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要一起下去嗎?如果想和亂步先生一起去裏面等着也沒有關系的,我一會兒就會回來的。”鬼火精用手指拽着夢野久作剛才半小時的勞動成果,試圖把那些彩色的小皮筋從頭發上拽下來,低下頭溫聲對男孩詢問着。
雖然他也覺得這些小辮子很可愛,但想着面對那些看起來就來勢洶洶的黑手黨,果然還是讓自己看起來兇惡一點比較好,勇者對着光滑的茶幾表面試圖咧出一個像熱血漫男二一樣冷酷的笑容,但那龇牙咧嘴的樣子只是成功把剛才還有點情緒不對頭的夢野久作逗笑了。
不過那些不速之客們并沒有給他們選擇的機會,就在鬼火精和夢野久作交流的這一會兒,武裝偵探社的大門就被人用力一腳踹開,破碎的木片飛濺得到處都是,原本幹淨整潔的辦公區給糟蹋得那是能使去茶水間燒水泡茶的國木田獨步回來一看到後,就立刻抓狂的程度。
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們訓練有素地魚貫而入,不由分說地就對室內各處掃射起來,社長秘書春野绮羅子小姐今天早晨才換上新鮮花束的玻璃花瓶立刻被弄得粉碎,槍彈和火藥瞬間就把整個辦公區變得一片狼藉。
但是這些肆意傾瀉的子彈并沒有如同這些人的行動計劃中預料的那樣取得成效,除了制造些比雷聲更讓人恐懼寫的聲響和造成家具的報廢之外,沒有傷到任何一個人,倒讓那些人清空彈夾的行為稱為了一種資源浪費,不過這也許本身就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的威懾手段,從而獲得不流血地解決問題的方法。
谷崎潤一郎有外派的任務,從昨天起就不再偵探社了,而他妹妹則和秘書春野小姐還有偵探社的醫生與謝野晶子趁着周末打折的活動去超市補充物資,除開去茶水間泡茶的國木田獨步和在資料實裏奮筆疾書,和任務報告較勁的宮澤賢治,在江戶川亂步回到安全的裏面的房間以後,員工辦公區實際上就剩下了鬼火精和夢野久作兩個人,而他們也成為了那些黑西裝們掃射的主要攻擊對象。
但等到槍彈造成的硝煙逐漸散去後,顯露出來的卻是兩個和之前無異的影子,無論是鬼火精還是夢野久作都毫發無損,連他們身下的沙發都有幸殘存。
在勇者黑色的法師袍上,被精心繡進去的金絲和銀線亮起,投射出類似小型魔法陣一類的東西來,套上了某種特殊加護的袍子似乎能免疫一切的攻擊,所有的子彈都無法打進那看起來并沒有多厚實的布料裏,只能在其上激起一小片金色的漣漪。
而被勇者抱在懷裏,籠罩在袍子下的夢野久作自然也是沒受到一點傷,從小在港口mafia長大的他對于槍械也沒有表現出一點兒恐懼,反而對于藏在袍子裏這種事玩心大起,甚至想要再來上一次。
“你們是什麽人?”
褐色皮膚的青年擡起頭,抱臂站在一群黑西裝男子的面前,擋住了他們看向夢野久作的眼神,勇者沒有一點防備的站姿像是認為他們完全沒有警惕的必要,率先就拉足了嘲諷。
手持槍支的黑手黨們全都默不作聲,但勇者的詢問對象卻不是他們。
鬼火精暗金色的眼眸盯着人群後的那個少年,辦公室頂上的吊燈正好被打碎,室內的光線有些不好,而在暗處,勇者的虹膜會有一種無機質的金屬感,在他面無表情的時候極其有壓迫感。
黑蜥蜴的衆人讓開一條道,有着黑白漸變發色的少年從中間快步穿過,眉頭緊鎖,像是對于眼前的場景不太滿意,說是眉頭緊鎖也不太準确,少年的眉毛淺淡到了一種看不太出來的地步,在加上他很不耐煩的表情,更使他本來應該秀氣的面龐變得十分兇惡。
夢野久作從鬼火精的袍子下面探頭出來,明目張膽地打量着這個少年,看着這個架勢,眼前發型獨特的少年至少是在港口mafia有些身份和地位的,但夢野久作在離開港口mafia之前并沒有見過他,也是确信能被勇者保護得很好,他于是便肆無忌憚地放縱着自己的好奇心。
“咳咳。”
只是一開口,芥川龍之介就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來,凱龍醫生給他開的藥在妹妹的堅持下,他一直有在服用,最近已經略有些好轉,但是由于剛才的一番掃射,使得室內飄起了許多煙塵,對于他脆弱的肺部來說是種莫大的負擔。
“在下是奉首領的命令,前來武裝偵探社取回港口mafia的私有財産的。”忍着肺部的不适,芥川龍之介冷冷地說完了自己的來意。
這大概稱得上是他第一次率領他人出任務,他也能夠感覺到那些人對于被首領指派給自己這個臨時空降的絕對心存不滿,但只在乎太宰先生的想法,為了不讓太宰先生被人看輕,自然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露出讓人指摘的破綻。
“什麽財産?”疑惑的話語從鬼火精口中傳來。
即使神色和語氣如常,像是沒有明白芥川龍之介話中所指,但夢野久作注意到勇者的手指已經不自覺地摸上了腰間的佩劍。
說起來除了那次煮蘿蔔炖羊肉,他都沒見過勇者在其他時候使用過一次這把劍,在大多數情況下,鬼火精通常是直接肉搏或者使用魔法攻擊,而且這把從外表看起來鏽跡斑斑的劍也不像是能夠順利使用的利器。
這難道是什麽奇妙的寶具嗎?夢野久作心想,但只是下意識地把勇者的鬥篷拽的更緊了。
“在下所指的當然是Q。”芥川龍之介不想廢話,衣角舞動,說着就要朝勇者攻擊,卻被勇者突然的大喊吓了一跳。
“原來如此,這是邪惡的魔王斯邁爾克的命令吧,想要把公主重新囚禁在冷火地灰城堡拉嘎爾對吧,上一次是女巫拉文德拉克拉德拉法拉,這一次派來的居然是魔王七武士中的歌德拉赫蔔拉發提亞·狂犬,”勇者緩緩地把劍從腰間取下,握在手中,嘴角勾起一個微笑,“真是超級感謝魔王閣下的擡舉啊。”
“你在說什麽?”芥川龍之介被這一長段每個字自己都聽得懂,合起來卻雲裏霧裏的話給搞糊塗了,認定勇者實在戲弄自己,更加氣憤和不耐煩,擰眉冷喝着,“有任何遺言都下地獄再說吧。”
黑色布料亮起紅光,外套化作的兇惡猛獸帶着勢不可擋的氣勢向鬼火精的方向襲來,卻在接觸到勇者外套上的魔法陣的那一刻再無法向前一寸,被手臂上亮起金色光芒的勇者擡手帶起的拳風打回了原位。
“果然還是非常不爽你們對于公主的稱呼方式啊,稍微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最強勇者的力量吧,”鬼火精握住劍柄,念出了一個名字,“聆聽吾的召喚吧,以最強勇者之弟子的名義召喚你,鏽劍斯坎達!”
沒有任何事發生,那把鏽跡斑斑的劍依舊好好地待在勇者手裏,沒有發光也沒有變身。
感覺自己被愚弄了,芥川龍之介把首領對于自己的交代完全抛擲腦後,不管不顧地向鬼火精和夢野久作的方向攻擊。
鋒利的衣角在滑過鬼火精的身側,被及時躲過,但夢野久作卻因為探頭觀察芥川龍之介而失去了警惕,羅生門在男孩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傷痕,有血液緩緩地滲出。
黑色的掌印出現在芥川龍之介的身上,眼看異能力的使用條件達成,但夢野久作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锱铢必較地撕裂人偶,而是在福澤谕吉異能力的幫助下,極力克制着自己的異能力,就像社長找他談話時,他所承諾的那樣,他不想給鬼火精添麻煩,他想和自己的勇者一起生活在陽光下。
在芥川龍之介不知道的時候,一個能讓局面混亂程度上升兩倍以上的危機悄然解除了。
但與此同時,一陣細微的金屬摩擦的聲音卻猝不及防地響起。
一把如同羽毛一般輕薄的劍被勇者從劍鞘中拔出,它閃閃亮亮的樣子和它染上鐵鏽的劍鞘格格不入,它是如此鋒利和耀眼,幾乎讓在場的其他人包括勇者在內都無法睜開眼睛。
“極惡之炎渦,咆哮吧鬼火之龍!”哪怕無法看清目标,鬼火精依舊自信滿滿地喊道,像是對于這一擊胸有成竹。
但是就宛如武裝偵探社員工辦公區的風水不太好一樣,繼承了剛才港口mafia打空彈夾也沒有傷到一個人的優良傳統美德,鬼火精這一記從物理意義上閃瞎衆人的攻擊也沒有造成任何港口mafia的人員損失。
天花板停止掉渣之後,每個人的視覺才獲得了或多或少的恢複。
芥川龍之介忽然感覺光線有點刺眼,再次接觸到強光讓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不過這次是從頭頂傳來的光。
能不刺眼嗎?發型酷似垂耳兔的少年緩緩地擡起頭,正對上外面的藍天白雲,心中第一次無師自通了吐槽這一技能。
武裝偵探社的大半個天花板都被從內部削去,只有夢野久作頭頂的一小片屋頂還在茍延殘喘,但也已經有些搖搖欲墜,讓男孩子立刻就跑回了自己的勇者身邊,無數陽光從齊整的缺口照射進來,把原來昏暗的室內照得亮堂無比。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勇者的目光也變得驚恐起來,但見無人注意到自己的反應,又迅速地恢複之前的那副樣子,以顯示自己對于這把劍的威力早有預料。
忌憚這那把劍的威力,但芥川龍之介依舊不想放棄任務,他還想要再做些什麽來繼續揮手夢野久作的行動,卻被太宰治從耳麥裏傳出來的聲音制止。
“回去吧,芥川。”
港口mafia的年輕幹部短促又不容置疑的命令讓芥川龍之介不得不停止了攻擊的手段。
“我們撤。”
有着黑白漸變色發色的少年最後看了一眼鬼火精,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勇者大概已經變成餃子餡了,他顯然是把鬼火精當作了自己任務失敗的罪魁禍首,像是要永遠記住他一樣,目光狠厲。
見危機接觸,鬼火精松了口氣,揉了揉夢野久作的腦袋,被勇者剛才一系列操作帥到,男孩俨然是成為了他的小迷弟,眼神亮閃閃地盯着勇者,想要摸一摸鏽劍。
但勇者沒想到的是,更大的危機還在後頭。
“你在做什麽啊?”隔音效果太好,以至于一點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專心致志地泡茶結果轉頭就發現天花板被削了的國木田獨步崩潰地大喊,怒氣沖沖地向這邊走來,他剛剛泡的是福澤谕吉贈予他的茶葉,現在倒好,全在牆灰裏泡湯了。
即使又江戶川亂步難得好心地解釋了一番,作為幫助武裝偵探社趕走港口mafia的大功臣,鬼火精在用三個連環魔咒複原房屋之後,又喜提一堆任務。
這是好心的買完東西回來的醫生小姐的提議,不過都是能夠和夢野久作一起進行的雜活,幾乎稱得上是公費帶小孩子踏青了,這也是為了把鬼火精從正在氣頭上的國木田身邊支走,為此鬼火精幾乎是逃也似地接下了任務,帶着自己的公主飛速離開。
港口mafia的大樓裏,太宰治正無所事事地躺在沙發上打游戲。
“芥川失敗了。”少年忽然擡頭,看了一眼凱龍和森鷗外的方向,不帶多少感情色彩地說道,仿佛辦事不得力的人并不是他的部下一般。
他坐起身,伸了個攔腰,懶散地就要出去。
“如果森先生沒什麽事,我就走了,今天可是周末啊。”太宰治刻意在周末的字眼上重讀,他知道當着凱龍的面兒,森鷗外不會讓自己在周末加班。
“去吧,太宰君。”
“真是不太乖巧的孩子啊。”森鷗外笑眯眯地注視着自己弟子離開的身影,和身旁的半人馬感嘆道。
但半人馬卻斬釘截鐵地反駁了他的話。
“不,森閣下,我從來不那麽認為。”白發的半人馬嚴肅的聲音在辦公室裏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