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朝姒思闕搖了搖頭, 思闕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随即周凜又展眉道:“夫人,別誤會,殿下他很好。這次是趙先生的計謀, 估計您還有殿下都得在這個地方待很長時間了。”
姒思闕拉着阿雲的手一驚一乍的, 等姬夷昌身穿灰撲的衣着從土窯裏步出時,姒思闕突然甩開阿雲的手, 一支箭似得朝姬夷昌奔去。
“夫…人…”姬夷昌也有些始料不及,伸手抱住飛撲而來的人兒時,滿臉都是驚喜和措手不及。
姒思闕來到沒多久,公子奚和周淺也很快來到了。
公子奚一直跪在太子面前把頭低垂着沒有說話,周淺則執劍跪伏請罪道:“殿下!臣的錯, 此次動亂有大部分的責任都在于臣!”
“如果臣不是沒有思慮周全,一意孤行要大齊改革制,就不會把那些世家大族逼得走投無路,從而走到這個地步!請殿下治臣的罪!”
姬夷昌負手背對着二人,終是旋過身來, 對周淺擡手道:“平身吧。不是你的錯, 如今齊國要想富強起來抵制晉國的威脅, 就不得不采取這種鐵血手腕。而且, 你的革制孤也是認可的。”
周淺眼噙熱淚又朝太子殿下深深一拜,這才站起身子。
一年多之前, 殿下他打破對奴隸地位的看法, 對他一介的奴隸身份毫不介懷, 反而親自到奴隸營中找他,還對他加以重用,這才讓他滿腹的才華和抱負不至于爛在肚腸裏,得到了施展的機會。
他已經很感激殿下, 也沒有遺憾了。
公子奚見周淺被太子殿下叫起了身,卻唯獨對他視而不見,便一直維持跪伏的動作,等待殿下叫他。
此時姒思闕敲門進入,她手裏托着一些新鮮摘的果子,給太子行了禮後,一見公子奚跪在那兒,便笑着問:“摘了一些新鮮的果兒,你們要不要嘗嘗?”
周淺這段時日已經深谙太子殿下這方面的小心眼了,也十分識趣地笑道:“夫人,您就別折煞臣下了,您的果兒,又豈是我們能吃的?”
說着,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太子,然後笑着跟太子殿下告退了。
姬夷昌神情嚴謹地點了下頭,等周淺退下後,連忙走過去握住了思闕的手,把她牽着走出了臨時搭建的木棚,朝二人如今居住的土窯洞去,将公子奚一人留在了那裏。
姒思闕回頭看了看公子奚,表示不解。
“殿下,趙奚他怎麽了?”
二人正是情濃時,姬夷昌不願聽她提起別人,于是攬了她,用披袍替她遮擋風塵,道:“沒事,他喜歡跪就讓他自個跪着。”
思闕眨了眨眼,也再沒說什麽了。
姬夷昌領着她回了二人的住處,看着一室簡陋的擺設,就只一個土坯的炕床,兩張木凳,一張木桌,一個壁火爐而已。
“夫人,讓你跟着孤受苦了。”姬夷昌突然握住了她兩手,低頭下來在她逃出宮臺時弄傷的手背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但是,請相信孤,孤只是一時的隐忍,到了時機成熟再給敵人致命一擊,我們将會迎來更好一番的局面,到時候所有問題都能解決了。”姬夷昌又道。
姒思闕朝他笑了笑,踮起腳朝他唇角印了一吻道:“其實現在這樣也不錯啊,您看這裏雖然沒有宮中富麗,每日清茶淡飯,但卻少了很多拘束,殿下您也能卸下不少僞裝了,有空我們到這附近轉轉可以嗎?妾聽說這附近有座陰麗山,風光相當不錯呢!”
姬夷昌把她環在懷中,眼神專注地低頭看她,笑容愈漸愈盛,“好!你想到哪,我都陪你。以後我們忘了宮中的束縛,舒舒服服當一對尋常的夫妻,以後我不自稱為孤,你也別自稱為妾了。”
“好,一言為定!日後不用尊稱你,我就直叫你的名字喽?”姒思闕倒是一點也不客氣,高興地擡手圈住了他的脖頸,主動湊上去親他。
姬夷昌被吻得頭昏眼熱,沒多時就把他心底抑壓已久的渴望勾出來了。
姒思闕忍不住湊上去吻他,這會兒的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假意的讨好,還是真的抑壓不住自己的心了。
自打在那城臺上看見了那個高挂的頭顱,姒思闕的精神就崩成了一根弦,等她再次見到姬夷昌後,她就感覺自己被排山倒海的情愫包裹住,一刻也不願意和他分開了。
她享受自己在他身旁時安穩自在的感覺,享受他懷抱剛好合适的舒适,享受他在她耳邊說過的每一句話,皺着眉冷着臉的每一個表情。
姒思闕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還病得不輕。但她回到姬夷昌身邊,心底的每一縷神思都包裹上酸澀的蜜意時,那種感覺令她沉淪其中,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不能自拔了。
“姬夷昌,我想要你了,你今晚別逃好嗎?”姒思闕也知道自己臉皮太厚,說出這麽大膽的話着實也不像個女子,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姬夷昌在下一瞬,向來冷峻的面容紅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刻意撇開了臉還不可抑制地嗆咳了幾聲。
他是被她的大膽吓到,卻也是在猶豫着自己的心結。
他害怕等她的僞裝全然卸下後,自己的第一反應會傷了她。畢竟他自己也不能保證到時候他第一的反應是什麽。
“夫人…這…”姬夷昌皺起眉摟着她,心裏甜蜜又煎熬,很是為難。
而姒思闕已經看出來他這次是有意想躲,頓時就不大高興了。
她迅速揮掉了他的手,快步走出窯洞,姬夷昌想在後臺追,卻被她喝住:“你不要跟來!讓我自個安靜會!”
說着姒思闕又擡步走了。
姒思闕步出窯洞時,恰好遇上前來的趙程,趙程見太子夫人滿臉不快,随即就躬身朝她一禮,沒有說話。
姒思闕盯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匆匆走了。
這時候太子從窯洞出來,沒見着思闕,就問了趙程一句:“夫人呢?”
趙程連忙給太子指了指方向,太子走後,趙程撫着衣袖,若有所思。
這時他看見周凜走過來,趙程仿佛想起來什麽似的,忙抓住了周凜問:“周大人,殿下和夫人是怎麽了嗎?”
周凜也難得見趙程竟會對正事以外的事情關心,見他是頭一回關心殿下的私事,覺得說不定以趙程的腦子還能幫殿下在感情上出謀劃策,于是告訴他道:
“殿下和夫人素有些不能為外人道的問題糾葛。”
趙程聽了,猶豫半瞬,還是立馬擡腿道:“那…趙某還是不便打聽…”
“哦,不!”周凜笑嘻嘻地又将趙程拉了回來,“是這樣的,素聞趙先生在金國的時候,是博聞各種醫學典籍、民間卷籍,還各種奇技淫巧悅婦孺,先生您定能替殿下想到好的法子。”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周凜見趙程雖然猶豫着,但還是停下來待他細說,便神色認真了起來湊在他耳邊詳盡道明了來龍去脈。
趙程一聽大感疑惑道:“周大人是說,殿下因為和夫人…房.事上素來不順…導致?”
周凜愁着眉點了點頭,“可能…這也跟殿下小時曾親眼所見自己手底下的男奴被大王淩.辱…導致如今的心結吧。”
趙程恍然,終于想起來自己剛才想到的不妥但沒有道出來的不妥之處是什麽了。
他忙問:“可夫人是真真切切的女子,殿下他難道并不知曉嗎?”
趙程向來不怎麽關心殿下和夫人間的情.事,以致那會兒他随夫人回楚國所見的端倪,事後很快就被他淡忘了。
他也一直認為殿下與夫人恩愛多時,理應早就把這些事情弄明白了,可剛才聽周凜這麽一說,他才明白,殿下竟然還被蒙在鼓裏。
“趙先生這麽說來是什麽意思??夫人怎會是女子??”周凜驚訝道。
而此時,一直藏在矮牆旁草堆裏的姒思闕終于忍不住了,突然就頂着幾根稻草跳了出來,吓了二人一大跳。
她揪着周凜的衣襟脅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周凜!我又怎會不是女子??你倒是給我說個明白!”
周凜驚慌失措之下,将事情一五一十道來。
姒思闕聽得一驚一愣的,聽到最後,甚至驚掉了下巴,滿臉難堪的暈紅。
姬夷昌跑出去追人無果,回到土窯的時候,發現姒思闕已經自個回來了。
“原來你回來了,夫人…”姬夷昌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讓他焦頭爛額的事,以往被自己王父打壓,被群臣阻撓時都不曾如此犯難過。
“夫君…”姒思闕抿了口手裏的茶湯,對姬夷昌展開了甜美的笑靥。
姬夷昌冷冰的臉上終于看出一點雪融的跡象,他幾個大步走前來,在想要擁住思闕的關節眼被她用手擋住了。
“等等,夫君,闕兒今天有一個秘密,是無論如何都要告訴夫君你了。還請夫君聽完這個秘密,千萬不要嫌棄闕兒…”
姒思闕故意惺惺作态,說完,神情就哀愁起來。
姬夷昌卻早已料到她将要說什麽一般,拉過了她的手,又在她手上印下一吻,目光既深沉又內斂地凝視着她,低聲道:
“沒關系,我一直都知道,也不介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