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寫信
水三看得出來, 即使葉鳶嘴上不說,如今去見了樂安公主一面,她心中變得輕松了許多。水三瞧着認真用膳的葉鳶嘆了口氣,做公主有什麽好的, 那兩位的身份算得上是大殷朝頂頂尊貴的人了, 偏生心中憋着的苦悶卻比旁人還要多上那麽一截, 水三拿着手中的木勺攪動着碗中的湯羹,心中想着, 還是自己這公主的侍女快活些, 平日裏只做些差事,出些力氣就是, 哪裏像自家主子這般勞心勞力。
“怎麽不吃了?”葉鳶偏過頭,見水三用勺子攪動着湯羹出神, “想什麽呢?”
“啊。”水三被葉鳶喚回神, 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想着您和樂安公主見面那天呢。”
“都過去了這麽多天了, ”葉鳶面上瞧着似是渾不在意, 其實嘴角的笑意已經背叛了她, “怎麽還在想這件事?”
水三看着葉鳶的神色,自己心中也高興, 順着話茬接道:“我在想,樂安公主說的茶會您會去嗎?”
葉鳶在那日同樂安公主聊了許久,兩個人雖然仍待彼此十分客氣, 卻像是都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一般, 聊得暢快。臨分開時, 葉槿小心翼翼地問葉鳶:“我在京中會不定期地舉辦一些姑娘家的聚會,過些日子已經定下了一個茶會, 你……會來嗎?”
這樣的茶會對于葉鳶來說可是新奇事。若是讓葉鳶帶兵打仗,在軍營中同将士們同桌宴飲,葉鳶二話不說便能立馬混入其中。可是與姑娘們聚會這種事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想想都有些緊張。
葉鳶迎上葉槿有些期待的目光,沒能将口中那句拒絕直接講出來,而是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曉到了那時候我是否方便,等到時候再看看吧。”
葉槿聞言有些轉瞬即逝的失望,随即又淺淺地笑了笑:“也是啊,你有官職在身,和我們這些整日尋着事打發時間的人不同。那便等到時候我再給你遞帖子就是了。”
葉鳶想到那些傳聞便有些頭痛。傳說中的自己又是土匪又是流氓,若是到了茶會中一定會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關注,到時候必定是要分出十成的精力去應對。若是日後自己認回了身份,怕是這種時候還要經歷的更多些。
葉鳶對着水三搖了搖頭,“再說吧。”
水三撇了撇嘴,“主子您這樣可不行啊,這樣要如何能同樂安公主拉近距離啊。”
葉鳶有些語塞,頓了頓有些生硬地對着水三挑了挑眉,“你倒是很喜歡樂安公主啊。”
水三瞧出了些葉鳶的窘迫,嬉笑道:“怎麽會!我最喜歡的自然是主子您啊!”
術七也在一旁笑着,有些随意地道:“桓州那邊傳來的消息說,謝風臨剛剛上任便已經開始嚴查桓州下屬的各郡縣官員,端得是鐵血手腕,搞得現下桓州人人自危,行得正的官員慢慢都凸顯了出來。”
葉鳶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在榆城意氣風發的俊朗青年,即使是在他離開赤鷹軍許久後,葉鳶仍然能在軍營中聽到許多有關謝風臨的故事。那是個在軍中即使年紀輕輕也能獲得一大幫戰士愛戴的軍師,如今看來,或許京城的三年生活并沒有磨滅他的銳氣,倒像是養精蓄銳一般,讓他等到了今日這樣的機會。
葉鳶笑了笑:“這般下來,謝風臨怕是要惹人眼紅了。”
“何止是眼紅啊,”水三在旁邊接茬道,“怕是都招人恨了。你以為謝風臨在京城為什麽受了這麽久的磋磨,”水三有些不平,語氣都變得激動了起來,“還不是因為他那時去平應西匪患擋了有些人的路。”
“這次又招惹了同一個人啊。”葉鳶嘆了口氣,“說起來他這倆次惹眼都同我有關。在桓州留兩個人吧,若是有需要,關鍵時刻護他一把也是好的。”
術七點頭應下。葉鳶随即又對着水三道:“興州那邊着人盯緊了。尹樂湛同何甘平交往過密的證據最容易拿到,暫且不動他。只是讓我們的人防着點,小事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是還有侵吞赈災款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便伸手給他下點絆子。”
水三應和道:“早已經派人盯着了。若是有什麽異動那邊馬上就會傳到京城。其他三州知府的流水也已經交給雲姑娘了,賬房的人對賬還要些時日,這個主子還要耐心等等。”
葉鳶的指尖輕輕搭在桌邊,聞言點了點頭:“嗯,沒那麽急。若是一口氣都拿下了,何甘平怕是要狗急跳牆的。”
如今何甘平的注意力大半還放在葉鳶的身上。雖然那薛磐被人在床上殺了,後又沒能頂上何甘平自己的人,但那薛磐對何甘平的價值,可遠遠比不上葉鳶。京城外城的城防的重要性,可不是一州知府能比的。更何況何甘平心中早已經存了要将葉鳶接入府中做兒t媳的心思,這樣一來可是比什麽樣的盟友以及附庸都穩固的關系。故而何餘升近日裏來找葉鳶的次數也更加頻繁了些。
“天氣冷了,葉将軍家中倒是暖和得很。”何餘升手中捧着水三遞給他的熱茶喟嘆道。
“這天氣冷了,外面的路面上都是積雪,我這裏距離丞相府也不算近。”葉鳶手中執着一本書卷道,“何公子倒也不用來得這般頻繁的。”
何餘升苦笑着打趣道:“想來葉将軍說這話是不歡迎我了。”
葉鳶搖頭笑着道:“我哪敢啊。如今我同你倒像是綁在了一起。外面的傳言沸沸揚揚,倒叫我這個不莊重的将軍連累了何家公子的名聲。”
何餘升聽了這話情緒變得有些低落,沉默了半晌,說道:“我的名聲算什麽,姑娘家的名聲更要緊些。只是這傳言并不像是自然而起,倒像是……我父親的手筆。”
葉鳶看着何餘升略微低垂的頭,有些詫異。她進入京城以來,本就因為是殷朝第一位女将軍而受到注目,因為她本就不太在意外面的留言,因此也沒有想過這傳言是因何而起。
只是……這父子倆之間的信任這般薄弱的嗎?
葉鳶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你就這樣揭你父親的底不好吧?”
何餘升勉強扯起一點點嘴角:“近日裏我父親催我過來催得緊,甚至已經在向我打聽你的父母親族。我只推說不在京城,其他的你也未曾告訴我。”
葉鳶心中稍微有些愧疚。自己在這算計着何餘升的父親,到頭來卻是何餘升為自己扯着謊打着掩護。何餘升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若是哪一天何甘平事敗,丞相府再也不是何家安居的府邸,何餘升會不會後悔今日幫了她這個兇手?
何餘升瞧着葉鳶的神色,突然笑了笑:“我父親對你本也沒安什麽好心,你同他互相算計,禮尚往來的事,沒什麽的。”
葉鳶瞧着何餘升滿不在意的樣子,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說得出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自己同何餘升的關系還沒到可以随随便便打探對方家事的程度。
幾場大雪後的京城是極美的。只是這雪蓋在地面上,無論是去城主府還是去皇宮都變得麻煩了起來,這叫葉鳶愈發憊懶了起來。
眼瞧着快要過年了,其他三州的知府的流水也已經查清,均有不小的貪污受賄金額。葉鳶早已拜托白明酌拿着手中的證據找些合适的官員,只待年關一過便會分別在上朝時彈劾。
葉鳶嘆了口氣。說好的不去想,可是白卿淮已經走了兩個月了,她卻連一封信都還未曾收到過。就像是同什麽人較勁一般,葉鳶也從來不去問白明酌關于他的下落。葉鳶想得清楚,他人必定是安全無虞的,若是有什麽其他的事發生的話,白明酌定會主動同自己講。
術七氣喘籲籲地從外面推門進來,眉毛和睫毛都因為屋內的熱氣挂上了白霜:“這天氣也太冷了。要不是這是年前最後一次跑禁軍處,我可真不想出門啊。”
水三随手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喝點水暖一暖。”
術七接過來笑呵呵的說:“主子,水三兒,你們猜我在禁軍處碰見誰了?”
水三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有話直說啊,非要賣什麽關子,我才不猜。”
葉鳶沒做聲,看了術七一眼。術七也不惱,只是慢悠悠地取了把椅子坐了:“我在禁軍處遇到賀公子了。”
“誰?賀子石?”葉鳶挑眉問道。
“對。”術七神神秘秘地說,“我也沒想到,白少将軍那邊若是有什麽消息給到禁軍處,許是怕被什麽人盯上,居然不是直接送到禁軍處,而是先傳給賀公子,再由賀公子……”
術七被水三用手肘重重地怼了一下。
術七震驚地看了水三一眼,礙着葉鳶在場,只是用口型說着:“你幹嘛?”
水三搖搖頭,對着葉鳶的方向指了指,也用口型說道:“你是不是傻啊?”
葉鳶沒說話。即使感受到了術七和水三的小動作也不在意。半晌自己無奈地笑了笑,只覺得自己這麽久的擔心有些多餘。原來白少将軍只是沒給自己寫信啊。