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因為時差原因,??白錦濃直接睡到了當天下午三點,之後迷迷糊糊醒過來,四周那麽一看,??才驚覺自己在酒店裏。

回過神來過立馬打開手機,??一看十幾通電話,其中好幾通都是袁枚的,他趕緊打過去:“喂,媽?”

袁枚嗓門急哄哄的:“到了地方不給你媽打個電話?!你幹什麽去了你?”

“我、我睡覺去了,??忘了。”白錦濃心虛地說。

可惜解釋完袁女士更加生氣了:“忘了?你連你親媽都能忘?”嗓門大得能掀屋頂,這要是在跟前直接就戳着人鼻子罵了。

白錦濃一開始還心虛,聽着聽着又不耐煩了,??開始頂嘴:“好了媽,??我也不是故意忘了的呀,??你幹嘛發那麽的火呀?”

語氣還怪無辜的,??袁枚給氣笑了:“別給我整這一出,??我不吃這套。”嘴上這麽說,??語氣卻沒之前那麽嗆了。

又問:“對了,??在機場誰去接的你啊?”

“是霍叔叔。”白錦濃一邊說一邊開始薅酒店枕頭的上的一根線頭。

那聲音裏的不自然立馬就被親媽聽出來了,??聯想到之前他一直逃避接電話的事,直接問:“你不會跟你霍叔叔鬧別扭了吧,??這都一個多月了,有什麽事該忘就忘了,??你媽現在不在國內,??你有什麽事還得靠他呢。”

這話白錦濃不愛聽了,??什麽叫有事靠他?

他仰着頭說:“我可以自己解決。”

“你解決什麽?”

“所有事情。”

“包括只有錢能解決的事?”

白錦濃哼哼:“媽,??你不是有錢嗎?”

“那我也不能及時幫助你,??而且錢能解決的事那只是小事,??萬一你遇着什麽不能解決的困難呢?”

那我也可以去找別人。

白錦濃在心裏嘴硬,倒沒有接着跟袁枚死磕,之後胡亂嗯嗯兩聲,把人應付完了才長長舒了口氣。

想起讓自己挨罵的罪魁禍首,白錦濃直接把手機給扔在了一邊,沒有理會男人給他打的那幾通電話。

另一邊,即使在工作,霍聞遠也一直記得小孩兒說的那句要來他家的話,可這都過了四點了,電話打了幾通,都沒見動靜。

想着可能是在睡覺,晚上的時候估計就會過來了,結果到了晚上,對方直接耍賴皮似的回了他一句:“霍叔叔抱歉,我今晚狀态不太好,想明天再過去。”

這直接讓男人傻了眼,仿佛在情感上遭受了欺騙,有苦難言的表情。

不過鎮定之後才覺得是自己失态,接着吸口氣打電話給劉媽:“飯先不用做了,小濃說今天不來了。”

老人家立馬驚道:“不來了?我這可做了一桌子菜呢,就等着他了,怎麽好好的又不過來了?”

“說是有事。”男人在那邊打掩護,沒把小孩兒的原話說出來,是不想讓他在劉媽這裏留下不好的印象,事實上這也确實不是小孩兒的錯,是他太過期待,早早就在家裏宣揚他要來的消息,害得劉媽也跟着期待了好久。

之後霍少謙吊兒郎當地說:“來就來呗,還搞這麽隆重,以為他是什麽國家領導人?”

語氣裏透着酸,明顯是看這一桌子菜不順眼呢。

劉媽就念叨他:“小濃這走了一個多月,回來給他做頓飯而已,你呀別老想岔了!”

“我怎麽想岔了,我看你們都挺喜歡他的,這要是個女的,估計得進我家門了吧?”

這完全是無心之語,可聽完之後男人卻驟然變了臉色,語氣陰沉:“少謙,誰準你這麽說話的?”

那樣嚴厲冰冷的眼神,下一秒就要在他身上動棍子似的,直接看得霍少謙起了雞皮疙瘩,吓得趕緊認錯:“對不起,哥!我我我……我那話是胡亂說的,我沒過腦,真的!”

一邊說還一邊呼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差點就要跪下了。

而做完這些男人的表情幾乎沒見動容,客廳裏氣氛驟然變得壓抑,連上了年紀的劉媽都吓了一跳。

好在,男人的怒火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轉而松懈了似的,只留下一句警告:“再讓你聽到你說這樣的胡話,直接打斷你的腿。”

霍少謙頓時覺得雙腿一抽,誰還敢啊,他想。

到了晚上的時候霍少謙還覺得委屈,不就是因為說了一句不太靠譜的話嗎,他也沒啥意思啊,表情兇成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白錦濃是他親弟呢。

霍二少爺覺得有點傷心了,第二天的時候直接沒起來。

下面劉媽還為他說好話,結果直接被雇主駁了回去:“不起來飯就不給他留了,都已經成年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劉媽聽完只好閉上嘴不說話了,到底是親哥倆,再怎麽鬧也不傷感情,便也沒再說什麽。

另一邊,白錦濃在洗漱完之後,沒多久就踏上了去半山公寓的路。

他是走着去的,走到一半累了才打着車過去。

劉媽正在客廳拖地,聽到門鈴聲立馬過去問是誰,沒多久就立馬高興地開了門:“小濃回來了!都這麽久沒見了,昨天怎麽沒過來呢?”

老人家熱情地上前握他的手,話裏話外都是高興的埋怨,白錦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說:“抱歉,沒有來得及過來。”

他只能這麽含糊的解釋,不想為此傷了老人家的心。

“對了,我還給您帶禮物了,我不會選禮物,這是我媽媽買的。”白錦濃從背包裏拿出一盒補品,劉媽拿過來,眯着眼看上面的字兒。

“益氣,補血……鹿茸,人參?”劉媽手都哆嗦了,“小濃啊,這玩意兒是不是很貴啊?”

白錦濃搖搖頭:“不貴,我媽的朋友是開藥材店的,基本不花錢。”

“哦哦,那也怪貴重的。”

“說了沒花錢,您就收着吧。”

白錦濃往前推了推,劉媽這才戰戰兢兢地收了,剛回屋擱好呢,原本在二樓憋着不出來的霍少謙就跟聞着味的狗似的立馬下來了,問:“我跟我哥的禮物呢?”

他這麽明目張膽地問,白錦濃也沒生氣,慢悠悠說:“在這兒呢。”

說完,白錦濃往前遞給他一本書,霍少謙只看了一眼,立馬嫌棄道:“英語四六級?你就送我這個?”

白錦濃給了他一個“不然呢”的眼神,說:“你現在什麽都不缺,正好大學要考四六級,就送你本書呗。”

霍少謙的表情堪稱日了狗了:“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去考托福雅思?”

“憑你的水平?”白錦濃不緊不慢打量着他,不屑的眼神已經說明的一切。

行,瞧不起他是吧,他還真就考定了!

霍少謙不耐煩揮手:“這本書給你了,你去考吧,老子不要!”

說完換了鞋就往外走,劉媽趕緊喊他:“少謙,你幹嘛去啊?”

“我去拍視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媽嘆氣:“這孩子,昨晚上還跟他哥鬧別扭呢。”

念叨完接着就拉着白錦濃坐下,問他在國外生活地怎麽樣,有沒有跟媽媽好好相處啊之類的,全都是家長裏短的詢問。

白錦濃知道劉媽這是關心自己,換了之前他大概還覺得老人家年紀大了就喜歡叨叨,可過了年之後他顯而易見地懂事了。

不管劉媽問什麽他都耐心地回答,對于這個盡心照顧了他一年的老人,白錦濃心裏只有感激的份兒,他由衷地說:“劉媽,我以前不懂事,說了很多不懂事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劉媽聽完這話感動地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顫抖地過來握他的手,卻沒有仗着年紀居功,而是感嘆道:“小濃真的懂事了,我不怪你,而且我對你好更多的是拿錢辦事,你最應該感謝的人是你的霍叔叔,他才是那個真心包容你的人。”

白錦濃聽完這話眼神就有些頓住了,手有些不自然地放在腿上,低聲說:“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感謝霍叔叔,他是對我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劉媽的這番話,白錦濃心裏總是有些沉悶。

他推辭了劉媽在這裏吃飯的請求,說有事要忙。

說是有事,事實上不過是為了避開男人回來的時間。

他現在,還沒辦法做到若無其事面對男人,見了面也只會讓兩人尴尬,還不如就這麽自己待着,等過段時間開學忙了起來,也許自己就放下了呢。

因為白錦濃的刻意躲避,男人回家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劉媽解釋說:“小濃說有事要忙呢,就不在這兒吃飯了。”

雇主面色沉靜,問:“他什麽時候來的?”

“中午九點多,待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也不短了。

偏偏他來的時候就走了,這麽明顯的躲閃,霍聞遠怎麽會看不出來。

仿佛知道了少年的态度,男人手指抵着額頭,有些疲憊問:“他沒說什麽嗎?”

“就跟我聊了聊在國外的事,其他的也沒說什麽,對了,還有少謙早上的時候出去了……”

“知道了。”男人打斷了這話,顯然并不想聽關于自家弟弟的事,到了餐桌坐下,沒什麽食欲地吃了兩口就上樓去了。

二樓的擺設依舊,先前被小孩兒砸了的那個古董瓶兒又換上了一個仿的,為了防止小孩兒摔下去加固的樓梯護欄也沒有拆,好幾次霍少謙發出抗議,說什麽人都走了還不拆,這麽樣很醜的唉。

說了這麽幾次,他也沒當回事,一直沒讓人拆。

而小孩兒的卧室還是之前的樣子,之前搬出的時候大部分東西都拿走了,除了床上的小熊抱枕和放在學習桌上的裝飾品,衣架的一些冬季厚重的衣服也在那兒,而衣櫃頂上,是一束用彩紙疊好包紮的紙玫瑰。

五彩缤紛,永不凋謝。

大概是為了向喜歡的人告白,想要表達自己真摯不渝的感情才偷偷做的。

霍聞遠第一次進來看到的時候,白錦濃已經走了,劉媽打掃屋子的時候發現了它,說了句真好看,小濃也有喜歡的人了吧?

這話問出來,他差點感到鼻酸,辜負一個少年人的純真,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況還是他十分寵愛的孩子。

他是真的想要把所有東西都給他,一直就這麽哄着他。

可有些事不應該,有些錯不能犯。

他一直都是在做正确的決定,趨利避害,商人本能,他一以貫之的處事準則都在告訴他,他的選擇是正确的。

男人平息着心裏的那股酸澀,看着被他抱在手裏的紙玫瑰,低頭閉眼,落下一個如同夢幻般虛無缥缈的吻。

沒過幾天,九月份開學季到了,幾天前白錦濃就被輔導員拉入了班級群裏,雖然沒見面,但三十幾號人已經在群裏活躍起來了。

-有誰是被迫調劑到這個專業的請舉手!

昵稱【A城帥逼】又出來水群了。

底下立馬有人冒泡:

-我我我!我原先選的是金融來着,可惜就差了一分,媽的!

-你一個金融的調劑到中文系?

【A城帥逼】發出了靈魂拷問。

下一秒管理員【徐靜】@【A城帥逼】:麻煩把昵稱改成真實姓名。

接着又@所有人:沒有改昵稱的同學請抓緊時間改昵稱,方便我們以後開學開展工作。

白錦濃剛好沒事拿起手機,看了眼之後立馬把昵稱改成了自己名字,回頭窺屏一看,剛剛熟悉的頭像旁邊,昵稱已經從【A城帥逼】變成了【楊浩然】。

這人倒是挺逗的,白錦濃笑笑,也跟着在群裏起哄鬧了兩句。

聊完之後接着就回頭收拾東西,學校報道的時間是九月1號,他提前一天過去,票都訂好了。

霍少謙那邊同樣如此,他報的A市財經大,前兩天也接到了學校的電話,離着A大并不算遠,就隔着那麽一條街。

因為學校要求大一全部要住校,霍少謙只能早早打包好行李,劉媽一邊幫他往行李箱塞東西一邊說:“這大學跟高中不一樣,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在外面啊就得跟同學好好相處,有什麽事情別計較,千萬別鬧矛盾。”

一堆車轱辘的話,霍少謙不大耐煩地嗯嗯點頭。

老人家囑咐完了,到了男人這兒,只有冷冰冰一句:“別惹事,惹了事自己兜着。”

霍少謙聽完立馬摁下腦袋狂點頭,回到自己卧室卻高興地一蹦三尺高。

他媽的終于要遠離他哥了!

再也不用被他哥管着了歐吼!

那股子瘋勁兒就跟好不容易刑滿釋放似的。

這還不夠,還特地發了一條朋友圈,特地屏蔽家人那一欄,發了一張黃毛狗子在街上壓馬路大搖大擺的表情包,底下附一句:明天就要解放了!終于要擺脫我哥的壓迫啦!翻身農奴把歌唱,嗨起來~

一鍵上傳的時候,別提多爽了。

只是發完之後才猛地想起來,他媽的還沒給白錦濃那小子屏蔽!

想着之前三天兩頭被打小報告的經歷,霍少謙一個哆嗦,趕緊給人發了消息:喂!我朋友圈的事別告訴我哥啊!

發完不到兩秒,那邊很快回了消息:什麽朋友圈啊?

霍少謙表情一頓,一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表情,接着火速回頭把那條朋友圈給删了。

媽的,怎麽想怎麽覺得不痛快。

翻了個身,接着就收到了來自群裏狐朋狗友的關懷:

-怎麽了謙哥,剛要給你朋友圈點贊呢怎麽又給删了?

-是啊是啊,被你哥逮着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霍少謙氣得在群裏發了句:趕緊睡吧,傻逼們!

接着手機一關扔一邊去了。

臨近開學,白錦濃雖然不願意跟男人聯系,但礙着禮貌,還是跟人說了聲:霍叔叔,我明天開學,這些日子麻煩你了。

以為男人這個點在忙,可發完消息沒多久,對方就打電話過來了:“明天就要走嗎?這麽突然?”

白錦濃點頭:“嗯,因為後天就要開學了,我想提前一天過去熟悉學校。”

那邊男人沉默一秒,又問:“打算怎麽過去?”

“我打車過去,學校離這兒不遠,打車的話一個來小時就到了。”

确實不遠,就在本市。

辦公室裏男人捏着眉心,他當然知道少年為什麽給他打這通電話,不過是為了維系那點表面上的關系,象征性地跟他說一聲,好讓他這個“霍叔叔”知道他要去上學了。

而這個時候,他也只需要給個象征性的反應就行了,挂斷電話,這半年大概就不用聯系了。

可到最後,男人還是吸了口氣,囑咐說:“在新的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事不要自己一個人撐着,可以給你媽媽打電話,也可以告訴我。”

他語氣緩慢,像是有什麽壓在了他的心頭,聲音都拖得笨重。

這話跟袁枚的囑咐差不多,白錦濃聽完之後吸了口氣,板板正正說:“我知道了霍叔叔,我不會惹事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在那頭笑了,聲音溫淺動人,大概表情也是明媚的。

霍聞遠滾動喉結,嗯了一聲,沒什麽特別要說的,倆人就挂了電話。

白錦濃坐上了去A大的出租車,路途不算近,司機又健談,問他也是今天去報道的學生?

白錦濃點點頭,問你怎麽知道?

司機說:“今天早上我已經拉了三趟了,全是去報道的,對了你是A大啊還是財經大啊?”

“A大。”

“A大好A大好,我閨女之前想考這個學校來,還差那麽十幾分,沒夠上,調劑到外省了,半年才回家一趟,她現在也後悔抱外省了,天天跟我在這兒哭……哎,學生你家是本地的?”

白錦濃嗯了聲,接着又搖搖頭:“我媽在國外,我有一個叔叔在這兒。”

司機拉長了聲調:“哦,那好歹還有個可以依靠的人,這在外求學也不容易,還是有個人照應的好……不過現在大學裏應該也沒什麽事,就是別碰校園貸什麽的,能好好學點東西就學點東西,最好還能交個女朋友,這年頭男生多女生少,談個戀愛也不容易……”

一路叨叨叨的,白錦濃在後面點着頭嗯嗯兩聲,扭頭看着窗外,思緒卻已經飄遠了。

車窗外景色倒退,空氣裏漸漸有潮濕的味道,A大是近海而建,在學校樓頂上就能看見大海,本來夏天很熱,白錦濃吹着風吹了一會兒,居然也不覺得熱了。

沒多久,車就開到了學校大門口。

白錦濃掃碼付款,跟司機師傅道了句謝,接着拖着行李箱往那邊走。

此時學校門口全是車跟行李箱在地上滑動的轱辘聲,一張張陌生又富有朝氣的臉,摻雜着一絲新奇和期待,這樣的情緒立馬就讓白錦□□神了幾分。

他掏出手機,在學校門口對着自己的臉拍了張照片,然後發送給袁枚,附上一句:我到學校了。

袁枚大概是在工作,沒有立即回他,白錦濃也沒有在意,接着往前走進了學校。

學校操場邊上立着一個報道入口的牌子,整個的操場全是搭的小帳篷,頂上橫幅寫着歷史系,土木工程,還有電氣化等等,人圍得滿滿的。

白錦濃從人群中擠過去,這時候太陽正烈,他頂着個棒球帽,高高瘦瘦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小帥哥。

這時候有個長發的女生過來問他:“你好這位學弟,你是來報道的嗎?你是哪個系的?”

白錦濃回頭,把帽檐往上一挑,露出一張好看白皙的臉,笑笑說:“學姐你好,我是中文系的。”

這一笑立馬就讓問話的女生愣了神,這男生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簡直比明星還好看!

不過一直盯着人看明顯不禮貌,她趕緊指了指西邊:“中文系在那兒哪學弟,你過去簽個到會有人帶你去宿舍。”

“好的,謝謝。”

再次說完了謝謝,白錦濃就走到了寫着中文系的小棚子跟前,這邊人還不怎麽多,是兩個男生在這兒。

白錦濃低頭問:“學長你好,在哪兒簽到?”

坐着的那個學長擡頭,掃了他一眼,冷冷淡淡指了指跟前的簽到表:“簽這兒,還有手機號。”

說完眼皮又耷拉下了。

白錦濃見狀也沒說什麽,彎腰在簽到表上填了自己的名字跟手機號,接着另外一個學長就帶着他去了宿舍。

“剛剛那個學長叫彭城,我叫盧盛濤。”他主動介紹着,又解釋說,“他這人呢面子比較冷,不好招惹,有錢人家的少爺脾氣,不過在學校也沒什麽事,別惹他就行了。”

說着兩人一塊提着行李箱上了二樓。

“這是你的宿舍,206,最邊上是廁所靠着201那邊。大一新生住的是以前的舊樓,大二就好了,會搬去新樓,這一年你們就湊合先住着。”

他說完之後白錦濃立馬點頭說感謝:“謝謝學長,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走了。”

幫忙的學長走後,白錦濃掃了眼宿舍的門牌號,接着拖着行李進去了。

開學頭幾天,基本就是熟悉環境,互相認識認識人,白錦濃宿舍裏四個人,他靠門口睡上鋪,下鋪的人叫張飛躍,是個話痨,宿舍就他話最多,另外兩個人剛巧是同鄉,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白錦濃話少,插嘴也就說那麽幾句。

不過宿舍幾個人對他的态度倒是挺熱情的,張飛躍問他:“哥們你這顏值,來我們中文系可惜了,你應該去藝術戲,不表演系,中文系感覺不太适合你,說說你怎麽想不開報了這個專業?”

白錦濃反問一句:“那你又幹嘛報了這個專業?”

“我媽想讓我當語文老師,不行?”

白錦濃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好像從他身上找到了那麽點霍少謙的影子。

嗯,同樣有點傻缺。

報道完的當天晚上,接着班主任發通知召開了班級會議。

一共三十來個人,女生占四分之三,男生寥寥無幾。

挨個做自我介紹,張飛躍在他耳邊說了句:“看見沒,剛剛你自我介紹的時候那些女生的眼神就像要把你吃了似的,你等着吧,過不了幾天你就會收情書收到手軟。”

情書?

白錦濃看着他明顯嫉妒的臉,說:“放心,我對她們沒興趣。”

張飛躍一聽眼睛又亮了,趕緊問:“怎麽了,哦!你是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

白錦濃:“沒有。”

“騙人吧!你肯定有了!”

張飛躍追着人問了一路,可惜得到的還是同一個答案。

當天晚上,群裏下了通知,說教練明天上午過來,所有人一起到會議室集合,下午正式開始軍訓。

消息發完,所有人都在下面哀聲一片。

白錦濃反問宿舍裏的幾個人:“不就是軍訓嗎,為什麽都這麽喪?”

這話說完,張飛躍立馬從床鋪上跳了下來,說:“什麽叫不就是軍訓?小白,高中時候的慘痛難道你已經忘了嗎?”

白錦濃略帶無辜說:“我之前在國外,是高三轉過來的。”

也就是說,他沒有軍訓過?

張飛躍跟高宇兩個人對視一眼後,接着露出一副同情兼詭異的眼神:“小白,等你明天就知道軍訓有多.爽.了。”

他刻意加重了“爽”這個字,白錦濃卻沒怎麽擔心,心想自己的身體素質應該沒這麽差吧。

事實上,白錦濃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

當天下午,大一所有新生穿着迷彩服往操場走,大老遠就看見教官筆直地站在操場上,扭頭看到學生慢慢散散往這走的時候直接拿起哨子吹了一聲:“所有人!趕緊集合!”

教官姓劉,剛剛三十,那張臉卻長得跟四十歲似的。

嚴厲刻板,眼神犀利,一看就不好惹。

所有人立馬加快了動作,排好隊之後教官直接讓他們保持立正的姿勢站了二十分鐘。

九月份,下午兩點,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二十分鐘沒到呢,一個小胖子就直接撐不住了,教官讓人去角落裏休息,其他人繼續站。

“手指中指緊貼褲縫,兩腳并攏,身體微微前傾,挺胸,收腹,兩眼目視前方,四十五度角……”

一邊走一邊給人糾正姿勢,白錦濃覺得這姿勢太累人了,之前看電視上立正的姿勢很輕松,可站長了才發現壓根不是這麽回事。

肩膀兩邊的肌肉酸疼,尤其是腳跟腿,都有些打顫了。

第一天軍訓總是最難熬的,雖然只有一個下午,但走出操場的時候腿都軟了。

不過比起累來,白錦濃最受不了的就是身上被汗浸濕黏糊糊的感覺。

“咱們洗澡的地方在哪兒?”回到寝室,白錦濃問。

張飛躍說:“就在女生宿舍前面那個樓,寫着北區淋浴,直接進去就行,就是別走錯了啊,進門左邊是男生,右邊是女生。”說完又說,“等等,還是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白錦濃忙不疊點頭,趕緊收拾了幹淨衣服過去,只是他以前從來都是在自己家裏洗的,小少爺一個,第一次進那麽多人的澡堂子。

心想至少應該是有隔間和門擋着的,結果根本什麽都沒有!

一進去,熱氣裏全是赤條條的大小夥子,吓得白錦濃立馬就跑出來了。

張飛躍只看見前一秒還鎮定自若的人下一秒就跟被非禮似的跑出來,直接納悶在後面喊:“喂!你幹什麽去?”

白錦濃臉蛋發紅,一路氣都沒敢喘,還不大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

這、這麽多人在一塊脫衣服洗澡,都不害臊的嗎?

小少爺活得矜貴,雖然聽說過有那種大澡堂子,但還真沒見過,這頭一次闖進去直接吓了個透徹。

可他這會兒跑出來,澡也洗不成了,幹脆在地圖上搜了搜洗浴城,直接抱着衣服就去了。

可憐這時間一耽誤,回來的時候都晚上九點多了。

張飛躍早就已經洗完了衣服,此時正趴在床上打游戲,高宇跟嚴斌倆人一個跟女朋友打電話一個蹲廁所。

白錦濃進來的時候頭發還沒怎麽幹,濕漉漉的。

張飛躍一見他進來就問:“小白,你剛剛哪去了?”

“去洗澡了。”白錦濃實話實說。

張飛躍就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南方人呢,習慣習慣就好了,北方的大澡堂子就是這樣兒。”

白錦濃不理他,誰要習慣這個啊。

軍訓兩周時間,過去一半的時候所有人都被曬黑了不止一個度,除了白錦濃。

他像是天生皮膚白,曬也只把臉曬得有些微微發紅。

不少女生都羨慕他,悄悄過來問:“白錦濃同學,請問你用的什麽牌子的防曬啊?能不能推薦一下?”

白錦濃茫然一秒,接着低頭說:“我沒用防曬。”

女生不相信:“不會不想說吧?”

“真沒有。”

白錦濃見人不相信,也不想多說就走了。

那女生有些不高興,跺着腳在那兒噘嘴,張飛躍一看有機會立馬過去:“哎許瑤,我跟他一個宿舍,我知道他用的哪個牌子……”

開學頭幾天,日子過得平平無奇,但又很有意思,白錦濃晚上偶爾跟袁枚通個電話,每次聊上十幾分鐘,講講學校裏的事。

袁枚問他:“你們食堂的飯怎麽樣,好吃嗎?”

白錦濃說:“挺好的,什麽菜式都有,味道也可以。”

這話說完就遭到了親媽的叮囑:“別光吃味道好的,還要注意營養健康,別老定外賣,還有,別跟同學出去亂喝酒啊,現在大學生裏不少搞傳銷詐騙的,你可悠着點兒。”

“我知道了媽。”白錦濃像是聽夠了她的唠叨,覺得袁枚還把自己當小孩子,“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亂惹事,媽,你也好好休息,睡晚了可是要長皺紋的哦。”

這話聽着明顯是要催着挂電話了,奈何語氣透着撒嬌的可愛,袁枚嗔他一句,接着把電話挂了。

而白錦濃确實如他所說,一直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好好跟同學相處,也不搞亂七八糟的,除了偶爾跟幾個舍友打打游戲,就是到學校圖書館溜達溜達。

唯一的一次出去聚餐,還是軍訓結束後宿舍裏幾個人一塊出去的,到飯館裏搓了那麽一頓,每人來了一瓶雪花啤酒,張飛躍酒勁上來說:“兄弟們!咱幾個以後在一起四年!說說你們有什麽願望!我呢就想順順利利拿到畢業證,如果能交個女朋友就更好了!”

他說完高宇擡頭:“我想考研。”

“剛大一就決定考研?”

“嗯。”高宇扶了扶眼鏡,“工作太難找了,我哥本科畢業今年第三年了工作還沒穩定下來,全家人都很着急。”

工作這個問題,俨然是更沉重的話題。

鄭飛躍趕緊又問嚴斌,嚴斌說他沒想好。

嗯,這個答案确實是大多數的人回答,誰剛來就把自己的後四年全都想好了呢,迷茫的還是大多數。

“小白,你呢?你以後想幹什麽?”

被問到的白錦濃微微一愣,說:“不知道,沒有特別喜歡做的事,我比較懶。”

張飛躍豎了個大拇指:“你對自己的定位可真清楚。”

玩笑開過去,幾個人差不多都吃完了,四個人裏張飛躍喝得最多,白錦濃就抿了那麽一口,他負責在用手機打車,另外兩個人架着醉醺醺的張飛躍,還罵罵咧咧的:“不能喝就別喝這麽多,站直了哎,你別晃!”

“操,他要吐了!媽的!”

後面幾個人兵荒馬亂,白錦濃乎回頭看着,也不禁勾了勾嘴角。

大學的生活充實而平靜,一眨眼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過去了,上課,下課,參加社團活動,還有各種各樣的晚會,講座,白錦濃感興趣的都會去聽一聽。

他也漸漸喜歡上了這種充實而平靜的日子,只是太過平靜,少了點年輕人的激情。張飛躍就經常說他:“你啊有時候感覺太獨了,身上缺乏一股勁兒,什麽都幹,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作為當代的大學生怎麽能這麽沒有激情呢?”

他說得一正言辭,白錦濃卻反駁:“像你一樣天天跟女生待在一塊兒唱K?”

“誰說這個了,打籃球不也行啊?你不是說過你會打籃球嗎?”

“嗯,是會,不想打。”

“怎麽就不想打了?”

“因為懶啊。”白錦濃實話實說,直接把張飛躍給噎了一下。

懶也是理由?你怎麽不說懶得吃飯啊?

白錦濃雖然不大想承認張飛躍說的話,但他确實有時候心裏覺得空蕩蕩的,要不然幹脆像其他人一樣,到網上找個兼職幹幹?

做個當代獨立的大學生,好像也挺酷的。

他把這事跟袁枚說了,袁枚說:“你自己不怕累就行,不過一個大小夥子,确實該鍛煉鍛煉了,要不然比女孩兒還嬌氣,以後誰願意給你當女朋友?”

白錦濃聽完了就噘嘴:“我才不找女朋友呢?”

“怎麽,還沒忘記失戀那事?”袁枚沒忘了幾個月前白錦濃的悶悶不樂,打趣他說,“你那時候還上高中呢,小孩子家家的,不能當真,現在倒是可以考慮找個長期發展的,說不定就是我未來的兒媳婦呢……”

“好了媽。”袁枚沒說完,白錦濃就着急地打斷他,像是被戳中了什麽傷心事似的,“我都跟你說了不是失戀,你不要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