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四下山就直奔了東北最紅的戲班子,一頓唱念做打看懵了老板也看呆了班主,嚷着讓他來當新班主。白四謊稱自己是京城跑出來,為了躲那要看強娶他的王爺,身份不便聲張,就求能憑本事在戲班混口飯吃。心中卻在默念:王爺喲,大貝勒爺,對不起您啦,死了念叨您還是給您編瞎話,您不高興了就給我托個夢,我夢裏給您嗑瓜子仁吃。

白四确實在王爺府呆過,也去過京城,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戲班子裏的小學徒都被他說哭了,可憐這個一身本事的“姐姐”流落關外,孤身一人。老板把他留下了,接的第一個活就是去新建的王爺府唱戲,聽說是為了招待那蒙古的貴族。這一去,白四被蒙古大薩滿的禁制壓的死死的,整天昏天黑地的難受。還遇上個怪人,和他一樣男扮女裝,還識破他仙家的身份。

出師不利啊,白四想起宮裏的柳二爺,要是能托人找他,要點給過自己的藥就好了。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和柳二爺并無交情,如今大貝勒也走了,那人家更不可能給自己那麽珍貴的藥了。這戲班子是東北最紅的,接的淨是些大門大戶的堂會。這些人家裏多有禁制,白四雖為小仙可也是皮毛帶角之物修煉而成,在這些法術下倒是不至于現原形,可終歸是不好受的。

于是白四想了想,跟戲班子的老板說,自己抛頭露面的恐怕會招來王爺府的人,還是在班裏教徒弟管戲服。他不在乎掙得少,要是偶爾女旦想歇了,他也能替替。老板雖然遺憾,但也好過這角兒跑到其它戲班子再成全了別人家。

白四留在戲班子管戲服,這可是随了他的心願。

沒事就跑到裁縫鋪,靴子鋪,胭脂鋪跟着那些個師傅學、做、看。先從配角的衣裳靴子做起,那些配角的衣裳都是穿過多少年的,有些剛登臺的穿的還是自個師傅傳下來的,臺下瞅着也像回事,離近一看就是不成樣子了。白四自己掏錢買料子,買扣子,買針線,先把配角的衣裳都給換了。老板問起來,他就說是裁縫鋪不要的料子,他便宜買了,自己縫的也不要手工錢,感謝老板和班主收留他。

慢慢的,他開始給班主縫個鞋墊,做個戲靴子,班主說這比盛京的崔家戲靴子還舒服。他又開始琢磨着給主角們都換上華麗麗的戲服。這回他長了心眼兒,小丫鬟可跟他說過,讓他財不外漏。他管老板要錢,買布料買那江南的絲線。自己的手工還是不要錢,老板舍不得,班主和其它角兒都說得換,白四這一換可是給老板帶回了更多的錢。關外人人誇那大戲班的角兒氣勢足,主角的衣裳流光溢彩,配角都是整齊劃一,靴子黑白分明不見一絲灰塵,假發胡子都閃着亮,讓聽戲的人如夢似幻,彷佛真是看見了戲裏唱的人。

這天女旦病了,白刺猬履行承諾替主角登臺唱戲,唱完了照例滿臺的金粒子金镏子(戒指)都是老少爺們扔上去打賞的。白四唱了個小返場,到了後臺卸妝,那小厮捧上一個錦盒說:“白姑娘,這是三位爺賞的戲服,說是扔臺上不板正兒了,讓我給您送來。”

白四好奇還真有人知道他的喜好,打開錦盒一看,天上仙女穿的也不過如此!趕緊讓小厮帶路要去謝謝這三位。這三位就在臺下坐着呢,一個個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傥,面似桃花,翩翩公子。一看還有個認識的,白四趕緊跑過去一個欠身施禮道:“柳二爺,您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了!”來人正是柳二,胡老大和黃老三。灰五從柳二兜裏爬出來站到他肩膀上,滴溜溜的眼睛看着白刺猬。白刺猬摸摸它的大耳朵,自此之後一行五人成了東北大仙班。

“二哥,你那戲服是哪弄的?我想去拜會拜會這位師傅。”白四沒事就捧着戲服愛不釋手,到現在這衣裳只試過還沒穿過。

“淩家堡子,小白,那淩家堡子做啥的都有,我看你愛鑽研手藝,不如去那學學,都是給仙妖做活計的。手藝比凡人的精的多呢!”柳二答到。

白四:“這淩家堡子我聽說過,是咱東北有名的寶城,還望二哥給引見引見,看看方不方便我去學點手藝。”

沒等柳二說話,胡老大霸氣的回道:“還方不方便?你去那是給他們淩家臉了,咱是仙家,他們請還請不到呢!咱走着!”

淩家堡子迎小仙,學徒不過三五年,樣樣精通藝不偏,臉譜戲服小蠻靴,瓷刻面塑和玩具,最精刺繡和女袍,兩手白針雙行線,繡活鴛鴦繡婵娟,留下圖譜二十本,淩家堡子十八間,間間年年拜小仙,小仙白刺團成圈。

這話到現在還在淩家堡子的十八間手藝作坊裏刻着,這說的就是白四去了,不但學到手藝還給淩家的經營範圍進行了分類歸納,留下了工作資料,二十本圖譜傳給了十八個手藝人,從此淩家的生意井然有序,蒸蒸日上。

這白四的手藝也算學到了頭,戰争年月也來了,他跟着其它四仙在東北大地各處縱橫馳騁,降妖除魔,護一方百姓。這期間他沒回過綏芬河,也沒怎麽去淩家堡子,天天忙的腳不沾地。倒是遇見過幾次虎妖,一次是柳二回來說宮裏有個沙俄的使臣打聽他,遠遠看着是個妖,但是太遠了柳二沒看出是個什麽妖,只聽見那老毛子問小太監有沒有個唱戲的白姑娘。

白四開始還沒想來,說自己不認識老毛子。後來想想可能是那虎妖。民國的時候總算是見着了,那大貓化了人形可是個打眼(引人注目)的,大高個藍瓦瓦的眼睛像玻璃球似的的透亮,一頭黃毛子,小臉透白透白的。倆人在戲園子遇上,那日白四票友登臺上去過過戲瘾,雖說沒學過京戲,可憑着底子和悟性也是像模像樣。

老虎妖這回會說華國語了,拉着白四說個沒完。白四遇見故人雖是高興的,可心裏還惦記着個人,着急回淩家堡子,應付了兩句,給大貓留個地址就走了。

白四惦記的是淩家堡子的大少爺—淩寶。這淩寶是淩家的大少爺,也是淩家這輩唯一的男丁,被全家老少精心的伺候着,長得白白胖胖,外號也叫淩胖子。白四這次回淩家堡子幫忙教手藝,發現這淩大少經商買賣的天賦沒有,也跟他一樣愛做衣裳愛繡花。去英吉利留學一圈商道算賬沒學明白,學會了那用羊毛紡線織衣裳,拿個大號繡花針就能做個物件,說是叫鈎針編花。

倆人見天的膩咕在一起,他繡花,他鈎花,他裁衣裳,他織坎肩。白四連大仙班那都不願回了,大狐貍叫了多少次,他只叫大狐貍把掉的紅毛給捎來,說是給他織個帽子,大狐貍可哪兒(到處)找沒找到自己掉的毛,告訴他随風飄走了。

白四和淩胖子這麽天天在一起,閑話早就傳出去了,有人知道白四是個小夥子,有人不知道的。不過,那淩家堡子什麽地方,妖魔鬼怪的據點,別說男女了,就是都不是人的在一起過日子也不稀奇。兩人外表歲數相仿,這外人肯定說三道四。人家也沒冤枉他倆,雖然倆人都是腼腆的性子,可是小手早就牽到一起了。

淩胖子鈎了朵白玫瑰送給白四,倆人坐在那縫紉活的案板前,淩寶把花縫在白四做的衣裳上說道:四小姐,你就像這白玫瑰花似的。你們那大仙班裏胡大仙像朵紅臘梅,柳二爺像荷花,那黃三哥,我想起他就能想到那送亡人的菊花,小弟弟是灰色,可沒有灰色的花,他像個小地瓜似的。”

白四笑着問道:“那你呢?你像個啥花?”

淩胖子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這膀大腰圓的像啥花。四小姐,你嫌不嫌棄我長得胖?我可是不如你們那神仙的長相。”

白四搖搖頭,小聲說道:“你挺好看的。胖也挺好看的。”

淩胖子他爹,當時的家主淩查英大擺宴席邀請大仙班裏的幾位,對着胡老大柳二爺和黃皮子說道:“這能和仙家結親是我們淩家的福氣,幾位算是四小姐的娘家哥哥。今天我淩查英就算是會親家了。親家幾位仙家有什麽要求就提!我淩家保證不會虧待四小姐,彩禮聘禮婚禮,咱家保證做到讓四小姐在整個關外嫁的最風光!”

柳二爺淡淡的笑笑說:“淩家主,我們仙家不在乎那個,你若是誠心誠意我們自有分辨,你先說說你們淩家對我們老四可還滿意?”

淩查英信誓旦旦的說道:“滿意,絕對滿意!四小姐能看上我家大寶那是我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和仙家結緣,我們老祖宗都不敢想的事!等結婚了四小姐只管享福,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事,納幾房小妾就是了。各位親家哥哥放心,我們大寶心裏只有四小姐,沒有人跟他争寵,那妾要是敢放肆就去母留子,絕對不讓四小姐受委屈!”

話音剛落地,胡老大一掀桌子:“我去你媽的吧!”滿地的山珍海味,掐着淩查英脖子的胡老大。大夥是勸了又勸,最後多少神仙大德來說和此事才保住了淩家堡子沒讓柳二爺給淹了。淩查英沒讓胡老大給掐死。不過這黃老三和灰五年年也沒少折騰淩家堡子,直到淩查英的孫子接班家主。

白四也和大仙班回去了,他盼着淩胖子能來找他,倆人私奔也好,跟着大仙班也好,一起開個裁縫鋪子替人縫補織衣。可他等來的卻是淩胖子結婚生子,再有兒有女,後來,孫子都有了。

白四不怨淩胖子,他知道他生情怯懦,畏懼父權,連生意場上的事都怕,只想一輩子不缺吃穿過着少爺的日子。他更不怨大哥二哥,如果沒有這大仙班裏的幾位護着,他恐怕就着了人家的道,八擡大轎的進了淩家面臨的即将是一場場人間悲劇。

白四說他要再回綏芬河的林子裏自己呆一陣子。大仙班裏幾個人怎麽都留不住他,那索性就跟一起去了。狐貍在林子裏跑的挺歡,沒多久就把林子裏的動物都治住了。白蟒變回去他害怕,就在河邊的屯子裏變出個小房替村民獵戶瞧病,灰鼠子在旁邊跟着,人人都看着稀奇。

黃皮子跟他一起趴着,卻總是不穩當的來回動彈,老是跟他說話,問他大貓的事。那貓還總來舔他,只是這幾回來俄國話和華國話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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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的故事結束啦 後來的事大家都在正文裏看到啦

想看小白之後的故事 等待第二部 吧 !白玫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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