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辯駁1

“是,夫人。”羅大娘施了個禮,走到姨媽面前。她背對着姨媽的臉上露出幾分嫌惡。

”啪”的一聲,詠梅的嘴角頓時便挂上一絲血跡。

我心下駭然。看不出羅大娘一個終年處于內宅的婦人手勁竟如此大。也看不出她居然這般厭惡詠梅。

只打了一巴掌,羅大娘般住手,垂着頭站在姨媽面前等候差遣。

姨媽皺着眉揮揮手。羅大娘又站回她身後。

姨媽也不理會跪在地上的詠梅,眯了一雙丹鳳眼看着我道:“寒煙,咱們今日便将好多事情攤在明處說吧。”說着,眼神便變得淩厲起來。

我垂着頭道:“謹聽母親教訓。”

姨媽冷笑一聲,音量有些提高:“咱們一件件來說吧。那只貓,不是仍了嗎?為什麽又出現在滌松苑了?這是怎麽回事?煩勞你給我解釋一下吧。”

我轉過身子,站到姨媽對面,施了個禮,擡頭坦然看着她道:“那只貓的确是母親當初叫媳婦丢掉的那只。然而,媳婦違背您的命令将它偷偷藏起又帶回來,為的卻是二表哥。”

姨媽冷眼瞧着我道:“你既然敢做出這般忤逆長輩的事情,又何必拉我璇兒做擋箭牌?”

我迎視着她的目光,苦笑道:“母親若知道那時二表哥有多喜歡它,就不會這樣想了。”

“一只來歷不明的野貓!璇兒喜歡養貓,我便馬上要來一只品種名貴的貓給他,我這做母親的哪裏做錯了?”姨媽說着說着竟有些委屈起來。

“母親,您一片苦心自是難得。然而,二表哥喜歡的單就是那只貓而已,并不是說所有的貓他都喜歡,也并不是說,只要是品種名貴的貓他就一定會喜歡。”說到此處,我潸然淚下,”說句不該說的,這與他既不喜歡出身高貴的郡主,也不喜歡出身貧寒的我,難道不是一個道理嗎?”

姨媽臉色有些難看,沉默半響道:“這怎能相提并論?!婚姻大事牽涉的是整個家族的榮興,貓卻僅僅是只寵物罷了。”

我輕輕眨下眼,任淚水順着臉頰無聲地滑落。良久,才幽幽地道:“恕媳婦淺薄。作為妻子,我卻只關心我夫君每日活得是否舒暢歡喜。僅此而已。”

“舒暢?寒煙,你可知舒暢是用銀子堆出來的?如果整日缺吃少穿,日日為三餐擔憂,只怕是個人都歡喜不起來!”

“可是咱們府裏并沒有到那種要為一日三餐憂心的地步啊?”

姨媽皺着眉頭盯着我看了許久,才嘆道:“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與你娘還真像。”

“那我再來問你,那個孩子呢?你認他為義子,也是為我璇兒?”

我垂眸道:“不是。媳婦只是覺得喜歡這孩子,想給他一個更好的機會而已。”

“對于小孩子來說,再沒有比養在父母身邊更加快樂的了,那麽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姨媽語氣和緩,一雙眯着的丹鳳眼卻分明咄咄逼人。

我一時語塞。

“我璇兒如果不是生在尚書府,而是出生于薛益謙那樣的家庭,你說他會歡喜會舒暢會被皇上賜官嗎?”姨媽說着,便冷笑起來。

我凝眸看着姨媽,溫和而堅定地道:“會。母親,媳婦以為,人生際遇雖各有不同,然而必定各有歡喜。富人有寶馬香車嬌妻美妾的快活,窮人也自有兄友弟恭妻賢子孝的和樂。至于賜官,以二表哥的天人之姿,就算放在鄉野之間,也終會有人慧眼識珠。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頓了一頓,我接着道:“這也正是媳婦要認益謙為子的原因。如果說機遇是人生的跳板的話,那麽,我想為謙兒提供這樣一個跳板。”

姨媽嘴角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反問道:“既然機遇對于一個人來說如此重要,那麽,為何我要為詠梅提供這樣一個跳板,你就不能接受呢?”

跪在地上的詠梅偷偷揉了揉早就跪得麻木了的膝蓋,擡起眼眸,憤恨地剜了我一眼,低聲道:“少夫人就是瞧不上夫人您給的人罷了!換了旁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