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就是心髒眼髒,所以瞧什麽都是髒的。要我說,公子方才的葉子就應該再往左一些,将他的嘴全部削下來才好。”
開口的是個白衣女子,大約二十來歲,面容清秀。她此時一邊瞧着劉航燕,一邊同身旁的人大聲道。她身旁那少女也不過十來歲,此時正望着劉航燕,低聲說了什麽。
劉航燕哪怕沒聽清,也知這兩人是在編排自己。他有心給這兩人一個教訓,卻也忌憚她們身後跟着的那個少年。
能将樹葉當成鋒利的暗器,那少年的武功,定是不俗。年紀輕輕就有這種造詣的,大多背後都是世家大族,或是名門大派。
“無缺少爺!”阿眉本來見他和小魚兒都沒在峨眉山,還以為是同他二人錯過了,心中有些失落。如今峰回路轉,當真是喜不自勝。
花無缺幾步便來到她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見她好像沒受傷,這才松了口氣道:“你怎麽從那銅面人的手裏逃出來的,有沒有吃苦頭!”
“我沒事,銅面人的事我待會兒再給你說。我們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才是。”阿眉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瞧了虎視眈眈的幾人一眼,忙提醒道。
“不知這位公子是?”神錫道長見他氣度不凡,又深夜出現在峨眉山上,知恐怕又是一個為了燕南天寶藏而來的人。心中無奈,只得上前問道。
花無缺收回落在阿眉身上的目光,雙手抱拳笑道:“移花宮弟子,花無缺。”
“移花宮!”
“移花宮?!”
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移花宮那兩位宮主無論武功還是脾氣,在江湖上都是數一數二的。這少年既然是她們的弟子,恐怕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花無缺像是瞧不見他們的緊張一般,笑着從懷裏取出了四張羊皮卷,展開放在衆人面前,道:“幾位若是還不信,不如看看這幾張。這是我在來峨眉的路上,順手送幾位江湖前輩那裏得到的。”
至于是如何得到,他就算不說,衆人也猜得出。阿眉見那幾人拿着藏寶圖面色變換,她便悄悄靠到花無缺身邊,輕聲問道:“無缺少爺,你來得路上可有碰到江小魚?”
花無缺搖搖頭道:“并未。”
阿眉聞言舒了口氣,心想還好江小魚還未死,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她心中隐隐覺得若是花無缺已動手殺了江小魚,恐怕将來他會後悔。這種想法說不清道不明的,她便沒有細細解釋給花無缺聽。
可是花無缺卻誤會了她的意思,見她聽說江小魚還沒死後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花無缺心中一黯,別過頭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眼中的情緒。
恰好此時那幾人已将藏寶圖瞧了個遍,齊壽憤怒地将羊皮卷摔在地上,狠狠地道:“可惡,這背後人當真是用心險惡,竟然想用這個藏寶圖将江湖攪的血雨腥風。”
若是沒見過他之前那副為了寶藏連祖墳都可以不要的嘴臉,或許阿眉還能将他當成個為江湖人着想的高人前輩。如今……阿眉只輕輕撇嘴,不願去瞧他那副小人嘴臉。
峨眉山上的鬧劇就以一種近乎荒誕的方式結束了。那幾個江湖上叫得出名姓的人物深覺此時太過丢臉,只同神錫道長一抱拳,就速速下山去了。
神錫道長望着花無缺,真心實意道:“這次真是多謝花公子出手相助,否則今日我峨眉恐免不了一場惡戰。”
花無缺忙回禮道:“此乃小事一件,道長不必挂懷。”說着,他看向阿眉,似乎有話要說。神錫道長并非沒有眼力見的,見此情景,便撫須笑道:“如今天色不早,幾位貴客也辛苦了,不如去我峨眉派的客房稍作歇息。”
“那就多謝了。”花無缺欣然答應。
待幾人走遠後,小魚兒同鐵心蘭又待了一會兒,見當真無人再來,他倆才慢慢從草叢裏出來。小魚兒瞧着幾人離開的方向,不知在嘀咕些什麽。
鐵心蘭方才見花無缺出現,擔心小魚兒真死在他手裏,急忙拉小魚兒往下山的方向走。小魚兒掙脫她的手,道:“等等,你急什麽?”
“那個要殺你的人就在附近,我們不快些跑,還留在這等死不成?”鐵心蘭看他不疾不徐地往峨眉的禁地裏走,頓時就急了,忍不住低聲呵斥道。
小魚兒當真是半點不将生死放在心上,還有心情開玩笑道:“他要殺的是我,我都沒着急,你急什麽。我們既然都到了這,不如進去瞧瞧這峨眉禁地裏有些什麽寶貝。”
鐵心蘭拗不過他,只能一跺腳,跟着進去了。這山洞裏照不進月光,感覺陰森異常。鐵心蘭方走到一半,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道:“這裏怎麽那麽冷,這……不會有鬼……啊!”
小魚兒猛地一回頭,将她吓了個半死。鐵心蘭伏着驚魂未定的胸口,狠狠在小魚兒背上拍了一掌,怒道:“江小魚,你做什麽?”
小魚兒無辜地眨眨眼,道:“我看你似乎興致不高,這不是想逗你開心嗎。”已經了解小魚兒性子的鐵心蘭根本不相信他的這些鬼話,氣呼呼地走到他前頭,不願同他說話。
見她生氣,小魚兒終于收斂的惡作劇的心思,跟在她後頭繼續往裏走。不多時,兩人面前豁然開朗。露出一片平整而寬闊的洞室。
洞壁上懸挂着六只燭臺,燭臺裏還有未燒完的蠟燭發出幽幽火光。明明有了光亮,鐵心蘭卻覺得脊背更加發涼。因為這洞室裏,赫然擺着六口棺材。
“這些是……”鐵心蘭忍不住抱緊雙臂,小聲問道。小魚兒卻是個膽大的,湊到棺木前的牌位上瞧了一眼,滿不在乎地道,“這大概就是那些人說的,峨眉派先人的棺木。”
見他似乎要去将棺木打開,鐵心蘭忙阻攔道:“你做什麽?”
小魚兒笑得純真無比,道:“來都來了,當然要打開看看裏面有什麽好東西呀。”他從小生活在惡人谷,于俗世間的很多忌諱都不太在乎,所以做起事來便随心所欲,半點不在乎別人感受。
鐵心蘭卻是不能夠的,她死死按住小魚兒都手,勸道:“算了,你說這裏面如果有寶藏也就算了,方才他們都說了這不過啊別人的計謀,這裏面根本沒有寶藏,那又何必打擾死者安寧!”
“還是鐵姑娘有善心,若是人人都像某條魚一樣,只怕這江湖遲早要大亂不可。”就在兩人僵持時,一個女聲從外頭傳來。
小魚兒聽到她的聲音,先是眉眼一彎,等看到和她一起的某人時,不由面露戒備之色。鐵心蘭更加沉不住氣,擋在小魚兒身前道:“你不能殺他!”
見她到了此時還在護着自己,小魚兒不由有些感動。可是看到花無缺那似乎永遠矜持的表情時,胸膛裏一直壓抑的怒火似乎一瞬間冒了出來。
他推開鐵心蘭,一言不發就沖花無缺面門而去。阿眉實在沒想到他這般莽撞,她連話都還沒說,他就動手了。
花無缺見他動手,便只能回手。兩人你來我往時,小魚兒忽然往洞口的通道一蹿,整個人都消失在漆黑的通道裏。
花無缺本就尋他有話要說,見他逃了,下意識便追了上去。阿眉看了眼還未回過神的鐵心蘭,嘆了口氣道:“你也快些離開這地方吧,若是讓峨眉派的人瞧見了,又會惹上麻煩的。至于江小魚……他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
說完,她也轉身追着那兩人去了。此刻,鐵心蘭忽然就覺得這陰森的洞穴不再可怕。她甚至恨不得從那些棺木裏爬出幾個惡鬼,能将她帶下去。就算那樣,也好過自己一個人傻乎乎的将心掏出來給人踩碎的強。
花無缺同小魚兒一前一後出了洞口,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大概連天都捉弄他,小魚兒沒頭蒼蠅般亂跑一通後,竟然到了懸崖邊上。
“你已經沒有路逃了。”花無缺平靜地道。
小魚兒穿着粗氣,衣衫已經濕透,在山風的吹拂下,透着絲絲涼意。他看着花無缺,咧嘴一笑道:“我還當你是個風光霁月不知人間險惡的貴公子,沒想到,你早就猜到我在哪,還來了個回馬槍。”
花無缺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那,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只要我在這裏守着,就一定能等到你。”
“是我小瞧你了。”小魚兒收了笑容,有些感慨地道。當看到阿眉由遠及近的身影時,他忽然道,“喂,姓花的。你是不是喜歡那丫頭?”
花無缺沒想到如此關頭,他竟然問的是這樣的問題,當即愣了一下,轉頭去看阿眉。他能清楚的看見她飛揚的發絲,能清楚看見她額頭上的薄汗,還有她眼裏的緊張。
“我……”他張了張嘴,忽然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裏。他永遠平靜地眼眸因為詫異而睜大,他的手下意識地伸出想要拉住那少年的衣角。
可惜,小魚兒動作太快太果斷,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那個似乎永遠樂觀狡猾的少年,竟然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了。
“阿眉,我……沒想……”‘花無缺愣愣地瞧着空蕩蕩的懸崖,有些無措地将‘殺他’兩個字吞了下去。此時小魚兒人已經死了,說什麽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