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家的事情解決之後,你就回去吧。”在一種莫名其妙的氛圍裏,我生硬的開口。
“那是當然的。不然我難道還在北寧住下嗎?老宅和白可不能沒人照顧。”
溫九柏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當然的事情。我和溫九柏本來就是不同的人,遇到他只不過是我在異鄉上學的某個奇遇,到現在,這個奇遇也算是走到盡頭了。
可沒想到,溫九柏很快又說道,“當然了,當時候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
“怎麽可能,別傻了。”我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媽她都已經給我辦好退學手續了,她肯定不可能再讓我出去上學的。”
“事到如今可不一定了。”溫九柏露出一個微笑,“再說了,你們家中的這個事件也不一定什麽時候能夠解決呢。”
溫九柏這麽一說,我又忍不住擔心起發起怪病的姥娘來了,低聲問道,“那個叫‘魍魉’的怪物,有這麽難驅除嗎?”
“不,它本身只是個再低等不過的小妖怪。”溫九柏出乎意料的反駁了我,“類似于走夜路的時候聽到背後叫你名字不能回頭的那類妖怪。我也處理過好幾個魍魉的委托,都沒有什麽難度。”
“那為什麽偏偏這次——”我急切的詢問,卻被溫九柏用眼神打斷了。
“這次的情況稍微複雜一些。”溫九柏攤了攤手,“就算再弱的小妖怪,也必須得搞清楚它的寄生地才行。可是我們現在連它寄生在誰身上都不知道,自然再高明的除妖師也驅除不了了。”
“搞不清楚就努力去搞清楚嘛!這種事情——”我的話說了一半,卻突然愣住了。
等等,溫九柏剛剛說什麽?
我的腦子裏有些淩亂,都怪溫九柏總是在說一些神乎其神的話,讓我根本搞不懂他的意思。但是有哪裏不對,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有哪裏不對勁。
“等等。你剛剛說什麽,能不能再說一遍?”我猛地擡頭看向溫九柏。後者雖然一臉莫名其妙,但還是回憶着。
“……再高明的除妖師也驅除不了。”溫九柏說道。
“不對不對,再前面一句。”我胡亂揮着手。
“那就是,‘可是我們現在連它寄生在誰身上都不知道’?”
“對!就是這句!”我叫起來,認真的看着他,“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溫九柏皺起眉頭,抱起雙臂,“我從一開始就是這麽跟你說的不是嗎?鬼怪源自人心,要想驅除鬼怪,就要先……”
“就要先從人心開始調查,我知道。”我急切的問道,“可是難道,被魍魉寄生的那個人不是我的姥娘嗎?”
溫九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搖了搖頭,“不,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你姥娘被魍魉寄生。她雖然現在看起來有些瘋魔,但有可能只是受到魍魉妖氣的影響或者其他什麽身體原因,并不是因為魍魉附身才瘋的。如果是的話,我早就在第一時間就滅掉那只魍魉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腦子裏就像有個炸彈爆炸開來似的。
不是姥娘。
被魍魉附身的并不是我的姥娘。
但是溫九柏卻說,有魍魉一直盤踞在我的家裏久久不肯離去。
這麽說來的話,被魍魉附身的,難道另有其人?
我的腦子裏一瞬間閃過了很多人的面孔:我母親、舅舅、二姨、二表姐、表哥……難道說,被魍魉附身的會是他們其中一人?
不,不對啊。如果說姥娘沒有被鬼怪附身,那她到底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瘋瘋癫癫、如此不正常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溫九柏突然說了一句話。
“在你姥娘剛進病院的時候,醫生是不是給她檢查了咽喉?”
我一愣,點了點頭,“沒錯,當時也醫生也說了,姥娘的聲帶好像有點問題……”
“那她以前喉嚨有過這個毛病嗎?”溫九柏銳利的問道。
“我、我不知道……”我結結巴巴的答道,“我并不是經常來姥娘這,但是在我的記憶中,好像沒有吧……”
“好,那麽最後一個問題。”溫九柏嚴肅的看着我,一字一頓的問道,“那個聲帶的問題,會讓你姥娘她無法正常說話嗎?”
我的腦袋裏“嗡”的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拒絕承認那個事實,“你是什麽意思?”
“還不明白嗎?”溫九柏低聲說道,“既然你姥娘不是被附身的那個,那麽她就是被迫害的那個。真正被附身的那個人破壞她的喉嚨,讓她無法發聲說話,所以她才會做出種種瘋魔的舉動,來拼命的吸引你們的注意力。之前我就注意過,她額頭上的撞傷根本不像她自己撞在牆上,反而更像是有人抓着她的頭發往牆上撞出來的。”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怎、怎麽會……那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最初也許只是為了不讓她說出什麽不必要的話來。但是現在……”溫九柏沉吟道,“她已經鬧得太大了,那個人有可能會改變主意,永遠的讓可憐的老人說不出話來。”
我和溫九柏向醫院狂奔而去,好在我們距離醫院也不算遠,就這麽一路氣喘籲籲的上了樓,直奔姥娘的病房。
正是清晨時分,整個醫院裏最安靜的時候。除了一些顫顫巍巍的住院病人和安靜的值班醫生之外,整棟大樓都看不到什麽人。
因此,這時候傳出來東西掉落的巨響和嘶啞的尖叫聲就顯得格外的刺耳了。
我心中湧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搶在了溫九柏前面拉開了病房的門。
然後,裏面的景象就使我徹底的驚呆在了原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我二姨張山秋,她一只腳站在地上,一只腳卻邁到了床上去,身上那套我覺得很好看的白色大衣上,此時全都沾滿了鮮血,弄得她衣服臉上全都是殷紅。她手上高高的舉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不斷的有鮮血從那上面滴落下來,映出了她臉上扭曲的猙獰笑容。
而我姥娘趴在地上,痛苦的扭動着,似乎是從病床上奮力逃走的,而能夠看得出,她的腿上身上,已經挨了好幾次那小刀了。
姥娘費力的擡起頭看向我,眼睛裏盛着恐懼、憤怒、痛苦和求助的期待。
溫九柏說的沒錯,那……絕不可能是一個得了瘋病的人會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