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振遠镖局秦利,敢問公子貴姓。”秦利拱手一禮,目光灼灼地道。那人嘴角微揚,不緊不慢地道,“在下花滿樓。”
“花家七公子!”秦利吃了一驚,目光不由得就向那雙溫潤的眼睛看去。江湖上人人皆知,花滿樓目不能視,而眼前這人,實在瞧不出像個瞎子。
他因為太過驚訝,便忘了收斂目光。阿眉不悅地皺眉,冷聲道:“秦镖頭是對我家少爺的身份有所懷疑?”
秦利見她生氣,也知方才自己确實失禮,忙道:“是秦某失禮了!只是出門在外,還是謹慎些的好。花公子同我們路總镖頭也是舊識,想來若是能在此處遇上,總镖頭定很歡喜。”
他這話雖道了歉,卻也表明自家總镖頭是認識真正的花滿樓的,若是對方想冒充,一眼便能揭穿。
聽了他這話,花滿樓和阿眉神色都無大的變化,秦利心中對他們身份已信了七八分。可是安全起見,他還是出去将路遠給請了進來。
“花公子,真是許久不見了!”路遠剛進廟,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心頭陡然一松,臉上不禁露出個笑來。
若說江湖中誰最沒有可能打他這趟镖的主意,那眼前這人便是一個。先不說花家江南首富所累積的財富有多少,就以花滿樓的性情,也絕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路遠讓秦利将镖銀拉進院子,命人好生看管,自己則同花滿樓寒暄了幾句,便出去查看地形。
因着阿眉在廟裏,振遠镖局的人為了避嫌,便在外頭安營紮寨打算将就休息一晚。可動手時,秦利卻碰到了棘手的事情。
那頭腿腳受傷的狼蹲在廟外,正沖準備收拾地方休息的镖師們龇牙。那鋒利的牙齒配上喉嚨間咕嚕咕嚕的響聲,無不讓人擔心它下一刻便會沖上來将人咬死。
秦利無奈地瞧着它,知道那位花公子身邊的丫鬟對這狼頗為照顧,故而不好下狠手殺了它。于是,只得高聲朝裏面喊道:“不知花公子能否将這惡狼制住,免它有傷人之意。”
花滿樓知阿眉是氣方才秦利的無禮,遂故意縱容那頭狼去吓唬他們。他心中雖暗暗歡喜,卻也不願讓她因自己同江湖上的人結下仇怨,便柔聲道:“阿眉……那只小的似乎醒了。”
原來在花滿樓身旁還放了一個蒲團,蒲團上鋪着一張小毯子,毯子裏正睡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那狼崽胸脯雪白,身上是一層灰色的短毛,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條狗。
只見那狼崽此刻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正好奇地用爪子抓花滿樓的衣角。阿眉見花滿樓原本整齊的衣衫被扯得起了褶子,不由得一愣,随即便笑彎了眼。
“灰灰!”阿眉将一直守着門口的母狼叫了回來,讓它過來解救花滿樓的衣服。那母狼聽了聲音,頭也不回地就蹿進廟裏,親昵地舔着自己的孩子。
這一大一小兩頭狼是阿眉在路上撿的,母狼腿上似乎被利器劃破,正不停的流血。狼崽子只嗚咽着守在母親旁邊,小心地舔着傷口。
阿眉見它們凄慘,便順手救了它們。而那母狼也有些靈性,知道他們幫了自己,便一路跟着互送到此。不過,阿眉心中隐隐覺得,它跟着自己說不定還是因為他們帶的吃食多。
就在阿眉走神時,花滿樓忽然出聲道:“這湯……似乎已經好了。”
這可把阿眉驚了一下,忙用兩根木棍将架在火上的鍋取了下來。好在花滿樓提醒得及時,裏面的湯正是火候最好的時候。
蓋子一揭開,撲鼻的香氣瞬間将整個破廟籠罩起來。廟外的振遠镖局衆人正啃着幹糧,瞬間便覺得手裏的食物簡直如石頭般又硬又無味。
阿眉從車上取了碗筷,給花滿樓盛了一碗湯,再配上之前買的餅子,在這樣的荒郊野外,這可謂是神仙不換的美味了。
一旁的狼崽子也動了動鼻子,哼哼唧唧地向阿眉讨要食物,灰灰見狀,用爪子将它的頭按了下去,嗷嗚一聲,對阿眉道:“別理它,它方才已經吃過了,不能再吃了。”
既然它這麽說,阿眉便狠狠心假裝沒聽見小狼崽的叫聲,轉身給自己也添了一碗。一時間,破廟裏除了安靜的咀嚼聲和狼崽的嗚咽聲,便再無其他聲音。
路遠秦利等人味同嚼蠟地吃完幹糧,又聞到了裏頭傳來的陣陣茶香。不用問也知道,裏面是在煮茶。
秦利咋舌,忍不住同路遠道:“不愧是江南花家的公子,連在外出行都這般講究,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路遠瞪了他一眼,沉聲道:“禍從口出!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別什麽話都往外說。若是讓人聽着了,指不定惹什麽麻煩。”
被總镖頭訓了一頓,秦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我就同二叔你說說而已,其他人面前,我可是嘴很嚴的。”
見他如此,路遠的表情便和緩不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江湖上多的是因言惹禍的例子,二叔說你,也是怕你以後栽跟頭。”
随即,他望了一眼破廟中明亮的燈火,壓低聲音道:“別以為遇上了好說話的人便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若當真得罪了別人,只怕我們振遠镖局以後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花家當真這麽厲害?”秦利有些不解,花家有錢确實不錯,可謂不至于讓二叔如此忌憚吧。路遠哪會不知到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額頭,道,“花家厲害的不止是財富,而是人。”
“花滿樓的六個哥哥,有做官的,有行商的,有游歷江湖的……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哪怕是這位瞧着最不起眼的七公子,同江湖上不少人都關系不錯。這樣的人物,能不謹慎?”
聽完,秦利不禁長長嘆了口氣,道:“難怪……她一個丫鬟都有那般身手。日後,我定要再勤加練習,讓我們振遠镖局走到哪都不怕。”
路遠聞言,微微一笑,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有這樣的志氣,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