又熟悉。
明明分別不過是在幾年前,卻顯得如此漫長而徹骨,明明以為時間可以抹去痛苦,但那份苦澀卻依舊在心中盤桓。
“你長高了不少。”紅發女人的眼中有淚光閃爍,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最終只是說出了這一句話。
山口杏像是從前一樣溫柔地撫摸了自己兒子的頭發,栗川漱流自覺地微微彎腰,讓母親得以像他小時候那樣,在自己頭發上留下一個祝福的吻。
幸福和快樂包裹着他,但栗川漱流卻一直感覺缺少了一些什麽,但是他卻回想不起來。
在意識深處,似乎又傳來了那個熟悉的哼聲,像是有某個小姑娘在他心底發起了脾氣。
只是當他仔細聽的時候,卻什麽也察覺不了。
栗川漱流便暫時把這件事抛擲腦後了。
休業中的lupin酒吧中是一派安靜祥和,但是在只有組合成員參與的集會上的氛圍就不那麽樂觀了。
露西·蒙哥馬利被武裝偵探社俘虜,而瑪格麗特、霍桑和馬克·吐溫因為之前在面對鬼火精的時候任務失敗,讓菲茲傑拉德基本對于他們失去了信賴,組合首領此時手中可用的牌已經不多了。
菲茲傑拉德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将會是非常瘋狂和沖動,但是他等不了太久了。
從洛夫克拉夫特那裏得知了威廉·格林對于自己的威脅後,菲茲傑拉德就一直有一種緊迫感,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知道那個年輕的小家夥絕對有這種能力,由于異能力的緣故,他的財務情況暫時很難在稅務局那幫人面順利過關。
再加上看到橫濱此時如此複雜的局勢,男人毅然選擇了這個十分冒險的方法。
這樣的行為自然遭到了路易莎的反對,雖然在有些時候顯得格外內向,但是她絕對是組合中嘴關心菲茲傑拉德自身安全的人之一。
對于這個計劃,路易莎在之前也使用異能力悄悄地進行了許多次的推演,對這個菲茲傑拉德的這個決定一直不看好。
但是見菲茲傑拉德心意已決,她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只是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約翰·斯坦貝克,這個異能力是葡萄的青年因為還沒有單獨進行過一次活動,而對于接下來的行動有些躍躍欲試,他正急于證明自己,以從組合的首領那裏獲得能夠養活一大家子的報酬。
“就到這裏吧。”看着下面一個個神态各異的部下,菲茲傑拉德忽然感到一陣心煩意亂,面色不耐地說道,同時示意自己身旁的老人留下。
“赫爾曼。”菲茲傑拉德慢條斯理地撫平了領口的褶皺,才叫了一聲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語的老人的性命。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喚,老人才緩緩地做出了回應。
“什麽事?”
“明天就開始吧。”金發男人淡淡地說道,就好像從他口中吐露的不是什麽将會造成一個城市生靈塗炭的計劃,而是一個随随便便的出行建議。
而赫爾曼也是這樣想的,老人難以置信地皺起了眉頭,慎重地詢問道:“什麽?”
“就是那個計劃,”菲茲傑拉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躁,他似乎已經厭倦了和手下解釋自己的意圖,“明天,明天橫濱的政府不答應我們的要求,就讓白鯨下來。”
栗川漱流是在嘈雜中醒來的,昨天和父母短暫的相認,讓他十分興奮,雖然醒來之後迎接着他的依舊是空蕩蕩的房間。
但是在腦海裏和父親照常進行了對話,又讓他的心情高昂起來。
只是周圍似乎有些太嘈雜了。
栗川漱流拉開窗簾,外面似乎形成了某種恐慌。
他擡頭向天空中看去,才終于明白了恐懼的來源。
巨大的白鯨占領了天空,人類對于巨物的恐懼似乎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交通秩序和往日的繁榮似乎在這樣肆意彌漫的恐懼中被完全湮滅了。
“也許是時候了。”栗川漱流在心中對着系統說道。
“也許。”森鷗外再一次在辦公室接見了故事會的增援。
“也許是時候了。”
港口mafia的首領注視着這個被自己的部下中原中也吐槽過有些麻煩的故事會成員,銀發少年在他的注視下怯懦地攪着自己的衣服下擺,看起來非常緊張。
但是森鷗外現在卻不會被少年的表象所迷惑了,在這個孩子的身體裏還存在着裏一個自我,一個強大而神經質的自我,就好像是弱小的生物進化出來的致命殺手锏一般。
他此時對于少年能否解決掉白鯨的事情已經有了一些成算,同時對于故事會,以及故事會的那個能夠讓如此多的強大異能力者乖乖服從指令的會長也産生了更多的忌憚和興趣。
阿哈萊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一直低着頭。
森鷗外倒沒有多少意外,反而心情很好地試探着少年的底線。
“或者叫你的那位朋友出來,和我一起談談?”
淡紫色的眼淚從少年的指縫間流淌,在昂貴的手工地毯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跡。
而港口mafia的首領卻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倒房間裏的刺激性氣味一般,神色自然地等待着什麽。
下一秒,銀發少年的脖頸卻猛地擡起,以一種不符合人體常識的角度向後扭曲,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之後,才勉強恢複了正常些的樣子。
此時的阿哈萊已經變成了施拉姆芬,這個轉變讓森鷗外滿意地彎起了嘴角。
“哈哈哈哈哈,又被弄哭了嗎!弄哭了!你弄哭了愛哭鬼!真難看!真難看!”名叫施拉姆芬的這個意識看着地毯上被強酸燒灼過的痕跡,毫不憐憫地尖聲嘲笑着。
“我倒是覺得這是那個孩子非常可愛的特質呢。”森鷗外笑眯眯地說道。
雖然這個人格才是最強大的那個,不過相比較獨行特立的瘋子,他還是更願意和一個懦弱的愛哭鬼談話。
不料施拉姆芬卻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這種短促的小聲和他以往的那種尖利刺耳的笑聲不同,帶着許多嘲諷的意味。
他斜斜地看了一眼森鷗外的方向,銀白色的眼睛裏寫滿了一種排斥的情緒。
在盯着森鷗外看了許久,一直到看見金發的女孩子快速地跑回自己的主人身邊的時候,施拉姆芬才偏過頭,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森鷗外用一種高得異常的聲調說道:“是你,是你,嘻嘻,難看,難看的家夥!”
眼見話題就要陷入僵局,森鷗外剛想要轉移話題,引導着氣氛變得輕松一些。
但是銀發銀眼的少年卻一點也不按照套路出牌,我行我素地擅自結束了這場并沒有多少營養的對話。
“打倒,哈哈哈,打倒,白鯨,嘻嘻,白鯨。”
銀發少年瘋瘋癫癫地自說自話地念叨着,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森鷗外的辦公室,甚至對于從身邊經過的故事會的同袍——人馬怪凱龍,都保持着視而不見的态度,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閣下沒有什麽要補充的嗎?”森鷗外見凱龍只是抱臂站在一旁,忍不住問道。
“補充啊……”半人馬眺望着窗外,思考了片刻,“也許需要港口mafia進行一些善後工作。”
“這是自然。”
森鷗外當然不會想不到這一點,異能力者還不是公開的秘密,雖然白鯨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橫濱上空,但是僅僅如此,還可以稱作是氣球之類的東西。
但是若是真的出現了異能力者的戰鬥,就不是一個官方解釋能夠解決的事情了,森鷗外也明白這個,于是答應的很幹脆。
不過栗川漱流通過凱龍的視角,看到森鷗外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還是有點懷疑他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決心再隐晦地提示一下阿哈萊那麻煩的技能問題。
于是凱龍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用詞委婉地點名了一點即将到來的局面,或者說是公關地獄。
“這也許會帶來挺大的公關問題的。”
“這點閣下就不必擔心了,如果是之前的那艘船的事情的話,只要聲稱是最新的3D投影技術即可。”
港口mafia的首領語氣平緩地回答道,似乎對此非常有自信心。
凱龍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實情,阿哈萊能力的全貌也是栗川漱流計劃中的一環,連續兩次給森鷗外打預防針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半人馬和森鷗外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片刻後,凱龍對着森鷗外的方向微微颔首,森鷗外也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至少在此時此刻雙方都單方面地認為自己和對方達成了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條件,或者說是森鷗外單方面以為的。
依靠故事會處理掉意料之外的敵人,在一般情況下将會是很合算的買賣。
森鷗外是如是想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将會在有生之年花費出一筆天價的公關費用,而已經打定主意的栗川漱流自然不會好心地去提醒他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