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
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歸夢隔狼河,又被河聲攪碎。還睡,還睡,解道醒來無味。
永壽宮。
辰時。
喜鵲打着哈欠進來,指揮着下面的小宮女開始打掃起寝宮,要趁着惠妃起床前把殿內打掃幹淨,惠嫔這幾日醒得早,連帶着自己也不能脫空,天天要早起,正想着就聽見冬兒問道:“喜鵲姐姐,喜鵲姐姐,我撿到一塊帕子似乎不是宮裏頭的東西,要不要留着?”
喜鵲斜了她一眼:“真是沒眼色的家夥,什麽寶貝你還沒見過啊,一塊髒兮兮不知是什麽人用過的帕子你也看得上,先放在一邊吧,等這裏收拾過了,再扔到後面的小屋裏去,要是沒人來要,你再自己收下吧。”
她一邊往裏走去一邊嘴裏咕咕哝哝的:“這些外邊來的丫頭也不知道把自己的東西看好…….”
冬兒看了看手上的帕子,雖然是最普通的白料布子,但是用了極其精密月白色玲珑鎖邊,這樣別致的針法即便是天天繡花的惠嫔娘娘也似乎沒有這樣的水準,淡缃色絲線繡出四合如意雲紋仿佛真如天邊的雲朵要飄下仙界來。
冬兒還是不舍,放在懷裏左看看右瞧瞧,突然聽到喜鵲的一聲斷喝:“你還傻站着幹什麽,還不跟我進來!”唬得她心一跳,慌亂地把手帕塞到了左手邊惠嫔昨夜綉的一堆活計盒裏。
惠嫔神采奕奕地立在落地雕花的實木大鏡子前,由着下人們替她穿戴整齊,一身正紅色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千葉攢金牡丹首飾,枝枝葉葉纏金繞赤,捧出頸上一朵碩大的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盤螭項圈,整個人似被黃金鍍了淡淡一層光暈。
汐玦仔細端詳着鏡中的人影:還好,她還不怎麽老。她那一類的細膩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瓷,現在由瓷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下颌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小得婉柔。臉龐原是相當的窄,可是眉心很寬,一雙嬌滴滴,滴滴嬌的清水眼。
喜鵲嘴巧,剛一進門就立刻誇上了:“主子,您早該穿得鮮亮些,皇上要是見了您這樣還不被您給迷住,奴婢看着素以秀色著稱的宜主子見了您也得羞澀自愧不如啊!”
汐玦聽了這話心裏卻是很受用,只是面上不好表露出來,只是淡淡一笑:“我算什麽美人啊,都人老珠黃了,不過是窮這無聊瞎打扮打扮,不提宜嫔妹妹了,就是昨晚來的那個丫頭也怕是不如的。”
喜鵲蹲下身,理了理惠嫔的衣擺,一邊嘴裏好奇地問道:“主子,昨晚那個丫頭她算什麽呀,即便再美了去了,也不過是個清湯挂面子的小丫頭,哪裏及得上主子您的一根頭發。您是風華絕代的鳳凰,她頂多也就是只山野裏撲騰的小麻雀罷了。”
惠嫔冷笑一聲:“麻雀變鳳凰的事還少麽?昨夜裏看不清楚,不過瞧着左右也是個狐媚子,浣衣局的老奴不知怎麽這樣沒眼色,那怪做了那麽多年還呆在老地方窮折騰,竟然把這樣一個妖精東西放出來。”
汐玦頓了頓,眼底看不出一絲波瀾:“你的招子也放亮點,進進出出的人給我盯着仔細點,幸虧昨天那丫頭只是到了我永壽宮,不然還不知會生什麽事呢。”
喜鵲心裏暗暗嘀咕,分明有些不相信,昨夜裏來的那個丫頭片子真的有那麽好看麽,還是主子心裏疑神疑鬼地慣了,後面一句她是問不出也不敢問,正想擡起頭繼續說,惠嫔已經理好了衣冠出去了,于是也急急忙忙地跟出去,把這番心思扔在一邊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