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前天晚上在床上胡滾亂爬,??第二天一早到了男人跟前卻立馬規規矩矩的。
“霍叔叔早,你要去上班嗎?”小孩兒乖乖巧巧的問,衣服穿得板正,??劉海兒梳到一邊,??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眨巴着眼睛看人。
男人“嗯”了一聲,他起了個大早,不知道是要跟人避開還是怎麽,??正要往外走呢,忽然聽到身後人咦了聲。
“霍叔叔,我昨天送你的領帶你怎麽沒戴呢?”
這簡單的疑問讓霍聞遠頓住,??想到還沒有拆開的那條領帶,??他找借口說:“顏色跟這身不搭,??等改天再戴。”
說完趕時間似的急匆匆往外走,??仿佛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着他。
他這麽一走,??白錦濃還嫌無聊呢,??而正好,??年前年後的玩夠了,??差不多要去上輔導班了。他去霍少謙自然也要去,對方一百個情不願,??出門的時候都比平時慢上幾倍。
“離高考還有那麽些天,老子幹嘛這麽努力?”
白錦濃毫不客氣補刀:“是啊,??反正妹子也不是你的,??考不考的無所謂了。”
不說這事兒還好,??一說這事兒霍少謙立馬來氣了:“你特麽瞧不起我是吧?我跟你說,??我高考一定考過他倆!我要考不過我特麽不姓霍了!”
白錦濃嘀咕:“口嗨誰不會?”
霍少謙:“操,??我錄音當證據!”
下一秒,??白錦濃舉起手機。
霍少謙一瞅,差點沒當場罵人。
這小子什麽時候開始錄的音?
感覺自己總被耍的霍少謙簡直想哭了,他這次是真想讓劉媽給自己買點補腦子的東西了,要不然怎麽每次無語的都是他呢?
倆人在輔導班學習了幾天,霍聞遠也時不時地打電話向機構老師了解情況,得到的回複是都很不錯,尤其霍少謙,比年前的時候老實不少,看起來像是要發憤圖強了。
霍聞遠聽完還有點詫異,他這幾天早出晚歸,沒怎麽注意家裏的情況,尤其對霍少謙的關注似乎是少了點。
出于愧疚,當天晚上專門提前回去,詢問完功課,還專門陪着人寫了會兒作業,檢查看了看,确實比以前進步了。
只是詢問到怎麽突然下定決心的時候,對方就開始支支吾吾了,說不出個所以然,但霍聞遠并沒有逼迫他說什麽,只是拍拍他的肩,随手拿毛筆寫了個大字:貴在堅持。
楷書大字,帶着力拔山河的氣勢。
霍少謙一瞅,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說:“哥,你放心,我一定堅持!”
說完倒頭就把這字挂在了自己床頭上,就這還嫌不夠,咔嚓咔嚓拍了張照兒,接着就發了朋友圈,還特裝逼的配一行字兒:沖擊高考第一天,感謝我哥親賜墨寶!
他這邊剛發完,手機接着就叮了一聲。
是白錦濃剛剛發來一條消息:
-霍叔叔給你寫的字?
-是啊,怎麽了?
-……
操,省略號的什麽意思?
正納悶呢,門就被人敲響了。
霍少謙趕緊把臭襪子塞床底下,出來開門問:“怎麽了?有話不在微信說,還得敲門?”
白錦濃憋着個臉:“我就想看看那是不是霍叔叔寫的字兒。”
“嘿你這人……”霍少謙直接閃開,“來,你看,我還騙你呢?我剛從我哥書房出來,他親自給我寫的,瞅瞅,這兒還有章呢。”
一邊說一邊仰着頭,眼神明顯在說“你沒有吧”,炫耀的那個樣兒,直接看得白錦濃捏緊了拳頭。
進去一看,那字兒正挂人床頭上呢。
這回,白錦濃是真酸了,憑什麽他沒有?
給霍少謙這傻缺寫,不給他寫,霍叔叔明顯偏心嘛。
白錦濃站在那兒,盯得那張字都要盯出窟窿來了,霍少謙一看立馬擋住,說:“跟你說這你還真別饞,我是他弟,他自然是偏向我的,你呢就知足吧,我哥對你夠好了,你要是實在想要,不行我跟我哥說一聲讓他再寫一張給你……”
誰知說完就惹的人發了火:“誰說我想要了,我還不稀罕呢。”
說完冷冷轉身走了。
哎呀這火氣沖的,霍少謙啧啧稱奇,學着剛剛白錦濃的表情說了句:“我還不稀罕呢,饞死你,哼。”
回去之後,白錦濃生了好一陣兒的悶氣,一會兒是氣霍少謙有的自己沒有,一會兒是氣霍叔叔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煩惱什麽。
暗戀一個人真的好難啊。
白錦濃有些氣餒,他是被最近的事情打擊到了,他知道男人平日裏雖然縱容他,但他隐隐約約覺得男人那晚上的态度明顯是有些冷淡的,不接他電話也就算了,還那麽晚回來,簡直就像是在躲他一樣。
如果他知道自己喜歡他,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表情呢。
不過按照男人死板的性格,肯定會大發雷霆,說不定下一刻就要把他趕走了。
白錦濃悲觀地想象着自己的結局,但他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性格,正在心裏想着該怎樣才好的時候,恰好袁枚在這時候說要回國了。
她出現得實在是有些晚,年都已經過了,勉強還在個正月裏,只是總算也是兌現了承諾。
男人接到消息之後,當天下午回來問:“你媽媽明天一早的飛機,你要去接她嗎?”
男人普普通通地詢問,白錦濃先是面容微頓,接着點頭說:“嗯,去接。”
霍聞遠看着他的臉,說:“好,明天一早我去送你。”
話說完的第二天,白錦濃意外地早起了,這些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低沉,他話并不是很多,也不怎麽黏人,起來之後就自己一個人乖乖洗臉刷牙,刷完牙之後有時間的話就背背課文,文言文讀起來拗口,他背起來就有些吃力。
好在白錦濃并不笨,慢慢啃總會啃下來的。
沒一會兒,霍聞遠也起床了,推門一看,就看見小孩兒抱着本書念經似的在那兒嗡嗡嗡,他衣服都沒換,穿的是他囑咐劉媽給他買的厚實的小熊睡衣,在走廊那塊兒的燈光底下一邊小步走着一邊背《六國論》:“六國破滅,非并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賂秦而力虧,賂秦而力虧……”
三個“賂秦而力虧”後面接不上了,正要翻書呢,就聽見一道沉冷的聲音接了上來:“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
白錦濃倏然回頭,眼珠子緊張地盯着人,接着有些忐忑喊了句:“霍叔叔?”
“嗯。”男人點頭,走過去拿過了他手裏的書,像是不經意問,“怎麽這麽刻苦了?”
他低頭看着他,眼神不輕不重,但又摻着一絲關懷似的,但白錦濃卻敏感地察覺到男人話語裏的那絲距離感,事實上從情人節那天之後這距離感就沒有消失過,他雖然很擅長撒嬌鬧事,但一碰到氣氛不對的時候嗓子眼就跟堵上了一樣,只會緊張無措地站在那兒。
“我、我睡不着,起來看會兒書。”
兩人這樣正正經經地談話,感覺已經好多天沒有過了,換了往常,小孩兒早就嬌氣地跟他抱怨霍叔叔我背書背得腦殼子都疼啦,現在能這麽老老實實地回答是從沒有過的事。
霍聞遠有一瞬間的不适應,但很快就象征性說了句“也別累着”就下樓吩咐劉媽做飯去了。
只是他人一走,白錦濃的眼神就跟着他追過去了,哪還有心情背書呢?
上午九點多,飛機落地,袁枚從機口出來的時候,大老遠就看見一大一小站在那兒,她拖着行李箱,摘了墨鏡走過來,出來的時候還打了個寒顫。
“媽。”白錦濃仰頭叫了聲,袁枚走近了看清他時還微微有些驚訝,因為白錦濃的變化實在太大,頭發染回來了不說,衣服也穿得板板正正的,上上下下那麽一掃,看着倒像是哪裏來的乖學生。
她看得呆了,最後還是旁邊男人提醒她才回過神:“哎、哎……抱歉小濃,媽媽來晚了。”
白錦濃搖搖頭,大概是真的許久沒見袁枚了,只是心平氣和看着她:“媽,沒事,我知道你忙。”
聽完這話的袁枚一陣驚訝,之前在國外的那些年,她從來沒有從自己兒子嘴裏聽到這麽貼心的話,要麽是抱怨,要麽就是吵架,本來這次過年沒來得及回來她還擔心自己又會被埋怨,可她的小濃卻說“我知道你忙”。
才幾個月不見,他居然變得這麽懂事。
袁枚有些激動又感動地看了霍聞遠一眼,男人接收到她的目光,只微微點了點頭,說:“是去我那兒還是去酒店?”
“去酒店吧。”
霍聞遠點點頭,一個女人去他那兒确實也不方便。
帶着人去了酒店安頓好後,霍聞遠就留他們母子兩人在那兒聊天,只是臨走的時候袁枚說:“晚上請你跟少謙吃飯,把時間留着啊?”
“知道了。”他搖了搖手裏的車鑰匙,轉身的時候門外的風被衣角帶了起來,背影像是毫不留戀一樣。
不知怎麽的,看見這一幕,剛剛還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少年立馬有些着急地追了過去,他拉住男人的手說:“霍叔叔,我、我卧室裏有一件黑色的小馬甲,你晚上的時候能幫我帶過來嗎,我怕吃飯的時候會弄髒衣服。”
酒店走廊外一片安靜,霍聞遠轉身,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知道了,快回去吧,好好陪你媽媽聊聊天,不要吵架。”
他說完小孩兒就認真點頭,像是很用力地在回答他“我會聽你的話的”,小孩兒平日裏驕縱撒嬌的時候就夠讨人喜歡的了,這會兒乖得不像話的模樣真的能讓人軟到心坎裏。
只是霍聞遠還是硬着心走了。
好不容易母子團聚,他不應該打擾。
回到家的時候一個人,劉媽還問:“接到小濃媽媽了?”
雇主情緒不高地嗯了一聲,接着就往樓上走。
黑色的小馬甲……
霍聞遠心裏惦記着這件事,沒先去公司就先回了家。
只是他在卧室裏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小孩兒說的黑色的小馬甲,他急得有些冒汗,回頭直接喊劉媽。
劉媽趕緊上來:“怎麽了怎麽了?”
急哄哄的,別不是丢了什麽重要東西。
結果上去之後就發現雇主待在小孩兒的屋裏頭,四處翻找着什麽。
“霍先生,你找什麽啊?”
“黑色的小馬甲,小濃說今晚要穿。”
劉媽一聽笑了:“非得穿那個嗎,他衣服多的是,随便找件像樣的不就行了?”
誰知說完就遭到了雇主反駁:“不行,要拿不過去他會鬧的。”
劉媽一聽,當即默了,心想這都寵成什麽樣了,一件衣服還怕人鬧。
她察覺雇主這兩天不對勁,對着小孩兒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本以為是小孩兒不聽話欠調.教,故意冷着他幾天,結果這才幾天啊?
劉媽說:“小孩兒就不能一直慣着,再慣就慣壞了,再說您總得分出點精力關心關心少謙啊。”
她只是随口這麽一說,男人卻猛地頓住了,他沒有反駁什麽,只是彎着腰,一件一件把小孩兒扔在床上的衣服給收拾了,劉媽要幫忙他擺了擺手就讓人出去了。
事實上他确實把人慣壞了,要不然在別人家哪有像在自己家一樣弄得這麽亂的,那些小衣服小褲子,聞着還有股沐浴露的清香,料子捏着手裏又滑又軟,有的是他托劉媽買的,都是指定的牌子,小孩兒皮膚敏感,穿硬一點的料子就不舒服。
霍聞遠不急不緩地幫人收拾了卧室,到最後居然是在床底下找到了那件黑色小馬甲。
想着小孩兒晚上要穿,霍聞遠趕緊拿出去把衣服扔進了洗衣機裏,他趁洗衣機運作的功夫還上網看了眼最近的股票漲勢,沒多久又接到一通電話說朋友開了一家影視公司,正式進軍電影行業,想讓他一塊跟着投資。
霍聞遠直接說了句:“我不懂電影。”
郝然就說:“你不用懂電影,唉我跟你說,現在電影勢頭雖然不如以前了,但依舊掙錢不是?就算不掙錢,但哪個男人心裏沒有個電影夢?我跟你說我以前大學的時候不是還參加過那個男主角的海選嗎,我要拉着你去不也去了?”
說到這兒霍聞遠笑了:“我記得,當時你被刷下來了,我被選中但棄權了。”
“操,這種事就不用特地拿出來說了吧?”
霍聞遠挑着嘴角,聽見身後洗衣機的動靜停了,便匆匆說了句“再商量”就挂了。
脫水出來的小馬甲有點變形了,當霍聞遠把衣服嚴肅地拿給劉媽的時候,劉媽說:“沒事沒事,這個不怕洗,曬幹熨一熨就差不多了。”
霍聞遠在心裏謝天謝地,緊接着接到了公司那邊的電話,說是太盛廣場那邊的招商安排出了點問題。
太盛廣場從前年開始就一直在預備開發中,準備籌建最高檔的酒店和超市,因為地段好,北京路那邊是富人區,離大學城也不遠,招商計劃剛發布的時候,有點知名度的商家全都一擁而上。
問題自然會有,不過霍聞遠并不怎麽擔心,有問題解決問題,他一向從容淡定。
離家往公司的趕的時候特地帶上了小馬甲,小馬甲不怎麽幹,被他提在手裏提了一路,司機張洛開車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給震驚到了,更震驚的是他老板居然還一邊提着一邊給人打電話。
“鬧鬼?他想壓價?”
“應該是,他說這兒幾十年前是筒子樓,有人在這塊兒出過意外死了,還他媽說咱這地方不吉利!我看他媽的是想找茬!”
那頭的部長罵罵咧咧了半天,真給氣得不輕。
霍聞遠輕飄飄一句:“不給他了,換別人。”
“萬一他真要搞事呢?”
“不怕。”
确實,沒有什麽好怕的,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呢,說實話這些瑣事對于現在的男人來說不過是翻翻眼皮的事兒,遠不如他提在手上的這件小馬甲重要呢。
小馬甲,黑色的小馬甲。
一下車全公司人都引人注目。
因為那小馬甲是提在他們老板手裏,從公司通道出來的市場部經理覺得這應該是當季合作的某大牌時裝的新品,前臺的琳達關注的是衣服的型號。
“那號明顯小着呢,不會是給小情人買的衣服吧?”
旁邊同事說:“有可能,不過那樣式也不像是女裝啊。”
只有秘書李芸火眼金睛,一眼就認出了是那位小少爺的,她過目不忘,之前白小少爺來這兒找霍總的時候就穿了這麽一件黑色的小馬甲,裏面是校服褂子。
那次還沒到辦公室裏呢,他就已經把馬甲脫了,進去之後就聽到他們老板的責罵聲,說他貪涼會感冒的,結果小孩兒惱羞成怒直接把衣服脫了甩他們老板臉上了,之後……之後李芸就只聽見嬉嬉鬧鬧的動靜和男人低聲哄人的聲音了。
說起來,那位小少爺也許久沒來了,不知道過了年長了一歲是不是還是那樣鬧騰。
另一邊,白錦濃打從袁枚回來就一直乖乖巧巧的,幫她收拾行李,整理房間,雖然一開始有些緊繃,但氣氛還是不錯的。
“小濃。”收拾完東西之後,袁枚拉住他的手,她打量着他,臉上看得出開心。“見到你媽媽很高興,你現在變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的眼睛有些濕,像是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激動跟欣慰,但随即表情又有點苦澀:“小濃,媽媽對不起你,是我沒有一直陪着你,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她說着說着就開始哭了,白錦濃嘴唇動了動,表情也有些無措,事實上他從沒看見袁枚哭過,小時候他因為經常哭還挨了她的打,說什麽:“男孩子不準哭!哭有什麽用!你想要什麽你要自己靠本事去拿!”
他當時只記得袁枚的大吼大叫,完全不知道當時她臉上是怎樣的表情。
空氣裏一時安靜,直到袁枚開口問:“小濃,你能原諒媽媽嗎?”
“原諒”這個詞讓白錦濃愣住,他看着那張哭濕的臉,喉嚨眼裏幹澀到完全發不出聲音,母子之間太多年的隔閡不是一句原諒就能輕易揭過去的。
袁枚也知道自己倉促了,她松口氣,摸了摸他的腦勺,嘆息說:“不原諒也沒關系,現在說這話還有點早了。小濃,媽媽後天就要走了,等我處理完那邊的事再來找你談這些事。”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就像對待襁褓裏的嬰兒一樣。
白錦濃有些分不清此時的袁枚跟以往歇斯底裏的袁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他只是低下了頭,讓自己沉浸在此刻的溫馨之中。
晚上八點,袁枚在香桂園裏訂了桌,中式庭院式的設計,地道的北方菜,母子兩個到了之後就給男人打電話。
“喂,你到哪了?”袁枚說話的時候白錦濃豎着耳朵在那邊聽。
手機開的免提,輕易就聽聽見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快了,到門口了。”
“我讓小濃下去接你。”
“不用,我來過這兒,找得着地方……”話沒說完,那頭就挂了電話。
幾分鐘後,霍聞遠在香桂園的月洞門那兒撞見了往這兒跑的男孩兒。明月當空,周圍竹聲習習,仰臉的人兒撞見他時眼睛亮了亮,風吹過他的額發,有種醉人的美。
小孩兒莽撞地跑過來,到了跟前又很禮貌地問候他:“霍叔叔,你來啦?”
“嗯。”霍聞遠低頭把手裏的小馬甲遞給了他,“放在洗衣機裏洗了,現在已經幹了。”
白錦濃低頭接過來,碰到男人修長冰涼的手指時一愣,不知怎麽的突然大着膽子握住了那只手。
霍聞遠的臉僵住了。
白錦濃卻十分自然道:“霍叔叔你的手好涼啊,我幫你暖一暖。”
霍聞遠沒反應過來,完全被人牽着鼻子走。
他是想掙開的,可現在掙開又太過奇怪,只能屏着呼吸忍着心跳。
白錦濃同樣緊張,能不緊張嗎,這可是牽手哎。
還是不懷好意的牽手。
他微微勾着嘴角,在心裏小小地開心了一下,只不過在推門見到袁枚的時候主動松開了男人的手。
“媽,霍叔叔來了。”
袁枚站起來左右看看:“少謙怎麽沒來?”
霍聞遠:“他有點感冒,沒讓他來。”
哼,估計是覺得尴尬,不想來吧。
白錦濃暗暗想着,倒也沒有說什麽,換了他他也尴尬。
袁枚遺憾笑笑:“只能下次再請他了。”
“有機會的話。”
因為是熟人,不用客套什麽,坐下之後寒暄幾句就開始上菜吃飯了,菜是袁枚點的,上了個亂炖,鍋包肉和人參雞,加了其他幾個湊了六個菜,另外專給白錦濃要了份炸醬面。
“這兒有炸醬面?”
“有啊,剛來的一位師傅,怎麽,你不經常來?”
“我一般在家吃。”
男人說完,袁枚就笑笑:“難怪小濃變得這麽乖,你經常在家沒少受他的氣吧?”
話題突然轉到這上面,白錦濃莫名擡頭眨了眨眼。
霍聞遠倒沒說他的壞話,也不舍得說,只溫柔笑笑:“小濃很聽話,他是個好孩子。”
白錦濃聽完就臉紅了,把筷子挑起來,明顯是在害羞。
之後又提到他成績的事,袁枚感慨萬千,直接端起酒來贊道:“你真厲害。”
倆人喝起了酒,白錦濃一個人晾在那兒,有點心裏不平衡,張手說:“我也要喝酒。”
話音落下男人就微微皺起眉頭,剛想說他明天有課喝不了那邊親媽就已經給倒上了。
“喝吧,兒子,今天高興你可以多喝點。”
那樣子,感覺像是有些醉了。
親媽都答應了,他這個當叔叔的還能說什麽。
只能由着人喝,喝到第三杯的時候才按住他的手:“別喝了,你們該回去了。”
他的手溫熱,滾燙,白錦濃迷迷糊糊感覺到了,朦胧睜眼,叫了聲:“霍叔叔……我媽呢?”
“你媽也醉了。”
袁枚今晚大概是真的開心,屬她喝的酒最多,霍聞遠叫了個服務員過來幫忙摻着人,他則把少年從桌子上拽了起來。
“我送你們回酒店。”
小孩兒一聽搖頭:“不回去,回家。”
霍聞遠被“回家”這兩個字燙了一下,知道他是醉了,沒跟他争辯,直接把人塞車裏去了。
袁枚醉得不省人事,白錦濃卻還精神着,嘴裏咕嚕咕嚕冒出那麽兩句醉話來:
“我讨厭霍叔叔……”
“我讨厭你……”
“讨厭”兩個字鑽進男人耳朵裏,方向盤都攥緊了。
喝醉了就說讨厭了,這麽不講道理呢。
忍着把人扔下車的沖動開到了酒店,霍聞遠照樣找酒店的人過來幫忙,因為小孩兒不肯走,他直接把人背了起來,轉頭問:“你們房間是哪個?”
“五、五零……”
“五零幾?”
說完懷裏的小孩哼哼兩聲:“不告訴你。”
說完就開始用嘴要男人的肩膀,口水啃得濕濕嗒嗒的,帶着股些微的酒氣。
霍聞遠被他這一路鬧得沒了耐心,從酒店服務人員那裏接過袁枚的包,拿出裏面的卡一看,是五零二。
到了五零二門口,開門直接把人送了進去,做完這些,霍聞遠已經感覺有些累心了,他感受着肩膀上的濡濕,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小孩兒在肩上的時候拿牙磨他肩膀的畫面,他沒看到,但能想象到。
想也是一種折磨。
霍聞遠閉了閉眼睛,轉身要開門的時候原本醉了的人卻突然從背後撲了過來,那力氣不小,結結實實地往他背上壓,完全沒有防備的男人就這麽直接被人壓在了地板上,狼狽栽倒的時候還不忘回手護着小孩兒的頭。
等翻過身來,看到壓在他身上的人,臉都黑了:“你在幹什麽?”他出聲責罵。
半睜着眼的少年卻醉醺醺拿臉去蹭他,像個小流氓似的,打了個酒嗝之後又擡頭,眼尾紅紅的,瞅人的眼神帶鈎子一樣,呼吸還燙人。
“霍叔叔。”他黏黏糊糊地叫人,就是不起來,霍聞遠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袁枚,太陽穴那邊突突地跳。
“你聽話一些,該休息了。”他摸摸他的頭,想讓他聽話,可小孩兒兩條腿卻死死箍着他的腰。
霍聞遠冷汗都要冒出來了:“你到底想幹什麽?”
房間裏沒開空調,地板一片冰涼,可他手心裏卻出了汗。
白錦濃哼了一聲,嬌憨的語氣:“想要你親親我,想要你喜歡我。”
霍聞遠慘笑:“我知道了,我喜歡你。”
他把人完全當成醉鬼了,說話哄人家。
誰知醉酒的小孩兒也不好糊弄,拿額頭撞他的下巴:“還有親親呢?我要你的親親。”
霍聞遠被撞得有些蒙,但下一秒心裏就升起一股不自然。
他擡頭,看他的眼睛,聲音沙啞:“小濃,你知道我是誰嗎?”
柔和的燈光下,白錦濃聞言一愣,迷離着晃了晃身體,接着手捧着男人的臉摸了摸,使勁貼上去睜開眼睛看,當眼前霧氣化開的時候他遲鈍了三秒,直到徹底看清男人清冷的眼神,才猛地縮回了手。
縮回了手還特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的。
不是夢。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害怕,猛地從男人身上爬起來退到了一邊,惶惶然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麽都沒幹!”
他像只突然受驚的雛鳥一樣抱緊自己的身體,只露出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神看向他這邊,又迅速埋下了頭。
像是做錯了事又不肯承認的壞孩子。
而霍聞遠差點沒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瘋,鎮定了下,不得不爬起來去安慰始作俑者。
“小濃,沒事的,你只是喝醉了。”
他嗓音低沉,像是循循善誘,又像是在陳述事實,沒人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手心有多濕。
白錦濃聽了他的話微微擡起眼睛,有種很不安的感覺,他猶豫着用那張天真的臉說:“我是喝醉了嗎?”
“沒錯,等你明天一早醒過來就忘了它。”
誰知他說完小孩兒就固執起來了:“我忘不了,我沒醉。”
男人吸了口氣,直視男孩兒的眼睛:“你真的醉了,小濃,我也不會記得。”
可他越這麽說,小孩兒就越是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他不知道哪來的膽子,一鼓作氣,抖着嘴唇說,“霍叔叔……我其實早就想跟你說了,我好像變得跟你一樣了,我好像……”
“沒有好像!”
一連兩個好像,如同驚雷一樣炸的霍聞遠頭腦發麻,他幾乎立刻伸手堵住他接下來的話,表情有種失魂落魄的恐怖,還帶着一股顫巍巍的乞求:“別說了小濃,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他牢牢捂住少年的嘴唇,因為太過用力,兩側的手指直接陷進了少年細嫩的皮肉裏,那驚慌壓抑的表情也一絲不差落進人的眼睛裏。
白錦濃急亂的呼吸從男人指縫鑽出來,露出的眼睛圓溜溜的,有些緊張,像是被男人這副樣子吓着了。
直到他愣愣點頭之後,男人才放開了他。
之後,白錦濃坐在地上,眼睜睜看着男人表情凝重地轉身離開,刺骨的涼意沿着尾椎竄上來時,他才慢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看着門外的表情有點想哭。
而他不知道,他剛剛喝醉了說的話已經徹底把男人心裏攪翻了天,他這些天一直戰戰兢兢擔心的,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霍聞遠不知道自己怎麽從混亂中走出來的,關上車門之後就直接把頭埋在了方向盤上,深深吐了幾口氣。
可他依舊平複不下來,腦子全是剛才小孩兒對着他說的話。
“霍叔叔……我好像變得跟你一樣了……”
那樣天真的臉,說着那樣吓人的話,沒人知道霍聞遠當時的感覺,說是感覺天塌了也不為過。
震驚,羞恥,自責……
巨大的沖擊感讓他差點直不起腰。
他從沒想過,他的男孩兒,他下定決心要守護的孩子會有這樣的心思。
他怎麽能夠,他如何承擔的起?
一個晚上,霍聞遠坐在車裏抽了整晚的煙,紅色的火星映着他那雙痛苦中充滿壓抑的眼睛,像是從黑暗中一躍而出的鬼火,幽幽明明。
迷蒙的煙霧中,他想起小孩兒抱着他親昵地喊他霍叔叔的模樣,想着他送給他的玫瑰花,最後想起剛才在酒店裏他單純真誠的眼睛。
那樣的喜歡好像并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喜歡他。
可下一秒他猛然想起了自己剛跟家裏人出櫃那會兒,鋪天蓋地而來的謾罵,父母的唾棄和不理解,他那時候脾氣硬,都依然覺得那段時間令人窒息,更別說是白錦濃這樣嬌氣的小少爺了。
這種事情不能發生在他身上,他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想完這些,男人終于掐滅了煙,直到淩晨才開車離開。
酒店裏,白錦濃同樣睡不着覺,男人走後他一個人失魂落魄了一會兒,一會兒是後悔自己居然借着酒勁兒做了那麽大膽的事,他當時完全以為是在夢裏。一會兒又對男人臨走之前的反應耿耿于懷,冷漠驚愕的眼神,匆匆逃走的背影……
完了完了,肯定是霍叔叔知道自己喜歡他,心裏膈應了,他這麽嚴肅的人,收到一個小屁孩的表白肯定是吓着了。
一向驕傲的小少爺突然自卑起來,不過也就一會兒,立馬又打起了精神。
就算霍叔叔不喜歡自己,那也不讨厭啊。
不對,霍叔叔平時還是挺寵他的,怎麽會不喜歡他呢?
白錦濃細數着男人平日裏對他的态度,一會兒是惴惴不安,一會兒又挺起了小胸脯,這麽來來回回地折磨自己,一晚上壓根就沒睡着覺。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袁枚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驚訝。
“小濃,你什麽時候起的?”
白錦濃遲鈍轉頭,臉上的黑眼圈重的很明顯,扭過頭特沒精神地來了句:“沒事,我就早起了一會兒。”
這看着實在不像只早起了一會兒,不過袁枚也沒多想,只當他是喝酒鬧的,起身之後洗漱完帶着親兒子出來吃了早餐。
事實上,袁枚确實是忙,光是吃早飯的功夫電話就接了三通,對此她本人還有些不好意思,完事後問自己兒子:“待會兒想去哪玩,媽媽帶你去?”
白錦濃心裏有事,但看着袁枚期待的眼神,就說:“我想去看電影。”
“看電影啊,好,咱就去看電影。”
袁枚挺有興致,開車就去了最近的電影院,問他喜歡看什麽,白錦濃先說了句随便,接着又改口,看個搞笑的吧。
說是看電影,袁枚看得挺認真,白錦濃卻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拿出手機看一看,翻到微信通話記錄,都沒有小紅點。
白錦濃氣得又把手機摁滅了。
另一邊,李芸發現自家老板從一大早開始幹什麽都不在狀态,衣服是昨天的,臉色也不好,開會的時候走神,在辦公室裏看文件呢翻着翻着幾開始摁頭,好像一晚上沒睡覺。
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拿着手機看,拿起又放下,反複了很多次,最後還是煩躁地把手機扣下了。
李秘書貼心地送了杯咖啡進來:“老板,您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