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流言

用過午飯,又稍作休息,我們便紛紛告辭。臨別之時,辰娘和常庚先與其他兩家作別,又将我送到馬車邊,小聲笑道:“我可就等着妹妹了。”

我笑道:“姐姐盡可放心。這點小事就交給妹妹吧。”

一邊站着的二表哥與常庚有些驚訝地看着我們,又對視一眼。然後,常庚笑道:“看來我夫人與嫂夫人頗為投緣啊。也是難得。”說着,扭頭看了禇辰娘一眼。

辰娘含笑的臉上有些不自在起來。

二表哥目光灼灼,瞧着我似笑非笑地揶揄道:“這麽快就與嫂夫人熟悉啦?好像還藏着什麽秘密?”

我笑而不語,眼角的餘光發現旁邊正由丫鬟攙扶着上馬車的齊家娘子回頭沖這邊暼了一眼。

王家娘子在另一側笑眯眯地道:“兩位妹妹年紀相仿,又如此投緣,倒叫人好生羨慕啊。寒煙妹妹,姐姐改日說不得還得叨擾你呢。”說着,回頭沖我一笑,登上馬車。

那齊家娘子一張容長臉兒瞬間拉得更長了。

二表哥輕輕揚眉看着我,轉身站在馬車一側,看着芸兒扶我上了馬車,拱手與常庚夫婦告辭,走向另一輛馬車。佑安趕緊跟上前去。

路上,芸兒向我抱怨道:“姑娘,奴婢為您和常夫人取茶去,不小心聽見那兩個夫人在背後議論您,就停下來聽了一會兒。那個齊夫人最讨厭了!”

我笑:“我還說呢,怎麽就在園子裏取個茶,竟去了那麽一陣子。原來卻是偷聽人家說話去了。”

“也不是奴婢有意偷聽,只是當時聽到她們正在議論您,一時進退兩難,只好停下來等她們說完再過去。”芸兒急忙解釋道。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道:“逗你呢,傻丫頭。說說看,她們都議論我什麽了?”

“齊夫人說你自己還沒孩子,就先替別人養着孩子了。”芸兒猶猶豫豫地看我一眼,垂下腦袋。

“她不會只說了這麽幾句吧?這也是事實啊。你又有什麽好打抱不平的?”我淡淡地道。

芸兒低聲支支吾吾地道:“她說,說姑娘你,不僅是替別人養孩子,關鍵還是替,替外室養孩子。”

芸兒年紀雖不大,但自幼在府裏長大,終日耳聞目睹,卻也明白何為外室。

“外室?”我驚得合不攏嘴。

只想着衆口悠悠,就怕二叔三叔他們誤将二表哥一句玩笑話信以為真,不小心傳了出去,才趕緊當着家族衆人的面隆重地把益謙介紹給他們每個人。

誰知,如今竟還是會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也不知是從自家傳出來的,還是旁人自己暗自揣度的。這要讓姨丈知道了,不得氣暈才怪。

難怪在園子裏閑逛時,我就覺得走在前面的那兩人有些不對。

我怒極反笑:“嗬,外室就外室吧,最終孩子不也得交給我這個夫人來養嗎?”

“姑娘,您還笑得出來?您的心可真大。”芸兒奇道。

“芸兒,你不見那隆福寺彌勒殿的門楹上貼着的對聯麽?”我笑問。

芸兒迷茫地搖搖頭:“姑娘,奴婢又不認得幾個字。”

“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口常開,笑世間可笑之人。”我朗聲笑道,覺得胸腹間似乎舒暢了不少。

一進滌松苑,便看見益謙正從東廂房出來,忙招手喚過來:“小謙,幹什麽呢?”

益謙揚起小臉看着我道:“娘,我剛才寫了會字,正要出來看看您回來沒有。”他有些怯怯地看了看我身邊的二表哥。不知為何,他對二表哥總是敬畏大于親近。

二表哥垂頭看着他,問:“前幾日留的帖子可臨摹了?”他自每日去衙門公幹,白天整日不在家,便寫了一副簡單的字帖留給益謙,讓他每日臨摹。

益謙一本正經地拱手施了個禮,肅然道:“禀爹爹,兒子每日都臨摹——”他歪着小腦袋,皺着眉頭,似在思索什麽。

一旁的小丫頭書香福了一福,笑道:“公子,少夫人,小公子每日都臨摹好多遍呢。他是在算每日臨摹幾遍呢。”

“小謙乖,也不要太累了。慢慢來。學習貴在持之以恒。只要你能堅持就好。”我摸摸益謙的頭,與二表哥一同回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